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雨歇

    轰！

    魔法炸裂的声音在旷野之上响起，以从来都不像风和火魔法那样以破坏力和爆发力著称的水魔法和土魔法而言，能够产生出这样的爆炸声势，足以说明了这一场魔法冲突蕴含着何等的魔法能量。

    足以撼动一座山体的地震波，却被与其威势相当的巨大潮汐彻底地挡住，耗尽了自身的全部能量的同时，也将对手彻底地震碎成了漫天的水花，而那些被地震波的余势抛上了半空中的水珠，很快就因为重力的关系开始下落，化作了一阵不亚于之前塞卡莉娅用魔法制作出来暴雨一样的水幕。

    水滴的下落持续了约有半分钟的时间，紧接着，一切都仿佛骗人一般地突然间平静了下来。旷野之上，除了到处继续着水洼泥泞不堪的地况之外，令人看不出来这里直到刚才，还发生着一场七阶中阶的魔法师强者之间的决战。

    强打精神撑起身子，塞卡莉娅一边咳着血，一边用仅剩下的一点魔力释放出高等水疗术来稳定自己的伤势。虽然自己因为誓约守护法则的力量即使是受了致命伤也不会就这样死去，可若是就因此而放置不去治疗任由血流干了的话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法则力量对于现实的干涉是有限的，如果足以让她死亡的因素在她身上积累得是在太多，那么就算是誓约守护法则也保护不了她的性命。

    总算是让体内的伤势从对于正常人来说绝对是会立刻致命的程度恢复到了大约只算是重伤却还不会立刻死人的地步，塞卡莉娅最后用冰冻魔法封住了自己胸口那个暂时还愈合不了的伤口止血，然后一步一步地，踉跄着迈开了步子。

    十几米的距离说长不长，可因为泥泞的路况，对于伤势颇重的蓝发公主来说却也绝非是能够轻松地跨越过去的程度。不过当下这点体力浪费在塞卡莉娅的计算中还是被允许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也无法再支撑另一场战斗了，所以还不如来好好地确认一下自己的对手已经完全被打倒的样子，并非是出于什么嘲笑之类的目的，单纯只是要确认一下对方不会再有什么和她的誓约守护法则一样的诡异“复活”手段，以免一不留神就像之前的莱森一样，胜者的立场瞬间就被颠覆成了趴泥泞土地上的败犬。

    听起来很是凄惨而过分的形容，可用来形容现在的莱森，却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和之前的塞卡莉娅一样，被自背后的冰枪出其不意地洞穿了心脏的部位，虽然作为人造魔法师的莱森的实际上心脏已经被人造元素核心所取代，而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也不是完全依靠元素核心而是依靠遍布全身的生体魔导回路，可由于冰枪比石矛更多了一层二次冻结的魔法效果，因此对于莱森来说也算得上是致命伤势。

    以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很显然是在最后用尽全力从两手间推出了震山波的同时也失去了平衡顺势倒下才造就的现状。并没有塞卡莉娅那样近乎作弊一样的法则能力，因为人造元素核心被贯穿紧接着临死反扑又被化解，莱森已经真正到了穷途破路。

    感觉到塞卡莉娅到了自己眼前不远处，莱森微微挪动着已经有些沉到软泥地里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调整好了角度堪堪将因为沾上了地面的泥土而脏兮兮的圆脸扬起到了能够看到塞卡莉娅的程度。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死……果然，是因为你的法则之力么？”

    早已料到了被自己以这种方式打到的对手应该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原本想要和某狼少女学习不去跟自己的敌人多废话的塞卡莉娅，却从地面上的莱森脸上意外地并没有看到太多的怨恨之类的负面感情。

    “……没错，我，曾经向这个世界的本源发过誓言，为了守护我最重要的人，而将她变成我唯一的生存意义。”

    没错，这正是塞卡莉娅就连契露丝都没有明说的，她在那七天的时间里在试炼空间之内所领悟到的，唯一性誓约守护法则的真谛。

    只针对于契露丝一个人的誓约守护法则，塞卡莉娅对契露丝说这其实就是原本通过月之洗礼缔结的守护誓约的法则强化版，然而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领悟这种唯一性誓约守护法则的唯一条件，就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能够接受将契露丝变成她生存意义一样的存在。只要契露丝需要帮助，她就会获得能够帮助契露丝的力量，只要契露丝还没有离开人世，那么她也不会轻易地死去，而是会永远地陪伴在她向本源法则宣誓守护的那名少女身边。

    正是因为这样的法则效果，塞卡莉娅明明受到了莱森的致命偷袭，却不仅没有死去反而立刻就取回了能够用于反杀的力量，也正是因为明白自己法则中拥有着这样的特性，塞卡莉娅才会选择在战斗中以自己为饵，来赌莱森以为他击败了自己之后那一瞬间的松懈。

    实际上，对于莱森可能会在魔法领域对抗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刻对自己进行偷袭这件事，塞卡莉娅早就有所预想。莱森生性谨慎，可正是由于这种谨慎，令他从另一个意义上低估了塞卡莉娅——他因为没有自知没有才华才会注重战斗经验的积累和细节的观察，可却正是因为他不具备才华，他才不会清楚真正具有才华的人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说莱森是通过战斗经验判断出塞卡莉娅在魔法领域对抗中已经近乎使出了全力，那么塞卡莉娅就完全是利用自己那超人的元素感知天赋判断出了莱森在和自己的战斗中始终都留有尽管不多但却不可忽视的一丝余地。当然，她的这份天赋还并没有真的作弊到就连莱森一点点地将魔力积攒到她的身后并且发动魔法的行为都能够识破，但以塞卡莉娅的聪慧，在明了莱森即使是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都不将那最后的一丝余力投入甚至还刻意对此进行隐藏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对方最可能会采取的就是这种战法。

    尽管预料不到对方的偷袭会从哪个方向以什么样的形式攻过来，不过这对于塞卡莉娅来说其实也都无所谓。只要契露丝还精神饱满地活着，那么即使她遭遇生理上的死亡威胁，也会因为法则意义上的生存意义不灭而继续活下去。利用好这一点再配合一些演技，塞卡莉娅决定将计就计，反过来以同样的方式阴莱森一手。

    最终结果，尽管有些凶险以及不可避免的痛苦，但她也确实地成功了。

    被莱森问起了其中的关窍，塞卡莉娅原本不打算回答，可因为莱森那作为败者来说却爽利得有些违和的表情，蓝发公主莫名地产生了一些想要和这家伙交流的欲.望。当然，她也并不打算那么好心地给人家解释一个通透，因此只是点到为止，其他的任由这家伙自己发挥脑补。

    而听到了塞卡莉娅这有些没头绪的回答之后，莱森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明白什么，但又似乎确实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只是令人感到苦涩的笑容来。

    “这样啊……是这样啊……咳咳……么……主人……不……那个家伙……哈哈……都快死了……所以也用不着再继续去尊敬那个混蛋老头了……哈哈……”

    气息很明显地已经虚弱到了随时断气都不奇怪的地步，不过莱森却似乎一点都对此感到害怕，甚至似乎是因为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主人塔菲尔表示不尊敬了，因此好像还意外地开心的样子。

    “……那么，作为你存在意义的那个人……你觉得她……能赢过那个该死的老混蛋么？”

    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对于塔菲尔在心中积怨深重却一直都没有任何释放的渠道呢，莱森对于塔菲尔的称呼越来越不尊重起来，而且似乎还乐此不疲。

    “……不知道，我希望能够赢……不过不管输赢，我都会陪在她身边就是了。”

    这样说着，塞卡莉娅露出了一个在莱森看来十分幻美的微笑来。

    是啊，既然是存在意义的所在，那么无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都会在一起的吧。

    “看起来……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呢。”

    这么说着，莱森又咳了两声。

    “……我呐，其实只想要活下去而已……那个老混蛋想要做什么，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其实都不在乎……哈哈，看起来，果然有了这样的力量还参与到这种大事件中来……却仍旧抱着那种半吊子的觉悟，是不行的啊……”

    “是么？”塞卡莉娅看着莱森，“我倒是不觉得，‘想要活下去’作为动机来说，会显得很半吊子，前提是……”

    “…………”

    “……你，真·的·想要活下去。”

    莱森沉默了好一会，紧接着，突然间开始大声笑了起来，只是因为胸腔早已破裂血流如注，只是笑了几声，他的声音就因为肺部的伤势而变得仿佛破风箱一般，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等到咳嗽平息之后，莱森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突然间暗淡了许多，塞卡莉娅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这个人是真的走到了他的生命尽头。

    “……最后……有一件事……虽然作为战败的对手还想要提出请求这会有些可笑，不过还是请让我说完吧……”

    这样说着，莱森闭上了眼睛。

    “……法兰，还有罗杰斯……他们两个比我更有勇气……也不是什么真的恶党，如果可以的话，请……救救……他们……吧……”

    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之后，莱森的气息彻底地断绝了。

    看着真正死去了的人造魔法师少年，塞卡莉娅闭了闭眼算是为他默哀了一秒，然后，因为大战终于终结的松懈与伤势的影响，一股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疲劳感，终于如同毒药一样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

    顾不得一直对契露丝强调的所谓少女的体面，塞卡莉娅两腿一软跪坐在了距离莱森的尸体不远处的泥泞地面上。

    接下来，应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呢……契露丝，拜托了，请一定要赢，然后，等到晴朗的好天气时，一起出去玩吧。

    雨天，短时间内已经不想要再见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