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若是无情岂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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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宸墨醒来是在三天后,也就是众国皇子公主告辞回国的前一天。那是那么明媚绚扬的一天,阳光细细碎碎飘荡在空气中,暖融了人冰寒彻骨的心。飞檐流瓦被染成金黄色,一切那么温馨醉人。 习莞鸢随着夜宸墨的苏醒,躁动不安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她受管事嬷嬷差使,正要前往街上买一些刺绣用的丝线,边走路边低头数着一格又一格红蓝相叠铺陈的砖石,却忽然被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视线。她猛然抬起来,眼睛里闪现明媚如阳的笑意。“你终于好了!” 是夜宸墨,可是他并没有搭理她,冰寒透骨的冷冽气息自他身上散发,那漠然的眼睛里是淬了毒的寒意与憎意。 他仿佛不认得习莞鸢,一切又回到了她初入王府的样子,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是万劫不复的冰冷。习莞鸢觉得如坠冰窟,夜宸墨又将她当成了陌生人。 他漠然地自她有过,那寂寥冷峻的背影让她鼻子发酸,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宁愿他冷漠地讽刺她,甚至不屑冷哼,也不愿意他陌然地与她擦肩而过。 她因为他温暖的大掌给予了她温暖,原本冰冷无寂的心变得鲜活震颤。游园惊梦,一瞬间,一切都没有了。 她失魂落魄买回了丝线,管事嬷嬷接过的那一刹那,原本满是堆笑的脸骤然变色。“你买回来的是什么?这点事都办不好……”她步履不稳,在管事嬷嬷的怒吼指责声走了出去。 屋外明媚的阳光变得那么刺眼,她只觉得柔软水嫩的皮肤被晒得隐隐作痛。自觉抬手遮住晕眩的眼睛,想要挡住那灼灼光亮,甚至府门外的守卫急匆匆撞过她的肩膀也不自知。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茫然地脱掉鞋子上床,拉过被子睡觉。 门外那嘈杂喧闹的声音却吵得她怎么也睡不着,似乎是有贵宾进了翊王府。她不想管,只想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不失落,想不起夜宸墨那冰冷的眼神,阴沉的俊脸。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听到门外的丫鬟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似乎是清溪公主来了翊王府,王爷择日要迎娶她为翊王妃什么的,习莞鸢被免去王妃之位的事将公诸于天下…… 习莞鸢的嘴里无意识呢喃道:“睡过去吧,睡着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清溪公主姿色艳丽,一身浅蓝色衣裙,裙裾上绣着大捧大捧的海棠并细细流苏垂下,一条五彩玉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紧紧束住,头顶松斜地盘了一个灵蛇发髻,用双飞蝴蝶金步摇固定,鬓间缀无数兰簪花。 整个人娇俏轻盈如蓝蝶却不失优雅,眉角微微上挑,显现她的倨傲得意。她款款步入衍居,脖颈伸直,犹如高傲的孔雀,更如一副女主人姿态摒退了下人。 府中下人受了王爷的吩咐,自然是客气有加,完全当观音菩萨一般供着,加上清溪公主嚣张跋扈,怒目横对,语气冰冷,下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慌忙退下,只留下清溪在衍居。 她没有一丝作为女子的羞怯害臊,自然而然地进入夜宸墨的内室,还自言自语地对她看不惯的摆设铺陈指指点点。 忽然她觉得房间里多了一股不属于她的阳刚的男性气息。自幼习武的她敏锐地不做声了,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进来了。她霍然转过身,犀利冰冷的双眸却在看到那人冷峻的面容时变得柔情似水。 “你回来啦!”她热情而亲密地走过去,柔夷挽过夜宸墨的臂弯,仿佛她是等待丈夫归来的温顺妻子。 夜宸墨拧了拧眉,脸色阴沉,最终没有推开她,只是不喜欢的人终究不能亲密起来。他放不下身段,依旧冷酷高傲,薄唇微弯,划开一抹冷冽的弧度:“你怎么来了?” 清溪公主撇了撇嘴角,无视他的森冷,小手拉过他隐在宽大衣袖里的大手,细细揉捏起来,神情娇羞,略带幽怨道:“你就不会想我吗?想到自己要嫁给你,就迫不及待来翊王府见你了!” 夜宸墨终于忍受不了,冷漠撤开她的手:“西凰国女子如此不知羞吗?你不知道新婚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吗?” 清溪公主被他一顿奚落,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怎会不知羞耻,想她如此尊贵,美貌才情样样兼备。若不是因为爱他,她如此会放下身段,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在新婚之前,来翊王府看他,娇嗔缠痴,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她在以女为尊的西凰国长大,现在因为他,远离国家,嫁到这以夫为天的异国他乡,以后还要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爱。这个男人不仅不爱她,还是不择手段和她人抢来的夫君。可是,换来了什么,只是一句“不知羞!” 她是一个多么高傲的人,多少男子为她倾倒,跪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他这么不屑一顾,她还是爱他。这爱来得这么急促,措手不及,可是她还是要飞蛾扑火。 高傲倔强的她竟也忍不住眼角酸涩,名为“委屈”的情绪自她心头漫开,整个口腔都苦涩了。 夜宸墨可不会怜惜她,看到她的眼泪只更加厌恶。眼前却忽然闪过习莞鸢那张精致倔强的小脸,他突然想到习莞鸢似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虽然她单薄柔弱得不行,却又一颗坚韧倔强的心。 他越发觉得烦躁,他怎么会想起她,她应该去死的,蛇蝎妇人。冷冷地甩开清溪,阴冷至极的声音恍惚来自地狱:“你愿意留在这里随便你,别哭哭啼啼,假惺惺脏了本王的地板!”随即衣袖一挥,漠然离去。 清溪公主强止住的眼泪犹如开了阀的水龙头,再也止不住哗啦呼啦地流淌,脸上精致的妆容尽花,泪水都晕湿了剔透光滑的汉白玉地砖。 即便有情,纵是深爱,爱上这无情之人,也必将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