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之一 水月家与黄金港（一）

    在海上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我们五个人每天挤在不算大的房间里，只能在不安稳的吊床上睡觉，几天下来全身都腰酸背痛的，最后大家干脆打了个大通铺，直接睡在了地板上。但是这样比起在吊床上更晕，奎妮恩本就晕船，哪怕晕船药不停，每天也不知道得吐多少回，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病恹恹的。哪怕是胃口最好的蜜芽芽，面对水月樱天天送来的美食，到最后都下不了嘴了。

    莱多米尔、霜知还有我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霜知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三个人有尾巴，比她俩更能保持平衡。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其实我有时候半夜睡不着觉发呆时，也见过莱多米尔爬起来偷吃晕船药过，起码我知道莱多米尔只是在硬撑罢了。

    这段时间里，有关水月樱的委托我思考了很久，也和小队里的其他人商量过。但同意与否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等到船在黄金港靠岸之后，我还要先去一趟异人街的乌尔达哈商会馆——那里是拂晓血盟在东方的行动基地——和拂晓血盟目前的话事人塔塔露·塔露商量之后才能决定最后的答案。

    船只航行到一半的时候还遭遇了海妖。长着巨大头颅和触须的海妖们从水面一跃而上，在夜晚成群结队地落在甲板上袭击船员。但好在船上的高手众多，甚至不需要我们出马，水月樱一个人就能把魔物们全部砍翻。她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穿梭在魔物群中，手中的太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如同泉水一般柔和的冷光。泉水过处，水月樱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魔物们统统一分为二。前来支援的我和霜知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魔物的袭击就这么结束了。

    平心而论，以水月樱这样的水平，如果能加入反抗军一定是一大助力。我这种半吊子肯定是打不过她的，霜知也不觉得自己能战胜水月樱，恐怕队伍里也只有蜜芽芽能和她过过招。

    为了更多的了解这个人，我开始变着法子向船员们打听有关水月樱的信息。但大家知道的都不比我多多少，唯一比我知道得多的，仅仅只是水月家在艾欧泽亚有一套完整的商业链，互在大陆两头出售一些特产和名贵香料。再继续追问下去，一般的船员会拒绝回答我的问题，至于脾气差一点的，甚至已经开始威胁起我了。由此可见，水月家和他们的合作关系并不浅，起码好到能让他们维护起水月家的程度。

    也是因为如此，船上一名猫魅族乘客一直在打听水月家消息的事不胫而走，马上就传到了水月樱的耳里。看得出来她是真切的想要合作，直接上门找到了我，态度诚恳的对我的疑惑回答了个七七八八。

    水月家府邸和黄金港之间被高大的黄金阁分割开来，所以在黄金港里是没有明面上的产业的。通常都是派出中间人和港口上那些水月家看得过眼的商人团体牵线搭桥，之后便通过家族的权力绕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进行进出口贸易。

    作为紫州的名门贵族，水月家与奉行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据水月樱所言，水月家每年都要向奉行要缴纳十分离谱的税。在她本人看来，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用来奉承和贿赂奉行的必需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奉行才会对水月家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水月家的产业有多少？庞大到她自己都难以统计，这庞大的家族产业由嫡系负责监管，之后通过家臣团下发落实。也正是因为如此，关于水月樱一手组织起来的艾欧泽亚的外贸产业，尽管带来了不错的收入，对水月家而言却也不过只是是个添头罢了。水月家真正的不传之秘、家族的立足之本，也就是传说中的《水月锻刀秘法》，都是由嫡系之间传承的。

    水月樱的祖父在三十多年前退任家主之位后，便继位给了嫡长子，也就是水月樱的大舅水月一郎。伴随着水月一郎年事渐渐增高，眼看就快到了家主之位交接的日子，而按照规矩，家主之位理应由嫡长子继承，也就是水月樱唯一的表哥水月次郎接替。只不过这个水月次郎是个游手好闲、油盐不进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家产整天过着奢靡无度的享乐生活。家族的重担自然没办法落在一个不着调的街溜子手里的，也在这个环境下，年轻的水月樱才开始慢慢的在家族中展露了头角。

    水月樱的母亲水月雾是家中嫡系的次女，所以水月樱的家族地位仅仅只能算作为直系。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凭借过硬的本事还是得到了长辈们的一致认可。如今在家族里，长辈们对水月樱的评价一直好过水月次郎，甚至就连水月樱的祖父也有意让她成为下一任家主。

    当然，事情自然不可能这么顺利，身为家主的水月一郎肯定是不会同意水月樱夺走原属于自己儿子的家主之位的。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大选将至，下一任家主候选却迟迟没有人选出来的原因之一。

    至于水月樱的父亲也是阻拦她当选家主的一大因素。他原名叫做宗正八雪，是作为赘婿来到了水月家的，之后才改名成了水月八雪。宗正家也是一个铸刀世家，但技术和家族的体量都不及水月家。也是因为他的身份，被不少人觉得是他宗正家族派来水月家偷师不传秘法的间谍。

    “关于我们家混乱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水月樱说，“父亲目前的状况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所有人都觉得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隐瞒你父亲的情况呢？”我问。

    “父亲虽然是水月家的赘婿，但在家族中也有举足亲重的影响。自他入赘我们水月家以来，以水月家为名打造出了不少稀世好刀，在维护家族名望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父亲的风头越来越盛对我舅舅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所以我一直都怀疑父亲遇难与我舅舅脱不了干系。”

    水月八雪确实是一名铸刀的好手，即便没有水月家的不传秘法，却依旧在不断产出品质称得上绝品的好刀，甚至风头一度压过了水月樱的舅舅水月一郎。在这种情况下，消除掉这个对自己而言是个隐患的人确实是水月一郎做得出来的事。而水月樱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不受到舅舅的伤害，便把他送到了艾欧泽亚，这个水月一郎的手所伸不到的地方保护了起来，听上去也十分合理。

    我对此水月樱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完全的信任，持保留意见。以我的拙见，但凡是涉及到了权力争夺的人，多半都一肚子把戏。这也让我对水月樱始终都保持着一丝警惕，但奈何她的态度着实太诚恳了，所以我也将这份怀疑藏在了心里。而且，和水月樱做朋友也有利于我们小队在东方的行动，且不论水月樱最后想要利用我达成什么样的结果，单从她能给我带来便利这方面而言是实打实的。眼下局势根本不明朗，有利的条件还是越多越好，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外，水月樱给了我们一枚水月家的家纹牌。她嘱咐我们，如果在黄金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矛盾，只要给政府方面出示这块牌子，她便有机会出面帮我们摆平大部分问题——当然了，我们自己主动去触犯地方法规的不算。

    蒙受了水月樱诸多好处之后，我也在犹豫要不要给水月樱送点什么东西当做回礼。思来想去了好久都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儿，唯一称得上有价值的东西便是我们在阿拉加纳村回收的那块阿难陀族的水晶，可惜那东西也被我拿去充了公。

    就在犹豫不决之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某天清晨我们被杂乱的脚步声给惊醒，我拖着满身酸痛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和霜知一起登上了甲板活动身体，这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

    此时的甲板上围满了船员和乘客，他们对着船头的前方大呼小叫。想到水月樱安排他们给我的特殊对待，我便没有上前去围观打扰他们，而是和霜知走上了船尾，踮起脚向前眺望。

    远方是一个庞大的海防工事，巨大的石头堆砌成了一条长长的海上长城。海防线上繁多的开口都布置了一门大炮，这里就是进入远东之国的第一处防线，也就是传说中的红玉炮台。如果附近的海域出现了陌生的大型船只，它们将受到来自红玉炮台的炮火，以警告其离开。不过好在咱们的船也是黄金港的常客了，是有注册在案的档案的。船长在这时下令打开了船帆，印有百鬼夜行海盗团图案的船帆伴随着阵阵巨响落下，被海风所吹起，那巨大的团旗便是最好的通行证。

    回头望去，在我们背后有一道望不到尽头的冲天石柱，我没办法想象它有多高，更难想象东方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完成这种建筑的。但根据东方的传说，这根石柱是神的造物，也被称之为天之御柱。

    从背后吹来的海风拂乱了我的头发，我在心里感叹着东方的这些宏伟建筑丝毫不输艾欧泽亚奇观异景，并对东方的这趟旅程产生了期待。尽管不知道前方会经历怎样的劫难，有关多玛反抗军的筹备工作和黄金港的蛮神事件从何谈起也未可知，但就像这天之御柱一样，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困难。我深呼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做好了迎接奥萨德次大陆带给我的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