第三十一章
草原上，一片青黄的草色连接天际。秃鹰在天上打着旋，发出嘶鸣声。一骑铁骑从草原腹地快速奔向幽州方向。 漠北王府 漠北王正埋首案上，并不理会一旁之人唠叨的话语。 “王爷，这都月末了，怎还无书信回？之前都是月初就来信的”，安顺站在漠北王身旁，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进去，继续念叨着，“哎哟，那孩子从小就倔着，受了委屈也不哭。十岁那年，就带着一帮半大小子去跑山。那次仲冬去通南堡，十几个人还遇上狼群了。杀狼杀得，虎口都震裂了，血糊糊的。老奴看了都心疼，那么小个人跟个血人一样。下人上药，说身上到处都是伤。那么小的人，一声不吭，还没好全乎，又带着人去跑山了。唉，老奴只看到他哭过一次，就是小七、小八、小九、小十……老奴也心疼啊，都是半大的孩子，到死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坟前连个碑都没有……” 漠北王额头上青筋跳动，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安顺，闭嘴！” 安顺不说话了。屋内显得异常安静。 安顺心里急，也站不住了，想着干脆去鸽院外面守着。但凡有消息，他也能安心些。 “王爷，您该喝药了。老奴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安顺毕恭毕敬地对漠北王说道。 漠北王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摆摆手，让他出去。 安顺得令，脚步沉稳地走出书房，关门时还不忘覷向王爷。见王爷埋首看书，他连忙疾步跑向鸽院。 漠北王又看了会书，眼光扫过案上的狼牙镇纸。这是他第一次杀狼后，献给自己的。也是从那以后，自己才给了他十几个人，让他出去跑山，训练自己的属下。他成长得很快，也很聪明，越来越冷静，越来越会掩饰自己。 “暗一。” 一个黑衣人从梁上跃下，单膝跪地，回道：“属下在！” 漠北王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去查！” “诺。” 鸽院外面有府卫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安顺知道规矩，也不进去，就站在院外，走来走去，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又垫脚，就怕漏过一只信鸽的影子。 府卫对安顺的举止也见惯不惊了。 一个府卫见安顺如此焦急，好心劝道：“安大人，您又来了。有鸽信的话，鸽人自会将鸽信呈给王爷的。” 安顺搓搓手，有些不甘心地说：“我不是担心嘛。那个小崽子平日里就说不了几句话，跟块木头一样。这一走，就撒开腿了。哼！还知不知道家在哪里了！” 府卫们只得闭嘴不语。在这府里，就没人不知道，安大人要是不高兴了，能念上一整天。连王爷有时候都烦他，常借口赶他去做别的事情，换得耳根子清净。 安顺在鸽院外等了好一会儿，算着时辰，该是王爷的药煎好了。王爷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谷药王留在府里为他调理了十几年，让他的腿疾有所好转，可依然惧冷，天寒会时时咳嗽。 “唉！这一个个的，老的小的，都让人cao心。”安顺跺跺脚，悻悻然地转身向药房跑去。 府僚毕乙带着一群风尘仆仆的人赶到书房。 “属下参见主公！” 漠北王放下手中书卷，看着下面之人：“嗯。这次怎么多用了不少时日？” 探将回禀道：“主公，此次我等巡去边市，见蛮人牵了不少犊子交换，而且除盐颗外，要茶、丝的人不如以往多了，却多问于粟麦之粮。我等见有异，便乔装深入蛮地。蛮地之内，不少水源已枯竭。草上原火时有发生，蛮人多已辗转几次，逐水而迁。” 漠北王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对几人说道：“你等下去吧。” “诺。” 屋内只有毕乙留下了。 漠北王吩咐道：“把蛮地消息告诉上将军。” 毕乙恭敬地回道：“诺。” 又想一下，漠北王问道：“杨雍那边有何异动？” “暂无”，毕乙又补充道，“杨雍把荀且留给了杨懿。不过，我们的人已得到杨懿的信任。只是有些机密之事，恐怕连杨懿都做不了主。” 漠北王对杨氏下一代，还算了解。杨懿心气太高，可谋事不成，眼界不远，要做杨氏的家主，确实是勉强了。圣寿宫里的倒是厉害，可惜是个女子。可能是因为长辈太厉害了，压制了年轻一辈的光芒。就杨氏第三代来看，女不如圣寿宫的，男更不如杨雍。反倒是胡氏一族之后，忍字当头，藏身杨氏之后。光凭这份审时度势，就强出杨氏一头。 “趁着河水还能行船，将刚造好的十五艘百斛沙船遣给通北堡。”漠北王吩咐完，又埋头看书了。 毕乙得命退出书房。 安顺正在房外，站得远远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置着一个药碗，还腾着热气。 毕乙笑着招呼安顺：“安寺人。主公该喝药了吗？” 安顺见着老熟人，端着药上前，也招呼道：“哟，是毕先生啊。不急，王爷的药还烫着呢。先生有没有那些小崽子的消息？” “乙并无。那群孩子不曾给乙带过书信”，毕乙见安顺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知不好，连忙拱手说道，“主公已吩咐要事。乙先告辞。” 看着毕乙一副被猛虎追击而逃的样子，安顺咂咂嘴，看了看门口侍卫皆目不斜视，不是滋味地念叨：“老小子，腿比我还顺溜。” “王爷，该喝药了。”安顺走到漠北王案前，将药碗放在案上。 漠北王抬眼瞧了瞧他，举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安顺收拾着药碗，覷了王爷一眼，又覷了他一眼，正想开口说话。 漠北王先知先觉地拿出一张小纸条给他：“适才有鸽信到。” 安顺惊喜地双手接过鸽信，也顾不上收拾了，打开一看：安好，顺顺勿念。只有这六字而已。安顺的笑容淡了下来，反复再看了几遍。 “王爷，就只有这一页？”安顺脸上挤出一朵笑来。 漠北王懒得看这老小子耍贫：“鸽信能有几页！” 见安顺的嘴垮了下来，忍不住说道：“我也只得四字。你且知足吧！” 安顺挠挠头，端起托盘告退。 漠北王心知他又去找毕乙、坤申等人了，肯定是磨着别人帮忙写回信。 漠北王从暗格中，拿出纸条，看了一番，只有四字“虎符去向”，叹了口气，取出专用信条，干脆利落地写下六字：吴必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