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饮冰室
“梁爷，旬报特刊发行过后，的确带来一些影响。有些有善心的人自发地在救济流民，我们的人也混在其中救济流民。” “不过我们从中显露出来的可能性依旧不小。我们的存在可能会被察觉到。” “嗯，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吧。” 要想拯救这五六万的流民，除了那些自发起来的善人， 这次季梁等人需要调动的力量自然不可能小。 而动作大了，自然会留下一些痕迹。 让人察觉到，京城之地，还有季梁等人这股庞大的力量存在。 特别是现在这位皇帝还是宫变上位，要是让他知道京城中有这样股力量存在。 恐怕坐立难安。 就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也恐怕不想看到他们的存在。 这会让他们在京城的处境变得艰难。 不过，这是做这件事情之初，就知道可能面临的情况， 但季梁等人还是选择如此做了。 “饮冰室的人撤了吗？” “已经都撤离了，隐藏了起来。” “嗯。” 季梁再应了声，重新站起了身。 伍永也没再说话。 再望了眼这巷子里，那些雪包下可能掩埋着的一具具尸体， 季梁转过了身。 两人顺着风雪，继续往前走去。 …… “撒盐空中差可拟？” “未若柳絮因风起？” 内城，一座大宅院的后院。 凉亭下，架着火炉，旁边摆着各色瓜果糕点，一壶温热的酒。 还有两位漂亮丫鬟在旁小心伺候着。 两个朝廷官员，相对坐着，煮酒论雪。 一人说了句，另一人立马会意跟上一句， 然后两人一同哈哈大笑。 “……这自古煮酒赏雪，都是雅事啊。” “还托甄老兄的福，一起行这雅趣之事。这亭下煮酒，赏雪吟诗，可真是别有趣味啊。” “哪有，哪有。今日这雪真是不错，飘纷从天而落，覆得满地银白。所谓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头啊。” 炉火将两人脸映得通红，两人互相吹捧，说笑着。 旁边丫鬟不时摘下葡萄以喂， 不时再温一遍酒。 “只是可惜，酒有，雪有，亭中院落，好友美姬都有，却偏偏少了一枝梅花。” 张口吃了颗丫鬟喂了葡萄，做客的官员笑着说道， “我说差点什么，真是被柳兄一语道破。惊醒梦中人哪儿。” 主家的官员顿时也笑着应道，然后两只手指在眼前绕着，整个人也微微晃头， “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冬季雪日也正是看雪的好时候。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来年种上一颗梅树，等到梅开雪落，再请柳兄前来看景。” “那可说定了。” “说定，说定。” 两人哈哈笑着，又再同饮一杯。 这时候，府里似乎是管家模样的人， 手里拿着个册子，匆匆冒雪赶来，主家的官员转头去看，做客官员也停了下来。 “老爷，柳大人。” “何事啊，跑来搅扰我和柳大人风趣？” “老爷，城中饮冰室旬报又再发了个特刊。先前老爷都看，所以来请示老爷。” “饮冰室的旬报啊？又发了特刊？又有什么大事？那倒是要看看。给我吧。” “是，老爷。” 管家将旬报特刊递了上去，就重新退出了亭子。 这姓甄官员拿着特刊没先翻开，先笑着对着对面柳姓官员说了句， “这赏雪读书，论事，也是个趣事，容我先看看。” “这旬报我也有看，倒是麻烦甄老兄看我也借我瞧瞧。” “自然，自然。” 再笑着应了声，甄姓官员低头翻开了这旬报特刊。 看到旬报特刊这期内容过后，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了。 “哼……” 最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将特刊一把合上了。 “甄兄？” 柳姓官员看出不对，喊了声。 “柳兄你也看看吧。” 带着些好奇，柳姓官员翻开特刊，看了起来。 看完过后，也不禁摇了摇头，将特刊重新合上， “我初看旬报盛行，还以为旬报之后，是位人杰。却没想到此刻竟然昏了头，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来。” 柳姓官员也摇头说道， “简直愚蠢，流民之事也敢触碰。不过这饮冰室从来胆大，上次边境之事也敢轻易见刊，不过陛下宽容没有追究，这次怕是逃脱不了了。” 甄姓官员也摇头，出声说道。 朝中但凡知道一点内情的，有些猜测的， 谁不知道流民之事，非天以大雪而亡其。 而是‘天’要亡这些流民。 当今皇帝上位之前， 还有些大户豪门或为了善名，或为了不同目的，于流民施粥。 当今皇帝上位之后， 这些一下都销声匿迹，一些稍敏锐些的，富贾察觉到上面没人做这事情了，都没做了。 只剩下小户人家，还偶有施粥。 “难不成以为天下就只有他饮冰室知道流民事情不成？看哪个有像他饮冰室那样做事？竟然如此犯蠢，真是愚蠢，愚蠢……” 甄姓官员出声说道， “以为就他能救流民？殊不知朝廷都没动作，他一个小小饮冰室，也敢当这个出头鸟？” 虽然皇帝不一定会为了哪位重臣施粥救济流民而表面动怒， 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也没必要为了区区几个流民，去触怒皇帝。 而且， 这不仅仅是皇帝的意愿， 其实也是他们一众重臣的意愿。 先前文官之首，就那么死在了流民暴乱之中， 让他们隐隐都有些忌讳这些城中流民。 所以，要将城中流民如此消抹去，其实是皇帝和朝廷的共同意志。 而现在区区一个饮冰室，竟然敢悖逆整个朝廷的意志。 两个朝中重臣都觉得可笑。 “朝廷都未动作，他来动作。他要做什么？收拢民心，还是彰显名声？殊不知此犯大忌讳。” “可惜，可惜。区区几个流民，竟然就将盛行一时之旬报折损了去。这世间做事，还是得小心啊，行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两个官员继续说着话。 两人都没觉得这饮冰室就是为了救这些流民的性命， 觉得不过是为了扬名，而犯了蠢。 “……实在是扫兴。去，将先前书房中旬报都烧了去。” 甄姓官员转身将那旬报扔给了管家，同时出声说道， “甄兄倒是不必如此，倒不至于烧了。而且，至此以后，恐旬报就是绝版之物了。” “……那算了。将旬报都收拢起来吧。” “真是，为了区区几个流民，败坏我等赏雪之兴致。这旬报，这饮冰室，简直愚蠢至极。” “哈哈。不必管他，反正也是就要过去之事物了。” 两个官员在亭下继续饮酒赏雪。 …… “万岁爷，这是这次的旬报。” “旬报又发了新刊，最近几日有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未曾观看。” “嗯……” 宫中，皇帝也看到了旬报这一期。 坐在宝座上，翻看了一阵过后，皇帝就陷入了沉默，久久未曾说话。 “陛下？” 旁边亲近的太监小心喊了声。 “嗯……这旬报是想收拢民心？” 皇帝将旬报一扔，抬头这样问了句。 近侍太监一听，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听出了皇帝的不悦。 “京城之中，竟有如此多流民受苦，倒是朕的过错啊。” 皇帝再说了这样句话。 近侍更不敢出声，将头死死往下埋着，战战兢兢。 “倒是朕做得不对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