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离去和留下
M皱着眉头检查着地上的尸体。 尸体穿着制作精细的长袍，胸口处绘有半月，一名前途无量的真理学院导师死在这种地方不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死因，身首分离显而易见，但奇怪的是，这个伤口……M死死地盯着那诡异的创口，陷入了沉思。 “前辈，已经清理完了，整个营地跟之前发现的一样，没有活人。”周煜珑靠了过来，脸色苍白，步伐也有些虚浮，如此惨状让她有些难受，“……你来看看这个伤口。”M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少女靠了上去，同M一样蹲下来仔细地端详着这具尸体，“你有什么看法吗，用你的剑能做到这一步吗？”M问道，“不可能。”少女检查了一番做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个伤口，明显不是人类的武器可以做到的，切面看似平滑但我猜得没错的话断裂的不是肌rou组织和骨骼，而是更微观的层次。”“更微观的层次吗，你分析的很对，要我形容的话，就是方舟的变态们用激光和纳米级的手术刀都做不到这种程度。”M指着创口，继续说道，“而且你看，伤口发黑，肢体干瘪缺少水分，但这并不是灼烧、冻伤导致的，如果你进行扫描的话就会发现，并不是细胞坏死那么简单，而是这具尸体不再是有机物了。”“……啊？”少女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不再是有机物，这是什么意思？“顾名思义，就是你面前的这具尸体，这具生前还是人的尸体，身体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有机成分了，血液，激素，细胞，乃至于水分都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最基本的无机物了，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仅仅只是有着尸体外貌的人形塑像了。”M用手拨弄了一下，本该是人类的躯体便开始瓦解，最终化作了满地尘沙，“这是怎么做到的！”少女惊呆了，人类的躯体竟然会化作岩石、砂砾一般的东西，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 “呼。”M拍了拍手直起身来，做出了解释：“很简单，他被“吸干”了。凶手在杀死他的时候也夺走了构成他这个生命的源质，失去了源质的生命也就化作了无生命的物质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所有尸体跟他一样都被“吸干”了。”“源质？”周煜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概念，“在大灾变爆发后提出的概念，通过外力人类终于明白了生命的起源和根本，那就是你身体中那看不到的一小部分能量，正是这股能量使生命得以存在，并经历生老病死，最终能量耗尽生命告终，没有这股能量也就是源质你就会变成跟这家伙一样，化作浮尘。”M叼起一根烟抽了起来，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的第一根烟，“源质不仅是人类生存的根本，人类要开发自己的源能或是锻炼自己的元武，实际上就都必须不断地去探索、开发自己的源质。如果你要问源质能否被夺取，我的答案是，可以，它本质就是一团能量，当然可以被某些方式夺取，但是像这样如此干净利落、完完全全地将源质掠夺干净，最后使人只留下一个空壳，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下去吧。” 二人从倒塌了一半的指挥塔上缓缓走下。整个营地中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坍塌的营墙，扭曲的炮塔，被烧毁的营房，叠在一起变成废铁的装甲车，还有散落在地的直升机零件，M队伍的其他成员们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聚集在还算平整的广场上，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恐惧，这里的部队武器精良，还有来自于魔法师的支援却还是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那么他们的敌人又有多么可怕了？ M径直走到了一堆汽油桶上，所有的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这个男人身上。M看着这些还显着稚嫩的面孔，开始了他的劝告：“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行动取消了。”全场一片哗然，人们纷纷议论起来，M继续说道：“作为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我有权力决定行动是否还要继续下去，而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我没有办法在进行行动的同时兼顾你们安全。你们的长辈、上级，当然还有我都低估了这次任务的难度，我们考虑到了从进入到到达目的地再到取得成果的一切流程，但是很显然出现了纰漏，未知的敌人出现了，你们也都知道了，多个全副武装、准备得比我们充分的多队伍被全灭，而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敌人的真实面目，所以我必须做好连我自己都会战死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要贪心地去继续行动，那么就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甚至是谋杀，所以都结束了，当然你们也获得了情报，也算是有所收获吧。” 在场的年轻人们都是面色灰暗，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尽管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们知道M说的是事实，如果有连M都对付不了的敌人的话，那么自己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拖后腿罢了。周煜珑咬着银牙，心中充满了不甘和失落，她很想留下来，跟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并肩作战，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清楚，他们的离开对于M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就算再是不甘她也只能选择接受，此时此刻，她内心对于变强的执着又强烈了几分。 “很好，看来你们都接受了这一决定。”M等待了一会，见无人提出异议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师长会请我来带队吗？”众人皆是摇头，“因为那群老混蛋知道我既能保护你们，也能将你们轻松送回去，他们可个个都是人精了，那么，各位，有缘再会！”地面上突然出现了闪烁着金光的繁复图案，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光柱拔地而起，将所有人都淹没在了其中。片刻之后光柱慢慢散去，场中只剩下M一人了。 “呼~，上年纪了，送这些小家伙回去竟然这么累。”M活动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身体，自言自语道：“谢了，真人。”“你让我用纵地金光法将这些孩子送走，是想要单独行动吧。”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浮动在了M背后，若虚若实，仿佛有云雾缭绕看不清真容，“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关键在于，我怀疑是那些东西，所以不敢再让年轻人们去历练了。”M身上的斗篷无风自动，一股无形威压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那些东西吗，之前被你摧毁的方舟到底想要做什么，老夫也是捉摸不透了。”“疯子的想法谁能弄得清楚了，但这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要找的东西就在下面了。”M来到了“方舟之眼”的上方，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深裂隙，“你确定你要下去吗，如果真是那些东西的话，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当然，不如虎xue，焉得虎子？我莫天痕的命，可硬的很了！”他纵身一跃，直直地坠入了深渊之中，直捣黄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 M的判断没有错。 就在他跳下深渊的时候，距离不远处的地方，联合体和帝国“恰好”碰到了一起。 双方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因为情报不足，帝国认为是联合体用“卑劣的科技巫师袭击了英勇的帝国军队”，联合体则认为是“野蛮的极地蛮子杀害了忠诚的公司雇员”，在经过了激烈但无用的争吵后，不知道是哪一边先开了火，俩大势力直接交手了！ 无论是瓦西里还是大导师都很清楚，表面上的指责推诿不过是方便己方做好准备。登岛的都是世界顶尖的势力，大家都想要带走这里的秘密又不可能与他人分享，那么如何确保自己能够成功了？答案便是没有竞争者。无论是否是对方袭击了自己，为了任务成功就算不是也要一口咬定是对方做的，这就是世界的铁则，弱者失去一切，强者独揽一切，活该你弱！ 联合体剩下的雇佣兵都是精英，迅速摆出防御阵型展开攻击，帝国的猎犬们则咆哮着迎着枪林弹雨发起了冲锋，双方在这片远离故土的陌生土地上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展开厮杀，不得不说十分讽刺了。在佣兵们凶猛的火力下，猎犬们伤亡惨重，即使有几个近前的也被站在后方的狙击手和法师给一一击杀，联合体凭借火力优势明显占据了上风。 “没办法了，看起来得提前使用了，本来想要在下去后再用的。”瓦西里摇了摇头，他按下了手中的控制器按钮，“啊啊啊嗷嗷嗷！”猎犬们顿时觉得痛彻心扉，还活着的个个捂着脑袋跪倒在地发出了非人的嘶鸣，就连地上的尸体也发生了剧烈的抖动，雇佣兵们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小心，立刻开火轰碎他们，快！”见识过帝国作战的老手连忙下令但已经来不及了，在众目睽睽之中，刚刚还勉强维持了人形的猎犬们无论死活，全都变成了身材臃肿的胖子，他们一个个先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然后便加速冲向了联合体的阵地。 “该死的！是自爆！打他们的四肢，快！”大导师万万没有料到对面如此果决，但现在已经太迟了，尽管不少被打断四肢摔倒在地无法动弹，但是有很多留着涎水，傻笑着冲了过来，雇佣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变得傻乎乎的、几乎变成球形的猎犬朝着他们扑来，然后。 “轰！”“轰！”“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联合体的阵线中炸开，爆炸产生的气浪甚至掀翻了装甲车，悬在空中的直升机都被冲击得失去了控制。待硝烟散去，只见地面上到处都是灌满了鲜血的大坑，人类的碎片残肢被炸得到处都是，不少人拖着残躯在地上拖行着，有些人尽管没有被炸死但被炸得七窍流血，内脏被冲击波震碎眼看是不活了。幸存下来的人也被吓傻了，看着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战友，看着挂在身上的人类脏器，纵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佣兵也崩溃了，纷纷惨叫着逃离了阵地。 “咳，咳。”法师们损失轻微，大多数人依靠撑起的防护术挡住了爆炸和冲击，但一个个也因为消耗巨大而脸色苍白，身体素质差的更是直接坐在地上。大导师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对面，帝国的猎犬全都在刚才的自爆中消耗殆尽了，现在还剩下十余个身穿黑甲的沙皇禁卫矗立在那里，但是现在双方却拉回了同一水平线上，联合体的雇佣兵废了，帝国的猎犬也死光了，现在就看是法师的魔法粉碎黑色战甲，还是禁卫的利刃撕开白色长袍了。 瓦西里沉默地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默默地戴上了自己的头盔。红色的显示屏瞬间充满了视野，身后搭载的自动注射器将一支支紫色的药剂推入了血管之中，他只感到全身炙热但意识还保持了清醒，禁卫的药剂可不是猎犬那样的粗劣货。他缓缓地摆开冲锋的架势，身边的禁卫们也都摆出了同样的动作，成败在此一举，为了帝国，为了沙皇，他绝不会再次失败。 法师们也调整好了状态，低沉的吟诵声响彻四野，能量在他们手中聚集。最后的厮杀即将展开，究竟会是哪一边夺得胜利了。 没有人注意到，地上的尸体，正在慢慢地变得干瘪，在他们的脚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