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陆老师
江苡讷讷喊了一句。“妈。” 陈青心里也是莫名一慌。可随后还是安稳住心神，叫了一身陆阿姨好。 江苡的mama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陆烟汀，陈青第一次从何沐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到了苏轼的鱼翻藻鉴，鹭点烟汀，如果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陈青觉得那岁月在江苡mama身上属实太苛刻了点。 同样的年龄，何沐一身富贵雍容，你甚至看不出任何岁月流淌过的迹象，但在江妈这边，身形消瘦，青丝中间也能见到白发，伸手去拉江苡的时候，陈青都能见到手腕的骨架。 陆烟汀将江苡拉到身后位置，像是护崽的母鸡，先是侧头跟江苡说了一句，苡苡你先回去，我跟你同学聊聊。江苡在母亲后面咬了下唇，略微带着歉意看看了一眼陈青，点了点头，然后一步数回头往家里走去。 等江苡走后，陈青先发制人又是叫了一声，“陆老师好。初中的时候你代过我们班主任的课。” 陆烟汀想了一会，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这么多年，她的学生那么多，还只是代了几节课，想不起来也正常。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过陈青的话让她放下了许多戒备，不管是哪位老师，学校里面最差的学生和最优秀的学生她们的印象都是很深刻的，她印象中没有陈青这个人，至少说明陈青不是调皮捣蛋，打架胡闹的那种。 “陈青是吧。”陆烟汀就站在路灯下面，双手怀着身子说道：“今天有个人到学校找到我，说是小苡的同学，跟我说小苡被同班的一个男生sao扰，还跟我说那个人的名字叫陈青。” 陆烟汀可能上了一天课，有些累，声音也是虚弱喑哑，唯一跟常人相同的可能就是泛着光的眼睛。 陈青不知道如何解释，等了一会说道：“陆老师，我觉得我跟江苡，应该算是朋友，而且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陆烟汀嗯了一下说道：“刚才见你们一起回来，我也相信不是sao扰，但今天晚上我去问了一下你们班主任，他跟我说小苡要去校庆表演节目，而且是跟班上的一个男生，另外因为这个节目，她已经有几天晚自习都没去上了。 我觉得这个男生应该是你吧，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陈青斟酌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旁敲侧击说道：“阿姨？其实我明白一点你让江苡埋头学习的原因，是觉得她的出身就不足以支撑这个样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吗？所以阿姨想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参加一些课外活动，减少在人前的活动，少出现在人的视野里，至少这样子，她遇见心怀不轨的人的几率会降低。” 陈青眼见陆烟汀没有说话，但同时也没有反驳，于是又开腔说道：“其实阿姨觉得也愧对江苡？如果你能给江苡一个更好的出身，哪怕只有苏子衿的一半，你也会让她成为那颗耀眼的星，而不是如今明珠蒙尘。不是吗？” 陆烟汀心里其实是有这份心思，主要还是陈青站的角度是在太好，一直以她的角度在反问，甚至对校庆表演的事避而不谈，如果陈青一开始就示弱说只是想跟江苡一起参加这个校庆，陆烟汀十有八九就直接断了陈青的念想。 陆烟汀轻轻咳嗽了几声，她自然不会因为陈青的设身处地就改变想法，继续哑着嗓子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吗？” 陈青呼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我能明白阿姨用意的，可能在初中，老师和父母的话还有很大威慑力，到了高中，对我们而言，威慑力并不大，阿姨如果在学校闹的人尽皆知，而陆阿姨你又没把握让我退学，充其量是我换班，或者江苡换班，可你又怕我不死心，变本加厉，最后结果适得其反？” 陆烟汀这会才真的有些惊异，抬起头来第一次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生，外表不出众，带着眼镜有些斯文，双手自然交叠在一起，没见有多少紧张现象，说话也是温吞有续，其实她不知道，陈青的手心已经冒汗了，陈青也不知道为何，前段时间何沐的直白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陆烟汀看着面前脸上略带尴尬的男生，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说自己是小苡的朋友，你能给我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吗？如果说服不了我，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应该知道，她的梦想是到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 陈青点了点头，“阿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穷养儿富养女的这个说法，这话我听我外公说过，他是个知青，他说穷养儿是养品质，富养女是养气质，这话相信你应该能理解，气质不单单是看书看出来的，其实也有见识，书上有，可书上得来终觉浅，你想让她到大学的时候再来看一看这个世界，会不会有点晚了？ 半山腰的时候明明就能看朝阳，可你让她闭着眼睛，你说你能背着她到山顶，到时候就能看见最美的朝阳，我不否认这是一种方法，但阿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到时候要去另外一座山看更高的风景，到时候你还有精力背着她过去吗？相信她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江苡有她自己的心气。” “陆阿姨，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说服你，但我知道一件事，江苡这么多年下来，应该没有带过一个同学到家里去，不管是谁，其实这件事你可以说她是懂事，其实我觉得更偏向自卑。包括她所谓清冷的性格。” 陈青故作轻松双手一散一拍，“如果阿姨仍旧觉得江苡一个人走夜路比有个同学在她旁边会让你觉得危险的话，我可以让你安心。” 说完以后，陈青便不在吭声，寂静之间，他似乎也能听到陆烟汀的呼吸声音，良久之后，陆烟汀看了一眼陈青，随后嗯了一声，也没有其余指示，只是慢慢的往回走。 陈青也不知道当下改怎么办。只得目送陆烟汀上楼，然后在回家。 至于陆烟汀，回家开了门，就看见江苡站在渗透到客厅里的月光下，没开灯，阳台的门还开着，前者自然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估摸着江苡是怕陆烟汀跟陈青起争执，又不敢开灯怕被母亲发觉自己在阳台偷偷关注。 陆烟汀轻轻叹了口气，“别担心了，我没骂这小子，相反还被他说教了一顿。”陆烟汀说着先是开了客厅的灯，紧接着坐到沙发上，拍了拍一旁的坐垫说道：“小苡啊，到妈身边来，妈觉得这小子挺聪明的，看上去年纪跟你们差不多，说起话来倒是挺沉稳的，过来，跟妈说说他？” 江苡红着脸说道：“妈，我和陈青就是普通同学。” 陆烟汀没理会，等江苡坐下后，拉着江苡的手放到腿上，径直说道：“今天有人到我学校说是你同学，然后跟我说你学校有人在sao扰你，还跟我说那个人叫陈青，每天都要送你上下学？那有没有这回事？” 江苡看出陆烟汀眼里的担忧神色，摇了摇头将开学之后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陆烟汀拍了拍江苡的手。“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 江苡抿着唇说道：“妈，陈青人其实挺好的。” 陆烟汀感怀自家这个闺女不知不觉已经要成年了，由此感慨说道：“妈信你的眼光。” 江苡脸又红了，反驳说道：“什么眼光，妈你别乱说。” 陆烟汀又是说道：“那节目你自己想上吗？” 江苡想了想说道：“妈，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开始我也是不想的，但陈青他说他要参加艺考，原本他就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而他没有练习的场地，我这样算是还他一个人情。等校庆结束了，我就回去上晚自习，也不会耽误多少功课。” 陆烟汀摸了摸江苡的头，“行吧，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课，到时候别让人等着你了。以前的姜茶也是陈青买的吧。想的倒是挺周到的，妈其实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等你考完期中考试，到时候有机会把陈青啊，衿衿这些朋友叫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妈也知道你长大了，有些事能自己做主了，但妈不希望你瞒着妈，明白吗？妈毕竟是过来人，有些事看的比你清楚，能给你提点意见。” 江苡莫名之间眼眶有些湿润，陆烟汀小声说着：“想想陈青说的也没错，我家小苡本来就是块金子，怎么能蒙尘呢。” 江苡脸颊guntang，撒着娇喊了一声妈。 陆烟汀笑着回应。“去睡吧。” 江苡嗯了一声，心怀欢喜回了卧室。 陆烟汀在客厅发了会呆，一直在想陈青说的话，尤其是后者一针见血说江苡的清冷源于自卑，这句话才是一铁锤敲在陆烟汀的心坎上，不管陈青说的对不对，但他陈述了一个事实，江苡这十多年来，的确没有带过一个同学回来，甚至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任何一个同学。 这样的成长无疑是有缺失的，这让视江苡为全部的陆烟汀有些难以接受，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要不是江苡懂事的场面给了她极大的安慰，这口气能不能缓过来都很难说。 等到江苡房间没了动静之后，陆烟汀这才熄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