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轻拢慢捻抹复挑

    习莞鸢疑惑不解，四处瞄了瞄，只觉得这沁琊宫虽然有些破旧，里面的空气密闭，有些呛人，可是却非常洁净。她猜想之前居住这宫殿的妃子必定是心思细腻，纯净淡雅的妙人。

    夜宸墨显然十分熟悉，漂亮的眼睛里甚至透露出点点安心与舒适，就像在家一般。他直接就从一扇漆画屏风绕进来，习莞鸢却没有跟过去，随意在一张圆凳上坐下。

    内室传来乒里乓啷的响声，习莞鸢好奇地伸长了如白天鹅般的脖颈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喃喃低语：“他到底在捣鼓什么？”

    又是好一阵响声，夜宸墨才走了出来，不再是阴着脸，唇角漾着醉人的浅笑，分外魅惑，犹如神袛般优雅朝习莞鸢走来。

    “是衣服！磨蹭半天就找了一件衣服！”习莞鸢吃惊道。

    “去换上！”夜宸墨又恢复了他高傲冷漠的姿态，低沉命令，习莞鸢却不能拒绝。

    习莞鸢抿唇不语，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华丽的衣服，冰冷的指尖却不小心触到他温暖的掌心，吓得她慌忙弹开，脸色发烫，那掌心的热度似乎熨贴到她的心里，留下灼热的痕迹。

    夜宸墨心里涌起莫名其妙的失落，很快恢复了那阴沉欠扁的脸色，薄唇微挽，讥讽道：“平常不是挺厚脸皮吗？这会儿倒是害羞了，真是无用！”

    “我哪有，别胡说！”习莞鸢瞪他一眼，耳垂却越来越发烫，火烧火燎的。一把从夜宸墨手里抢过衣服，急促地转进了内室。

    夜宸墨甩甩衣袖，在她刚坐过，还留有余温的圆凳上坐下，空气中弥漫着与她身上一样的淡淡栀子花香，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习莞鸢真的是很美，很美，不是明媚柔婉的弱不禁风的病美人，而是倾国倾城如牡丹般美得张扬，美得高贵。

    不喜好美色的夜宸墨眼眸也微微波动，有着震撼，一身白色云烟罗裙，外罩翠萝轻纱，白皙优美的脖颈清晰可见，锁骨也是若隐若现，如荷叶边的裙摆曳地微褶，一圈银色丝线如月华流光在水面轻轻摇曳。

    轻移莲步，雍容而不失柔美，妆容未变，只是将三千发丝随意放下，披于胸前，美眸顾盼，清浅嫣笑间，华光溢彩，飘然若仙。

    夜宸墨的脑海中，只涌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倾国佳人！”他顿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带她来这，不该让她穿上这件“霓羽裙”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只不过锦上添花罢了，随便一件衣裳，以习莞鸢的姿色，身段都能够穿得……不是人靠衣装，而是在美人身上，衣服才能彰显它的华丽，它的美。

    再换已经来不及，他们只能匆匆赶回宴席。

    原本sao动的人群一见他们，立刻鸦雀无声，睁大着双眼看着他们，虽然清溪公主一支舞蹈惊艳绝绝，凄婉唯美。可仔细对比起来，清溪公主的容貌是比不上习莞鸢的，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她们的轮廓有些相似。

    可是，大家只顾看俊男美女了，清溪公主早已经抛诸脑后，如何会观察到这些，有的甚至官宦子弟把持不住，竟然流出了鼻血，唯恐被人发现，囧笑，头偏到一旁轻轻拿锦帕拭去。

    清溪公主杏眼微睁，眼底是深深的不可置信，若说之前她信心十足，一定可以击败她，现在却有些自卑了，除了尊贵的公主身份，她的容貌确比不上她。

    可是她什么时候输过，即便今日失败，她也一定要得到夜宸墨。看着众女子那爱慕的眼神，热切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她就知道这个男子有多绝色，又多魅人，就像让人上瘾的罂粟，一旦触碰，深陷其中。

    习莞鸢对于男子的诱惑力也绝不逊于夜宸墨对于女子的吸引人，他们并肩而立，天地失色。

    叶玺只觉得心口漫开尖锐的疼痛，像揉入了一把碎渣子。他好想分开般配的两人，她应该是他的。是的，他感觉他们见过，更早于他面前的夜宸墨见过她，他们似乎也曾相爱过。

    他发白的手指攥紧了腰间的玉笛，才勉强冷静下来，克制住自己，这深深的占有与掠夺到底从何而来，他之前分明没有见过她，除了上次的梅林邂逅。

    夜宸墨敏锐的直觉自然感受到了这强大的情绪，朝叶玺狠狠地剜了一眼，强大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荡，那是强者之间的对决。旁人感受不到，他们之间却风云暗涌，衣玦飞扬。

    “走啦！”习莞鸢拉拉他的袖子，夜宸墨才收回锐利如箭的目光，沉稳地朝露台迈去，却该死地放缓了脚步，与习莞鸢并肩而立。到底是他感受到了危机，即将失去习莞鸢的危机，男人强大的占有欲作祟，还是心不由自主向习莞鸢倾斜？他也没搞清。

    露台上，几架素白屏风已经被摆好，笔墨纸砚也已经备好，只等他们二人了。习莞鸢走到一怀抱琵琶，眉目清秀，端坐于一张椅子上的一位女乐师面前，弯下腰，嘴角含着一缕浅笑，附在她耳边絮絮低语。

    众人好奇地伸长着耳朵想听她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听见。她回到夜宸墨身边，夜宸墨竟也出口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习莞鸢神秘一笑，狭促道：“王爷到时可要跟得上啊！”

    聪敏的夜宸墨有些明白过来，睨她一眼，冷哼道：“小瞧本王，你就看着吧！”

    习莞鸢美眸流转，“拭目以待！”

    其余乐师不动，只那位女乐师轻拢慢捻，拨动着细弦，轻快悠扬的旋律飘出，令人仿佛置身空灵的山谷，远处飘来悠扬轻快的风铃声，人的心也不禁轻快起来，习莞鸢的身体随之舞动起来，手腕上和脚腕上不知何时冒出几串铃铛，随着她身体的跳动，发出铿锵轻快的响声。

    夜宸墨的身体也似一股旋风，上下翻飞，起初他一手执一支笔，脸色淡然，游刃有余。

    当女乐师的脸色变得紧绷，手指拨动细弦的速度加快，曲调突然拔高急促，人们仿佛置身一个响声震天的古战场，马蹄铮铮，强烈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兵士将领殊死拼杀，人的心绪也变得紧张震颤起来。习莞鸢的身体飞速旋转起来，犹如冬风肆虐，百花摧残。夜宸墨脸色一变：“这果然……”

    他没有时间多想，双手同时运起四根狼毫笔，浑身涌起电闪雷鸣的气势，配合着习莞鸢，快得让人目不暇接，根本看不过来。

    习莞鸢疾速转圈，犹如风车一般，人们的眼前只看得到黑与白两道影子，纷纷绷紧了心弦，替她一圈一圈数起来。直到最后，以一个高亢的尾音结束，杀气顿消，曲子终止，夜宸墨最后一笔完成，狼毫笔被他随手一掷，直直射入潇湘竹笔筒，习莞鸢旋转的身影也飘然停止。

    然而曲子已终，人却还沉浸其中，众人的心还兀自跳动，剧烈气喘，还沉浸在那紧张之中，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