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0章 冥城
香榭依旧,与冥城内其它建筑比,显得很是简陋,也仿佛从上一次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人界修士进入,张潇晗迈步进入香榭,周身紫气收回,梅林也进入到内,二人相顾,一时无言。 好一会,梅林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两个人各占据香榭的一边,梅林端详着张潇晗,眼神复杂。 “梅道友在这里可是安好?”张潇晗含笑问道。 “困局一角,无所谓安好。”梅林苦笑一下。 “冥界的冥王,怎么叫做困局一角呢。”张潇晗安慰道,忽然想起曾经与梅林签订过主仆契约,试着感觉了下,就见到梅林面色一变。 张潇晗笑道:“抱歉了,若不是再见到梅道友,我都已经忘记了。” 梅林的笑容有些勉强,没有吱声。 是啊,任谁见到八九千年前的故人,却是自己的契约主人,都不会开心的,灵魂契约就好像高高悬在头顶上的利刃一般,谁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香榭内安静了一会。 梅林若只是冥界冥王的身份,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询问张潇晗的来意,可是有这么一个契约在身,身份便低于张潇晗一层,这个询问可不是契约奴仆该做的,身份上巨大的差异他还不那么适应,也需要时间调整。 “梅道友,有个问题,我不在冥界的时候,你可感觉到契约的力量?”张潇晗想想,也就不兜圈子了。 “没有。”梅林干脆地回答道,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一句,“从张老板离开冥界之后,就感觉不到契约的存在了,之前,也是刚刚才感觉,如果不是张老板动用契约,我以为契约已经消失了。” 张潇晗点点头,沉吟道:“看来冥界真的与五界不是同一个界面。” 梅林也点点头,犹豫了下道:“张老板回到冥界,是……” 张潇晗叹口气:“梅道友,重游故地,你说呢。” 梅林安静了一会才道:“是,这些年来,往生壁上五界所有修士的记忆都整理出来了,重复的也都剔除了,分门别类,至于冥界,冥城已经完善了,也建立出来了制度,冥城之外的冥气大多可以cao控,如今,除了与五界还无法直接交流,其它,只要是我了解的,都步入了正轨。” 张潇晗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这些魂魄,可有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投生的?” 梅林笑了:“那怎么成呢,若人人都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那五界不就乱了?经过往生壁一照,前世的记忆尽皆除去。” 张潇晗心中一动道:“那不经过往生壁呢?” 梅林微微一怔,和张潇晗对视了一会,张潇晗的眼眸已经是垂老之年的浑浊,但即便是这样的眼眸,这样垂老的面容,他竟然还是像当初那样感到畏惧。 久远的记忆蓦地涌上心头,不知道是契约的关系还是现在张潇晗带给她与曾经一样的压力,他的心蓦地一跳,心虚得脸一下子涨红了。 张潇晗瞧着梅林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梅林闭了闭眼睛,然后站起来,身子微微前倾:“是。” 张潇晗的面色不变,一动不动地坐着,这样的动作却给了梅林莫大的压力。 “只有当日的那位神修,他是在冥城恢复之前就在这里的,因为前世杀戮众多,一直受到炼魂灯的责罚,所以当时转生之时,没有重新经过往生壁。”梅林的声音很低,平静地道,但是微微前倾的身体表明了他知道这般做的后果。 他留下那样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人转生,怎么会不时刻注意着那个人的发展,那人与张潇晗所接触的一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即便张潇晗已经从水淸的嘴里知道了这些,可是给她的感觉却是不仅仅是她知道的那些,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了,梅林,不会那么简单地就给水淸前世的记忆,他们之间一定有她不了解的交易。 “梅道友,我不希望动用契约的力量。”张潇晗听到了她声音中的不快,苍老沙哑的声音中也添上了不同于年轻时候的威严。 “是,那位神修,水淸道友,可以以神魂的方式回到冥界,代价是……”梅林抬起头,望着张潇晗道,声音低沉,“每一次回来,要在炼魂灯下一日一夜,他,至今没有回来。” 张潇晗沉默了一会,伸手做出请坐的手势,待梅林坐下后道:“冥界是梅道友的,我已经是僭越了。” “不敢。”梅林道了一声。 张潇晗摆摆手,忽然轻轻笑了笑:“梅道友,我若是陨落了,我会是什么样的待遇?是也要被关起来遭受炼魂的惩罚,还是直接消除了前世的记忆转世投生?” 张潇晗思维的跨度太大,梅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下才道:“冥界的很多规矩,身为冥王也是要遵守的,陨落的灵魂都是从冥城而入,都要经过往生壁,经往生壁判断,需要炼魂惩罚的,保留的是该被惩罚的那部分记忆,随着炼魂灯炼化了那部分记忆之后,才算是赎回了罪孽,然后转生。” “水淸道友之前,想必也是经过了这个过程,但因为冥界遭遇变故,所以规则也混乱了,所以……”梅林有些惴惴,不知道这样的答案张潇晗是否满意。 “以我与梅道友的交情,难道也要从冥城大门进入?”张潇晗挑挑眉毛。 “这个,只有魂魄进入到冥城,才算正式走入转生的过程,如果那些魂魄愿意的话,也可以选择留在冥城之外,成为孤魂野鬼。”梅林有些苦笑道。 张潇晗叹口气:“我还以为凭我与梅道友的交情,可以不走冥城的程序的。” 梅林瞧着张潇晗,似乎欲言又止。 张潇晗道:“梅道友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我是想,张老板既然可以随意进出冥城,也许是不用遵守冥城的规则的。”梅林迟疑着道。 张潇晗想想,摇摇头,梅林的意思大概是她可以随时选择转世,可就是傻子也知道,每一界都有每一界的规则,岂是那么好轻易改变的,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 就好比水淸,他得到了前世的记忆,可以以神魂方式回到冥界,但是一日一夜的炼魂之苦哪里是那么轻易承受的,片刻的炼魂,是rou身的刑罚,一日一夜的炼魂,魂魄将极为不稳定,回到神界之后必须要长时间的温养才可以。 “那么,我如果从这里离开冥城,还能够再进来吗?我是说,我从冥城大门离开进入城外,还能安然无恙进来?”张潇晗再问道。 梅林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吃惊,好像张潇晗问出的问题太过匪夷所思,好一会才摇摇头:“冥城的城门是魂魄进出所用,除了我们上次进入,还没有五界修士以本体进来过,我不敢说。” 不敢说?张潇晗思忖了一会,也知道梅林的顾虑,她自然也不可能以身犯险尝试一遍。 “张老板,你可以通过传送阵进出冥界,为何还要出入冥城?”梅林试探着问道。 “梅道友是想要问我怎么能进出冥界的吧。”张潇晗似笑非笑地瞧着梅林。 梅林连忙站起来道:“不敢。”比起张潇晗凌厉的眼神,他更加惧怕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数千年前,张潇晗还是几百岁,他就是张潇晗手下败将,如今看到张潇晗这样的表情,只觉得骨子里都有寒意,张潇晗可以从人界进入神界,闯入冰海禁地,引发了禁地内上古封印开启,他不能不惧怕。 “梅道友不必太过谨慎,我不是不讲理的契约主人。”张潇晗摆摆手,敲打了梅林一句,见到梅林低下头,微微笑笑: “梅道友若是不问,我才奇怪呢,问了才正常不是?你我也近万年不见了,多聊聊也没有坏处,总归,梅道友对我的了解,要多过我对梅道友的了解。” 梅林沉默了,的确如张潇晗所说,这些年来,他身处冥城,每一位进入冥城的魂魄的记忆他都是了解的,只要与张潇晗与九域有关的,全都记了下来,自然不会是事无巨细的,毕竟与张潇晗接触多的修士,身份相当的,还都没有陨落,但前前后后的加上推断,他所知已经算是详细的了。 只是身份使然,这话他无法接下去,他,大概是冥界最憋屈的冥王了。 这一次,张潇晗没有请梅林坐下,而是好像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那位水淸,是梅道友给了他进出冥界的权利,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是水淸道友自己提出来的。”梅林低声道。 “哦,那梅道友想要找水淸过来,可有方法?”张潇晗再问道。 “可以,不过我不能强制水淸道友回来。”梅林马上就回答了。 张潇晗沉吟了一会:“那么,梅道友这里可有什么认为我该了解的事情?” 梅林抬起头来:“人界九域,我所了解的恐怕还不如张老板多,其它……魔界从张老板进入阴河之后,智者陨落,群龙无首,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中,那智者的记忆也都留下了,我粗略地翻看,智者的记忆是从魔界战乱之后,他作为上古智者分离出来的元神,守护着魔界,也是为了等待着解救魔界帝子修士的出现而击杀,至于为什么,记忆里却没有出现,并且,他给予张老板的占卜术也不完整,他自己也只知道他的占卜术不完整。” 张潇晗点点头,梅林接着道:“神界战魂鼓遗失之后,发生过小规模的争执,后续的我还没有得到消息,妖界发生最大的事情就是有上古妖修从人界回到了妖界,佛界这些年来没有大事发生,但是佛界据传闻说遗失了重要的传承,一直没有找回。” “佛界遗失了重要的传承?”张潇晗皱皱眉。 “是的,据说这个传承在上古时期就遗失了,谁要是得到了这个传承,就可以成为佛界的佛皇。”梅林补充道。 “那,你这里曾经有一个叫做范筱梵的佛修魂魄来到吗?”张潇晗皱着眉道。 “这个,我要派人查查看,不知道这位佛修是什么时间陨落的。” “他是人界的佛修,大约是八千多年吧。”张潇晗回答道。 梅林闻言拱拱手,退出香榭,外面很快过来一个刑罚者,梅林低声吩咐着,刑罚者隐没到黑暗中,梅林回到了香榭。 香榭静默了下,张潇晗轻轻叹息一声:“当日|我们离开冥界后,九域发生了很多事情,陆续你都能知道,你也知道蓝优道友飞升了,楚清狂楚道友也飞升了吧。” “是,很多时候静下来后,我也会想,当时我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可时光不会倒转,无论正确与否,都不可逆转了。”梅林道。 张潇晗轻叹一声:“是的,只是不知道梅道友想过没有,你身为冥界的冥王,是不是不该困守在这一方天地的。” 梅林怔了一下。 “你看,五界修士全都可以修炼、飞升,从下界到上界到仙界,也许仙界之上还有什么界面,你好歹也是冥界一界之主,难道这一生都离不开冥城?”张潇晗问道。 梅林慢慢摇摇头:“我不是没有想过,可这些年来,根本就没有半分可能。” 张潇晗疑惑道:“那后院宝塔有传送阵,你就没有试图进入过?” “宝塔十米之内,任何冥城魂魄都不得进入,我也曾经尝试闯入,可我身有冥城烙印,一旦进入,便会有烈焰焚身的感觉。”梅林轻叹一声,“大概,也只有张老板可以从此地进出了。” “我以为,你既然为冥王,冥界的一切就该了如指掌了。”张潇晗遗憾地道。 “冥界似乎被封印了,或者冥界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吧,到现在为止,到冥城的魂魄也只有五界上界的,下界和仙界的魂魄一个也没有。”梅林也露出探究的神色,对这般怪异十分不解。 张潇晗也诧异了,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