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劫后陪伴（2）

    吃过午饭，凌小曦走进了浴室，让自己泡在蒸腾着白气的泉水里，直到疲劳一点一点地消失。她穿上古阿卡为她准备的衣服，然后推门走出花园，坐在屋前一张藤编吊椅上。

    她出神地望向天空，天空虽然仍然是灰蒙蒙的，但透过云层却现出了太阳的光影，投在了被母亲精心打理的花草上。她想起了那天回家和父母快乐温馨的情景，泪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小曦。”成越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凌小曦转过头，发现他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了，身体散发着沐浴后的清新味道，头发还微微地湿着。她马上掩饰住脸上的哀伤，对他笑了笑，然后挪了一下位置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小曦，又想起白尤祭司的事了？”成越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我的事情总是瞒不过你……”凌小曦淡淡一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等座前祭司回来了，我便出发去找圣女艾琪可。”

    成越笑了，目光转向了花坛里面盛开的的橘红色花簇，“你能这样说，说明你已经可以面你母亲的事了。对了，你在黑晓团究竟经历过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嗯。”凌小曦点了点头。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从见到奎连黑祭司的那个时候开始，把她和母亲在黑骁团营地里遇到的所有事情都细细地讲了出来。不过在她说到母亲代替自己站住祭坛上的时候，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又流了出来，不过最终她还是把所有经过都讲完了。

    “好了，没事了。”成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了出来，心里是不是好受了一些？”

    “嗯，的确好多了……”凌小曦擦干脸上的泪水，望向了他，“成越，我虽然来娄枭这么久了，但一直都住在神庙，对树村的生活了解很少，要不你跟我说一说，好不好？”

    “好，那你想知道什么？”

    “嗯……”凌小曦想了想，“我想知道在树村哪里可以买到生活用品，钱币是怎么用的，菜市场在哪儿，还有……如果这里的东西坏了，可以去哪里找人修……”

    成越忍不住笑了，“小曦，你问的这些问题，不是急着要跟我过小日子吧？”

    “你胡说什么，”凌小曦的脸马上红了，“我只是想在mama回来之前，把家打理好……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在神庙，对吧？”

    “好，是我想多了。”成越看着她，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这时，太阳终于冲破了灰色的云层溅射出耀眼的光束，透过木棚上的藤蔓缝隙打在了他们身上。成越凝望着她美丽的脸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好像在某个遥远的冬日，他也曾经这样凝望着她，在她纯洁的脸上，绽放着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让他努力克制的心被彻底征服了……

    “成越，你在想什么？”

    成越回过神来，脑海里模糊的影像倏然消失，“呃，没什么……”他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却发现路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曦，我们有朋友要过来了……”

    凌小曦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越过木栅栏，她看到栈道上有人正在走来，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沛麟？”她惊喜地说，马上站了起来，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热情了，扭头对成越说：“成越，我过去接他……”

    “去吧，他也担心了你好几天了。”成越平静地笑着说。

    凌小曦高兴地点了点头，打开木栅门就向沛麟走去。她走到栈道的一个弯角停了下来，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沛麟依然风度翩翩，紫黑色的貂毛斗篷在身后轻轻地拂动着。他带着笑意，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身上，直到走到她的跟前，脸上依然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小曦……”“沛麟……”他们同时说道，然后都愣了愣，又同时停下来了，然后都又忍不住笑了。

    “经历了这些事，还能够看到你的笑脸，真好。”沛麟微笑说，开始打量她的脸，“不过……你哭了很长时间，昨晚也没有睡好，对吗？”

    “所以你是想说——我现在的眼睛又红又肿，今天特别难看，是吧？”凌小曦开玩笑说。

    “当然不是，没有一张脸可以比得上悲伤过后的笑脸，所以小曦，你今天特别漂亮。”

    看到沛麟真挚的目光，凌小曦不好意思地笑了，又带着丝疑惑望向他，“对了，沛麟，你怎么会过来呢？”

    “今早三位大祭司回来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听说你被奎连黑祭司施了黑巫术，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你的。”

    “沛麟，我又让你费心了……”

    “我过来看你不是费心，而是安心。”他笑着说，伸出一只手，“来，给我看看吧！”

    凌小曦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凝神感应，停留了很长的时间，还微微皱着眉头，凌小曦注视着他，也开始有点担心了。终于，他把手拿开了。

    “沛麟，”后面突然传来了成越的声音，凌小曦转过头，发现成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小曦她怎么样了？”

    “身体本身没有什么大碍，”沛麟缓缓地说，语气里却带着一些担忧，“不过隐藏在她体里的那股力量却十分躁动，看来座前祭司没有让小曦回神庙是正确的，神庙强大的力量会让她的那股力量更难平复下来。”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神庙呢？”凌小曦忧虑地说，“既然座前祭司回来了，我想尽快出发去找圣女艾琪可。”

    “小曦，先不要急。”沛麟温和地笑着说，“这些天只要你好好休息，情绪不再波动，也不再动用身体的力量，那股力量很快就会重新蛰伏下来的。还有，这段时间连荧石都不要点亮，知道吗？”

    “嗯，知道了。”凌小曦点了点头。

    沛麟又望向成越，“对了，成越，听说你这次赶去彭耳南部落也动用了元气，你给我看看吧——”

    “不用了。”成越礼貌地笑着说，“其实那天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动用那点力量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的。谢谢你，沛麟。”

    沛麟点头笑了笑，“那就好。成越，小曦这些天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我会让人去安排的。”

    “沛麟，我现在住在自己家，还有什么缺的。”凌小曦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沛麟，我们进屋再说吧！”

    沛麟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过来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看到你精神状态不错，又有成越在身边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小曦，我稍后会派人送些滋养元气和安神的药剂过来，你记得要喝下，知道吗？”

    “嗯，知道了。沛麟，你起码进去喝杯茶吧——”

    “这以后还有机会呢，神庙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等你迟一点回神庙了，我们再慢慢聊吧。”沛麟微笑着说，又望向成越，“成越，如果这几天小曦有什么状况的话，记得随时找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过来的。”

    “好，我会的。”

    他们相互点头微笑，道别后沛麟便飘然离去，凌小曦失望地转过身准备回家，成越却拉住了她的手。

    “小曦，不要老呆在家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凌小曦好奇地望向他。

    “你不是说想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

    凌小曦一愣，然后笑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白骁弈，你穿这一身衣服，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树村换取粮食的地方叫地粮库，跟人类世界的菜市场很不一样，等会你去了就知道了。”他笑着说，牵着她的手向栈道的另一个分岔口走去。

    他们沿着栈道走去，走过几个岔口，路上便越来越热闹了。

    衣着简朴的村民手里大多数挽着大竹篮，有的脚步匆匆，有的结伴边走边笑，有的站在路边拉家常，脚下还放着装满食物的竹篮子。轻便的独轮车穿插在人群之中，嘎吱嘎吱的声音混合着人群嗡嗡的响声，打破了树村的宁静，却充满了暖洋洋的生活气息。

    “成越，我们快到地粮库了吧？”凌小曦低声问道，看着前面的一个妇人把差点滚落的黄色大瓜又压进篮子里，“看来他们都买了不少东西呢……”

    “其实在树村的居民，基本的粮食是不需要购买的，他们按照自己的需要自由挑选，直接拿回家就可以了。”

    “不是吧？”凌小曦十分惊讶地望向他，“这不怕有人会浪费吗？”

    “当然不会。树村是受依侬神庙庇佑的地方，浪费粮食，就是对神鸟的亵渎，是会受到神鸟的惩罚的。”

    说话的当儿，又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推着独轮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几把鲜嫩的红叶蔬菜和一条大鱼压在胀鼓鼓的麻袋上面，成越往车里瞥了一眼，继续微笑着解释：“当然，也有很多食物——比如刚才车上的青腩鱼，还有麋鹿rou、瓦角羚rou、苏梨果等等这些比较好的食物，是需要用‘盾牙’去换的。”

    “盾牙？”凌小曦把目光从刚才的小车上收了回去，“是这里的货币吗？”

    “没错。”成越笑着说，从长袍里掏出一个绣着金色精致图案的黑色锦袋，递给了她。

    凌小曦接过锦袋，觉得有点沉，又摇晃了一下，从里面发出了硬物碰撞的清脆声音。

    她好奇地拉开袋口，发现里面装着很多白色和翡翠色犬牙状的薄片，也掺着四、五片绛紫色的，从薄片表面的光泽，似乎是用石头磨制而成的，但当她从里面拿出一片白色的盾牙时，发现它居然还有点韧性，就好像已经被金属化的牙齿。

    “白色的盾牙我们称为‘白盾’，是价值最小的。”成越解释说，“其次是绿盾，它相当于十八个白盾，然后就是紫盾，它相当于十八个绿盾，价值最高的还有黑盾，不过这种黑盾在树村就不是经常会用到了。”

    “好特别的货币……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呢……”凌小曦笑着说，把锦袋递给了他。

    “其实这里的货币流通和并没有人类世界那么发达，在树村，盾牙大部分也只是用来交换食物和生活用品，对于一些比较珍稀的物品，即使用盾牙也不一定可以买到，所以在娄枭部落，以物换物的形式还是很普遍的。”

    “每年的灵殷大典，部落首领都云集神庙，他们会带上自己部落的很多珍贵物品，一部分进贡给圣女艾琪可和依侬神庙，来换取白皑果等这些神庙的圣物，另一部分就会利用这个机会和其它部落进行交换。”

    “这听起来真像是每年一度的交易会！”凌小曦转了一下眼珠，想象着部落首领各自拎着部落的珍品，自吹自擂又左顾右盼的热闹情形，嘴边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的确，这就是一个交易会。”成越也忍不住笑了，“小曦，在树村每个月的头一天也有一次集市，那天村民都会带上自家的一些物品，在这里进行交易，无论是以物换物或者用盾牙购买都可以，那天这条栈道才是真正的热闹呢！”

    “真的？”凌小曦的眼睛闪出了兴奋的火花，“我也很想来见识一下呢！”

    “好，如果座前祭司不催你回去的话，下个月的墟日我再和你一起过来。”

    “太好了！”凌小曦粲然一笑，“成越，要不我们去息攸树林摘些果子，在墟日的时候就可以试试以物换物了！”

    “羲灵库司，你真的准备要当小贩了？”成越打趣地瞅着她。

    “这里没有羲灵库司，只有普普通通的凌小曦。”

    成越开心地笑了起来，把她紧紧地搂到了自己身边。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岔口，他们向右拐去，来到了一条更宽的下坡栈道。

    这条栈道很平缓，一边是低矮的木阶，另一边是用木板铺成的斜坡，供独轮车行走。凌小曦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朝下望去，发现栈道连着一个很宽阔的石板平台。在影影绰绰的树荫之下，这个平台似乎还是另外几条栈道汇聚的地方，喧闹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小曦，下面就是地粮库了……”成越说着把她往身后拉了一下，刚好避开一个低头“哈嗤哈嗤”吃力上楼梯的妇女。

    他们穿过人来人往的平台，终于来到了地粮库的门口。

    和树村的其它房子不同，地粮库并没有建在息攸树上——而实际上，像这么巨大的石房子也不可能建在树上。它围绕着两棵无比粗大的息攸树而建，有两个高大的拱门作为出入口，从外面看，和一般的仓库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两个拱门之间有一副幅栩栩如生的神鸟浮雕。

    在地粮库门前，排满了大小不一的独轮车，也有好几辆独轮车就停在门口，站在旁边的两位大叔正把一辆小推车里面的食物搬进独轮车里面。

    “小曦，这里面是草粮库。”成越站在第一个拱门前说道，“这里面的粮食村民可以自由选取，他们只要把手上的‘地粮册’给这里的粮司登记好，就可以把食物带回家了。”

    凌小曦在喧闹声中一边听着成越的话，一边好奇地往草粮库里望去。

    只见在荧石的照耀下，草粮库明亮而整洁。里面的空间十分宽阔，被很多高大的柜子隔成了不同的区域，而在每一个区域的前面，都摆放着一张半人高的长柜子，不少柜子前方都已经排起了长队，而柜子后面，有人负责把食物拿上来分发的，也有人负责拿羽毛笔沙沙沙进行记录的。

    “小曦，我们去前面的‘盾粮库’吧！”

    凌小曦还想认真细看，成越却已经拉着她穿过人群，离开草粮库的门口了。

    凌小曦只好把目光投到前面那个拱门上。那个拱门出入的人明显要比草粮库少一些，在拱门前方的的地面，十分醒目地用黑、紫、绿、白四色小碎石砌出了四个不同颜色的犬牙状的图案。

    “所谓‘盾粮库’，就是用盾牙购买食物的地方吧？”她低声问道，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翻动着篮子里用叶子包好的一块鲜rou。

    “是，我们到里面去走走吧！”成越微笑着说。

    和草粮库一样，盾粮库也被高大的柜子隔成了不同的区域，放眼过去，这些被隔开的区域就好像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店铺。走进里面凌小曦才发现，原来食物是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区域里的。

    “水果”、“蔬菜”、“鹿rou”、“香茶”、“鱼”、“干果”……这些草绿色的娄枭文字和图案就刻在每个区域柜子的前板上。在这些区域里头，食物都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而在每个区域后面，都开着一扇小拱门，戴着土黄色圆帽的人不时推着小车从里面走出来，把车上的食物一个个地放在层柜上——很明显，这些小拱门的后面就是连接粮仓的通道了。

    盾粮库虽然没有草粮库那么热闹，却也一点儿也不冷清，耳边不时传来村民们挑选食物的讨论声，村民和摆放食物的粮司的谈笑声，已经满载而归的村民站在过道的说笑声。

    沉浸在这些充满人间烟火的气氛里，凌小曦突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简单真实，只要一切安好，即使平凡那也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小曦，今晚需要加点菜吗？”成越微笑着问道。

    凌小曦瞥了他一眼，忍住笑说：“我看你是早有准备了，要不然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盾牙呢？”

    “当然，既然答应了要照顾你，总不能把你养瘦了吧——”

    “你连古阿卡都请过来了，我还能被你养瘦吗？成越，你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像白骁弈，你可是娄枭第一勇士，万一被人认出来了，你就不怕破坏形象吗？”

    成越开心地笑了，“如果可以用我第一勇士的身份，来换取跟你一起的平凡生活，我是一万个愿意的。小曦，你呢？”

    “我能不能愿意，你先去问你的兄弟吧——”凌小曦想忍住笑，但嘴边还是挂上了甜蜜的笑意。

    凌小曦和成越走进了盾粮库，她看到了在每个柜子的里，都放有矶凡石为食物保鲜，还看到了一种奇怪的工具——水称，就是把绿色的液体放入内外两个套筒之间，把食物放在里面的套筒，通过水位就知道食物的分量了。

    她像小孩子一样对盾粮库的每样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每钻进一个铺子，就会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成越则由着她问东问西，耐心地解释，就这样，一个下午一晃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