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字与回忆（二）
谢过导师之后，我离开了硕老树冥想窟。 元灵坐在我的肩膀上，吵着嚷着要看看格里达尼亚如今的变化。我带着他漫步在格里达尼亚旧街的街道上，途径米·凯特露天剧场的时候，他飞到舞台上和人群一起嬉闹，尽管人们看不到他，他也乐在其中。 “这个地方以前是这样子的......” “阿·拓瓦大人当初在这里做了......” “我想不起这里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觉得这里好熟悉。” 一路上，元灵喋喋不休地跟我讲述着他曾经和阿·拓瓦大人一同经历过的事情。我们在市场买了点零食，靠在制革匠行会门前的栈桥栏杆上，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着潺潺的水流，听着米·凯特露天剧场飘来的，隐约又模糊的吵闹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元灵看着我往嘴里送糖煮水果果冻，“为什么那些小孩子叫你雅·樱，但是那个角尊却叫你古·樱呢？” “这个嘛......”我含着木勺，含糊不清地说，“你就当我有两个名字好了。” “不要不要。”元灵绕到我的面前蹬腿，“快说快说，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以前的事，你也要跟我说你以前的事。” 我有些无奈，想了一会儿告诉他：“我的原名叫古·樱姬·赫拉，后来我离开了格尼达尼亚在萨纳兰历险的时候，给自己起了雅·樱·拉拉的化名。自那之后，我一直用的都是化名。” 元灵表现得很不解，他问：“为什么你要给自己改名字呢？” 我叹了口气，问他：“很重要吗？” 元灵点了点头：“当然啦，名字拥有力量，容纳了一个人的全部经历和情感。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想要舍弃曾经的一切。” “哪有舍弃曾经的一切啦。”我翻了个白眼，“名字不是跟以前差不多的吗？” “感觉你在逃避什么。”元灵打量起了我，“说说嘛。” 我回忆了一下我换掉自己的名字，发誓改头换面去过一场新的人生的那一天，感觉又熟悉又遥远。回顾那段记忆，不真实得仿佛我自己是个旁观者。 都已经4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那要从我出生的时候开始说起。”我举着勺子跟元灵讲起了我的过去： ———————————————— 我的父亲古·赫拉·努恩三十年前尚且青年，在远东之国经营贸易生意的时候曾有过一名情人。父亲的那名情人拥有一头粉色犹如樱花般的头发，作为远东大户人家的小姐，她风姿绰约、秀而不媚，迷得父亲神魂颠倒。只是可惜那时的父亲是个清贫的穷小子，暂且不提远东文化和规矩上的条条框框，单是身份就注定了父亲和她最后不会拥有结果。远东那几年的经商生活仿佛南柯一梦，但父亲却永远地记住了那名远东女子。 后来在我孩提时期，父亲常向我说：你的气质要如同公主一样出尘，不能枉费我给你起的名字——古·樱姬·赫拉。“姬”字在远东是公主的意思，整个名字意为：樱花般的公主。没错，我的名字，正是父亲为了纪念当初遇到的那名东方女子，那个他甚至不惜在女儿身上烙下一生的印记也要记住的人。 父亲从远东回到利姆萨·罗敏萨后，苦心经营自己的海上贸易生意。他在成家之前拥有了不小的成绩，之后便迎娶了我的母亲。父亲对母亲的爱是那么深刻又不真实，尽管他为了母亲付出了一切。但那仅仅是因为，我的母亲可能是利姆萨·罗敏萨里，少见的粉色头发的猫魅族而已。究其根本，母亲也仅仅只是那个东方女子的替代品罢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继承了母亲一头飘逸的粉发。虽然我不知道犹如樱花般的头发是什么样子，但至少，父亲抱着年幼的我时，总会轻抚着我的头，嘴里喃喃道：像......太像了......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我的人生打从一出生开始，就只是别人的替代品而已。 家里人从小对我严加管教，用各种规矩束缚着我，为了就是想让我成为一名担得起赞扬的贵族淑女——尽管我们家并非贵族——中年的父亲在商业上屡屡失意，他甚至试图将我嫁入豪门通过联姻的方式来挽救他的事业。那时的我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跟着父亲去往一个又一个的社交场合，与我同龄甚至比我大上不少的男性打交道。那些大龄男性唇齿间充满着rou脂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的臭味，他们的手总是不安分地在我身上到处抚摸。但好在联姻的想法只持续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事业重新顺利起来，甚至意外地发了一笔横财。为了不让那些他曾经承诺过的，可以把我许配给的他们的那些富豪贵族们惦记，父亲把我送到了格里达尼亚学习幻术。 在格里达尼亚学习幻术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为了忘掉在利姆萨·罗敏萨的压抑生活，我拼命地学习。虽然我并非天资，但努力让我获得了不错的成绩。在那个时候，我也认识了我最好的朋友，一个跟我无话不谈的晨曦之民的敖龙族，她名叫霜知。霜知虽是敖龙族，但却是个土生土长的格里达尼亚人。我们经常在没有课的时候一起去咖啡厅喝下午茶，经常一起去逛很久的市场，也经常一起在半夜畅想未来，谈论霜知的故乡，在遥远的东方大陆的“黄金港”——尽管我们谁都从来没去过，但我们还是立下了将来一起去远东的约定。 但在某个我照常练习幻术的早晨，邮差莫古力给我带来了一个让我的世界彻底崩塌的消息：父亲事业重新崛起的原因竟然是勾搭了加雷马帝国进行违规交易，赃物在父亲的商船靠岸时被搜出，多个证人对他进行指控。一时间，父亲花了二十多年苦心经营的产业顷刻崩塌。这项罪名并不简单，据说当黑涡团去到我家时，家里已经只剩下一片狼藉，唯有母亲僵硬的尸体还吊在房顶，而我的父亲早已不见踪影。 我悲愤交加，但比起我那无能的父亲，身边的人对我的怀疑更加让我难以忍受。一时间我受到了各种排挤，很多人觉得我是叛徒的女儿，自然也心怀鬼胎。甚至霜知在这段时间因为支持我也遭到了很多人的孤立。 这样的状况持续一段时间后，我都没有跟霜知道别就自己离开了格里达尼亚，化名雅·樱·拉拉。改名的原因，一是为了发誓要过一场新的人生，二也是为了尽可能地与我的原生家庭脱离关系。那时我15岁，失去了家人离开了朋友，用身上仅存的一点积蓄乘坐飞艇去到了萨纳兰的乌尔达哈。在哪里，我凭借学习到的精湛幻术帮助别人赚取一些零钱糊口，直到被一个冒险家小队相中，加入了他们。队长是个叫做奎妮恩的女性精灵，是一名来自伊修加德的骑士，大了我快十来岁；另外还有一名吟游诗人硌狮族，叫做莱多米尔·奥纳什和，以及一名女性拉拉菲尔，名叫蜜芽芽·蜜芽。四年的时间里，我同他们一起在大陆进行了各种冒险，同时也在日益精进着我的幻术能力。我们游历了艾欧泽亚的各个地方，听闻了光之战士的传说，学着他的样子在旅途中救死扶伤。但因为我总是想要不顾一切地帮助别人甚至不惜透支自己的以太，导致我和小队的成员经常产生分歧并且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们待我亲如家人，总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和我重归于好。虽然压力很大，但我在那段时间里成长了不少。 但因为对家庭的怨恨以及扎根在我内心深处对帝国的仇恨，当我在小阿拉米格听到名为铁面公卿的人想要组织反抗军对抗帝国军的时候头脑发热，不顾同伴的劝阻想要加入他们去对抗帝国军。那天夜里，我向小队的成员坦白了自己的身世，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小队赶往了喀恩埋没圣堂，加入了反抗组织。 然而，在我们向帝国军的驻地巴埃萨长城发动进攻的时候，才发现一群不成气候的反抗军面对帝国军只是飞蛾扑火，徒增伤亡。甚至铁面公卿想利用我们的绝望和悲伤，用他自己一手组建出来的反抗军的血rou为饵，请来新的蛮神来对抗帝国。同伴们遭到了捕杀，我也难逃一劫。但万幸的是，我被及时赶到的霜知救下，保住了一条性命。 时隔四年和友人的重逢，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在我被霜知带回格尼达尼亚休养的这段事件里，霜知对我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蜜芽芽他们也在那之后找到了我，奎妮恩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事后又抱着我痛哭流涕。霜知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我离开了，但她那些去咖啡厅喝下午茶，去市场逛一整天的习惯却没有改变，区别只是少了那个在夜晚一起聊天，幻想未来的朋友。她告诉我，幻术老师时常提起我，她希望我能够回到幻术师行会继续学习。我深知自己的力量不足，便邀请冒险小队的成员一同加入了双蛇党，自己便也接受了老师的建议，在格里达尼亚生活的同时开始努力研习幻术。虽然回到格里达尼亚之后，熟人还是会以我曾经的名字与我相称，但在我的极力要求下，旧名字中的“姬”字被舍弃了。 伙伴们与我一起加入双蛇党后，我们的小队创下了赫赫战功，军衔也晋升到了正牙尉。大家也都在前不久积极地加入了帝国反抗军，开始在基拉巴尼亚与帝国军战斗。 再往后，就是神拳痕被帝国军袭击的事了。 “就是这样。”我冲元灵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