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打鬼
楼道有一股长期潮湿的霉味，很难闻，一般有点档次的公司，都不会租用这里当写字楼。 很快，我来到了四楼。 这一层是一处存放物资的仓库。 这里我知道，以前用来存放一些电子零件，我乘搭电梯时经常碰到有人来回搬东西。 里边的两名仓管员与我照过几次面，都是熟面孔，我手里的两分外卖盒饭，都是他们点的。 由于四楼整层都是同一间公司租用，一般没什么人会来，所以仓库门从来都是半掩着，方便出入。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仓库里边很昏暗，空气浑浊，虽然开着灯，但有好几个灯管一闪一闪的，带着滋拉滋拉的电流声，这一幕都可以直接拿来当现成的恐怖片场景了，放着一般人进来，心脏肯定得急跳两下。 但我送外卖的这两年可不是白混的，只要给够钱，大半夜的连火葬场我都去过，还特么是帮人带的香纸，两年下来，我练就了一身百无禁忌的铁胆。 面对这种带有恐怖色彩的仓库场景，我不屑的一笑。 但当我继续向仓库里边走进去的时候，我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名倒在地上的仓管员，他们浑身是血，毫无生命气息。 他们，死了。 看到两具尸体的那一刻，我脑袋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凶杀案吗？ 我的冷汗从脑门向下流，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尸体。 两具尸体死状很奇怪，一具尸体仰躺在地，胸腹位置仿佛被什么东西由内而外破体而出，胸骨，内脏，全都炸开了，整个人躺在血泊中，死状奇惨。 而另一句尸体更诡异，其全身皮肤都在向外冒血，而且冒血的方式让我心中发寒，血液仿佛是有生命般，奋力的从每一个毛细血管向外涌。 怎么回事？ 地上的两具尸体都是这里的仓管员，两人我都认识，曾经为他们送过好几次外卖了。 而且在不到一个小时前，我还接到他们两个下的外卖订单。 我很确认，这两单外卖就是他们点的，因为他俩每次都会点番茄炒蛋和苦瓜炒rou。 由我接单到送过来，才过了半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半小时前他还活着...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重重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报...报警，赶快报警.... 我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想拨通报警电话。 但就在此时，我突然察觉到一些异常。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尸体上....谁料就是看这一眼，差点没当场将我吓晕过去。 前边那原本被鲜血覆盖的尸体，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鲜血竟然彻底的消失了。 尸体身上一滴血都没有，仿佛在这扎眼的功夫，有人为他洗了个澡。 没了血的尸体露出一片惨白的皮肤，而流淌在地面的血也不见了，整个地面干干净净。 血....血呢？ 我彻底无法思考了，尸体上的血突然消失这件事，已超出了我脑细胞的运作能力。 这时一阵异动在我的余光中闪过。 我视线微微上移.... 然后，我见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只见一只人形物体出现在我眼前，立在尸体旁边。 血... 原来那些血并不是消失了，而是.... 站起来了。 一只有头有脚，但没有五官的诡异物体站立在我面前。 它全身都由猩红的鲜血所组成，我甚至能闻到那新鲜的血腥味....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一片混乱的脑海中瞬间弹出了一个字... 鬼... 这是鬼！ 有鬼！ 出现在我面前的诡异生物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将我以往十几年来建立起来的文明信仰揉碎了重新拼凑。 此时，这只由鲜血所组成的人形物体突然动了。 它扭曲着身体和四肢，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噗通... 我吓得浑身都在哆嗦，跌倒在地。 为什么会出现这玩意？跟这两天那反常的天气有关吗？ 随着这只血鬼的接近，我想爬起来逃走，可四肢好像不受使唤一般，手忙脚乱的撑了半天，却没能站起来。 以往看电视时，我还整天笑话里边的演员，凡是到了关键逃命的时刻就会摔倒，又或是手软脚软，演的太假了。 然而这次轮到自己，才知道电视里的表演，都是来源于生活。 一名普通人，在面对极致的恐惧下，全身会无力，手脚也会不自觉的发软..... 就比如现在的我。 如果有镜子可以照一下，我相信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一片惨白。 跑啊.... 跑啊.... “给我跑啊！”我紧紧咬着牙齿，从牙缝间嘶吼出来。 危急时刻我猛地撑起了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仓库大门。 然而下一秒，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两眼发黑，全身都在颤抖，这特么的....有这么倒霉吗？ 鬼....还有一只。 堵在了退路。 这只鬼的身体呈灰黑长条状，根部连接在另一具尸体被破开的胸腹处，鬼的顶端只有一只嘴巴和眼睛，眼珠在诡异的转动着，嘴里有尖锐的黄色利齿。 我脑袋一阵晕眩，几乎要栽倒在地。 呼呼... 深呼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并使劲警告自己，不能被吓晕，千万不能晕。 电视剧里遇到生命危险晕倒后，再醒过来就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剧情都是胡扯。 我敢肯定，只要我现在晕过去，就只能永远的晕过去了，晕一辈子那种。 这叫晕死，晕完就死了。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极为凶险，恰好被两只鬼夹在中间，真特么倒霉透顶了。 我缓了缓，然后慢慢的往仓库的角落退去，打算先脱离两只鬼的视线范围，至少别那么显眼。 如果两只鬼能当我是个小透明就最好了，实在不行，当我是只蚂蚁，别理我也行。 其实我不知道这两只东西是不是鬼，但我只能这么称呼它们了。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证明人打不赢鬼，但我觉得还是谨慎点的好。 毕竟躺在地上的两具仓管员尸体就是例子....要是能打赢，这两人是怎么死的？ 然而就在我胡思乱想的这一会，左手边那只血色鬼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血色鬼立在空中不断的蠕动着，很快，它调整了四肢和身体的长度，身高也略微增加了一些。 我看了它，再看了看自己....随即脑中升起一个让我颤栗的想法。 它好像模仿我的体型.... 难道是准备侵入我的身体？所以要调整成跟我一般的大小？ 在血色鬼的逐步调整下，除了没有五官外，它现在的体型，几乎跟我一模一样！ 我惊恐的看了眼地上那具惨白的尸体，尸体的血很明显已经流干了，这恐怕就是被鬼血侵入身体的后果。 只要被它上了身，必死无疑！ 血色鬼不断向我逼近，我一步一步的后退，直至靠在墙上，已退无可退。 我双手伸向一旁，胡乱的摸起一个几斤重的箱子，奋力丢向血色鬼。 可是箱子在命中血色鬼的那一刹，竟像击中空气般，直接穿了过去。 见此一幕，我彻底绝望了。 此时，血色鬼距离我只有两米不到。 我呼吸急促，心脏跳动的快要炸开了。 要死了...我要死了吗...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黑影一闪，只见那只长条状，只有一只嘴和眼睛的鬼，呼的一声从侧面冲向血色鬼，一口咬向其身体。 噗！ 血色鬼以鲜血组成的身体，顿时被眼嘴鬼咬掉了一截，奇怪的是，血色鬼伤口处没有血液溅出来，反倒有一股诡异的黑气向外飘散。 此时眼嘴鬼的根部，已完全脱离了那具尸体。 下一刻，血色鬼像似被刺激了，它散开血液，将眼嘴鬼整个包裹在其中，开始了反击。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两只鬼干起来了！天助我也！ 不枉我十年前在寺庙烧了一炷长生香！ 你们两个继续打，哥哥我先撤了！ 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我满满的求生欲，绕过两只鬼，撒腿就向门口跑去。 但还没跑两步，突然眼前一红，一阵血雾莫名其妙的出现，并将我覆盖。 处在血雾中的我，逃跑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这种“慢”，很诡异。 我没有任何不适，依然还在奔跑，但速度至少慢了一半，就像慢镜头播放一般。 又怎么了？ 我扭头一看，血雾是从血色鬼身上散发出来的，范围达数十米，笼罩了整个仓库。 这血雾，竟然有减慢速度的效果？ 这明显就是为了针对我。 看来这王八蛋不准备放过我！ 有这个必要吗？ 你看你都被眼嘴鬼咬成啥样了？ 就这一会，血色鬼身上又多了几处缺口，有的位置都前后透亮了，全身黑烟直冒，而且那眼嘴鬼还在不断的咬它。 现在的局势很清晰，血色的鬼对我有兴趣，眼嘴鬼对血色鬼有兴趣。 而我，对它们两个都没兴趣，我只想回家，锁上门窗，找个最厚的被子盖在身上。 我的动作慢了一半，可我不敢停下来，继续奋力的跑向门口，脱离这处是非之地。 血雾的范围不算太大，只有二三十米，很快，我就冲到了仓库门口。 然而当我正打算开门逃跑之际，血色鬼竟放弃与眼嘴鬼纠缠，向我直扑而来。 在血雾中，不单是我，就连眼嘴鬼的速度都变慢了，但血色鬼本身的速度却没有受到影响。 血色鬼一瞬间就到达我身后，血液直接将我全身覆盖，并拼命向我身体里钻。 随即那猩红的鲜血从四面八方侵入我的身体！ “啊！”我登时惨叫了起来，感觉自己的rou体都要被撕裂了。 扑通一声，我倒了地上。 在被血色鬼接触的一刹那，我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连动也动不了。 我心里发凉，这就是人与鬼的差距吗？ 只是接触，就让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血色鬼在持续的侵入我的身体，我已经彻底绝望，眼角看着不远处那具惨白的尸体，我知道，很快我将面临与那具尸体一样的结局。 然而，接下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突然间，我的右手掌一阵剧疼！ 我无法移动身体，只能转动着眼珠，艰难的看了过去.... 只见那只眼嘴鬼竟然咬穿了我的掌心，死命的向我的手臂里钻！ 它...它想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血色鬼侵入了我的身体？所以眼嘴鬼也要进入我体内去吃掉它？ 开什么玩笑！ 眼嘴鬼你确认这样能行？ “啊啊啊！”我疼的全身颤抖，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晕过去。 血色鬼将我全身包裹起来，越来越多的血渗入了我的体内。 疼，很疼，剧疼！ 我从未试过这么疼，即便是女人生孩子的痛楚等级想必也不及我现在的三分之一吧。 两只鬼都钻进了我的身体中，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鬼血在我身体里四处流窜，像似在与我本身的血液相互融合。 难道....它就打算这样占据我的身体？ 当血色鬼的血液遍布我全身的时候，我就会死吗？ 我能清晰感觉到，这两只鬼在我身体里相互纠缠，相互对抗，相互攻击！ “我艹，要...要打..出去打。” 我的全身，现在能动的只有眼珠子和嘴了。 此刻的我，就像一只砧板上的猪rou，不知道该怎样反抗，只能咬牙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嘴眼鬼从我右手掌钻进去后，顺着手臂，硬是钻到了肩膀处。 我整个右臂骨折rou裂，呈不规则状扭曲着，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而且我还感觉到嘴眼鬼在吸食我的血液！ 不...它要吸食的并不是我的血..而是那只血色鬼的血！ 只因为我的血与血色鬼的血融合在一起，所以嘴眼鬼连我的血也一起吸。 被吸食了几口后，血色鬼展开了反抗，不过它像似欠缺反击的手段，只能是控制着我的血液向我下半身转移。 可这样并不能完全阻止嘴眼鬼继续吸食，只是吸食血液的速度没那么快而已。 我知道嘴眼鬼针对的是血色鬼，可这样下去，它会连我也一起弄死的..... 我已经疼的叫不出声了，全身都在剧烈的抽搐。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血色鬼虽然在反抗，但还是无法禁止被吸食。 但这么持续下去，就算血色鬼最后会被吸干净，同时我的身上的血液也会被尽数吸走....我会陪血色鬼一起死。 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剧烈翻滚，就仿佛拔了弦的炸弹，即将要炸开似得。 妈的...不会吧。 我升起大难临头的预感。 一定要让我死的这么痛苦吗？ 下一刻，还不待我有思考的机会，只听见我体内传出“轰”的一声闷响..... 血色鬼，在我体内猛烈的炸开了！ 我瞪大了眼睛，眼耳口鼻，甚至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涌出鲜血..... 而我体内的两只鬼，在这一声炸响后，没有再继续争斗下去，同时陷入了沉寂。 这一刻，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同归于尽了。 鬼....也能死吗？ 而我作为三方唯一的人类，浑身被鲜血覆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那只血色鬼的血，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的生命正在消散...我活不了多久了。 呼...呼...呼...呼... 原来在临死前，是真的能回忆起以前的画面...... 我不知道，在由生到死那短短的几秒里，脑海中为什么能涌现出这么多早已忘却的回忆.... 或许，这就是临死前最后的回顾吧.... 呼...呼... 呼.... 现场唯一呼吸声，消失了。 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