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清溪一听太后要唤人传夜宸墨来，立刻慌了神，脸色惶恐苍白，小手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帕子，哀求道：“皇祖母不要啊！孙媳说就是了！”

    太后一听，严肃的脸色柔缓下来，伸手抚了抚清溪柔软黑亮的发丝，轻声安慰道：“别怕，宸儿不敢对你怎么样的！皇祖母会为你作主的！若是他欺负了你，只管和皇祖母说！”

    清溪感激地点点头，扑到太后的怀里，眼泪犹如掉线的珠子一般，稀里哗啦地流淌，瞬间将太后干爽的宫装打湿，晕渍了一大块。

    太后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发作，戴着护甲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梳理着清溪有些凌乱的发丝，语气带了一丝凌厉和威严，“你只管说，不用为他藏着掖着！”

    清溪抽噎啜泣了半天，终是支支吾吾，断断续续说了出来，“不是王爷欺负儿媳！是……是……是……”她艰难地想要说出“习莞鸢”这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名字，可是仿佛受了诅咒一般，喉咙被堵住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急得眼泪直掉，胸膛蹿起一股怒火，仿佛被千万只猫爪挠过心脏，疼痛异常，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太后可不知她是被灌了药，见她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心神也烦躁起来，不愿再听她的满腹委屈牢sao了。摆了摆手，打断道：“算了，小夫妻吵吵闹闹很正常，既然你与宸儿感情深厚，不愿意说，哀家也不再问了。不然反而显得哀家多管闲事，不近人情！”

    清溪若说刚才是假哭，现在就是真哭了。可是假装蒙骗了太后，博取了太后的同情，愿意搭理她，现在她搞得太后耐心全无，太后反而不愿意管她了。别说一个异国来的公主，就是自己的亲生孙女，位高权重，掌握后宫数十年的铁腕太后也不见得喜爱几分。

    清溪气得牙根痒痒，却不能发作，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夜宸墨给她吃下的那颗药在起作用，原来那不是什么毒药，而是颗哑药。

    “好狠心啊！好狠心啊！”清溪想明白个中缘由，整张脸气得发青，扭曲狰狞，温婉娴柔全无。

    太后看着她逐渐黑青的脸色，蓦然想到了年轻的自己在深宫中苦苦争斗的痛苦岁月。尤其自己最好的姐妹端敏兰与自己说好要与自己在这个深宫相互扶持，最后却受他人挑唆，为了容宠君恩，背叛自己，投奔口蜜腹剑的皇后。

    自己受陷害，饱受折磨，甚至流掉了一个孩子，步步为营，谨小慎微，才除去她，击败皇后，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自己坐上这尊贵的太后之位。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楚谁又能体会得了。

    清溪也是可怜，想要告状没告成，反而勾起了太后的伤心往事，反而惹怒了太后。太后完全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了，也明白能摆出这样一副狰狞面孔的女人也必定不是纯良之人，多半也是口蜜腹剑，心肠歹毒之人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管她双手沾染多少血腥，心肠多么歹毒，她反而更喜欢心思纯良温善之人，对恶毒之人敬而远之。人再怎么坏，心机深沉，也总是会累，会倦的，所以她们更渴望和单纯的人接触，自己也可以稍稍喘喘气。

    ……

    夜宸墨去皇帝的寝殿时，皇帝正在和最近比较得宠的殷将军的嫡妹殷钰殷妃鉴赏她兄长进献进来的山水名画。

    乍然听到太监总管疾步走进来通传翊王来了，求见皇上。皇帝立刻就放下了手中正准备题词的狼毫笔，眼中浮现一丝笑意，让殷妃先行回去。

    殷妃知道皇帝宠爱翊王这个儿子，便识趣地收起画卷，盈然福身告退。

    与夜宸墨擦身而过的瞬间，殷妃妩媚的眼眸暗了暗，眼底划过复杂的情绪。她还这么年轻，却被皇帝纳入后宫，与那三千佳丽争夺皇帝本就少得可怜的宠爱。她多么不愿意，多么不甘，美丽的容颜在这寂寂深宫凋落。

    翊王伟岸挺拔的身躯，俊美绝伦的面容，疏朗轩昂的气质，尊贵无比的身份，是每个年轻的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她也逃不过，待字闺中时，她便梦想着自己可以嫁给他，哪怕是侧妃也好啊！可兄长为了巩固家族的势力，维持家族的荣耀，执意将她送给宫中。

    伴君如伴虎，皇帝虽然是天子，可毕竟行将就木，已然是个垂老的人。他的年纪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当了，她得不到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整日提心吊胆，又岂是那么自在轻松的。

    要她如此，她宁愿寻了一家殷实的家庭，找个老实的男子嫁了，一生安稳也就完了，这样天天与他人虚与委蛇，明明不想笑，还要强装，真真是最痛苦了。

    “宸儿，你今日不是要陪陪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有空来父皇这？”皇帝似笑非笑地问他。

    夜宸墨扬了扬眉，朝皇帝恭敬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却没有笑，依旧面色冷峻，冷若冰霜道：“儿臣最不喜欢那些虚礼，有她陪着皇祖母就好，儿臣去了反而碍眼，打扰她们女人闲话家常！”

    皇帝瞧着儿子阴郁的脸色，默然点点头，似乎是觉得对不起他，迫切地想要弥补。

    他沉步走回到一张四方紫檀木炕边，脱下软缎绣龙纹靴，一掀衣袍，盘腿在一边热炕上的一张雪魄冰茧丝软垫坐下，冲夜宸墨招招手，带着一丝讨好道：“宸儿快过来坐，父皇好久没有和你对弈一局了。今日有空，你可要陪着父皇好好解解乏！”

    夜宸墨没有说话，径直走过去，也脱了赤金盘蹯紫靴上了炕。

    皇帝抚慰一笑，心里暗忖：“这个儿子终究是孝顺的，只是性格冷清了些，倒也无碍。”

    夜宸墨斜眉入鬓，手执白子，皇帝手执黑子，开始下棋。

    夜宸墨虽然一贯慵懒随意，可是一旦做起什么事来，可是极认真聪慧的。他下棋的风格如同他的性格一般，杀戮果决，棋风凌厉迅捷，不拖泥带水，也不要因为一个落子苦思冥想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