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淘金热（上）

    “哎哎！大家伙这都是去干嘛啊？有什么热闹不成？”

    “刚从田里回来？郑家大公子来台湾了！说是要招人开采金矿呢！”

    “啥？郑家公子？金矿？”

    “快些跟上，晚了兴许就不要人了，北边鸡笼发现了金矿，过去干上一年半载的，就能攒钱娶个媳妇了，嘿嘿！”

    台湾，大员港所处台江内海的赤嵌城附近，汉人聚集的村社中，一根迎风飘扬的郑字大旗高高竖起，四面八方的汉人闻讯而动，朝这边涌来。

    “都别急都别急，去挖矿不是去吃仙丹，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胆小怕死没力气吃不了苦的通通滚蛋，银子不是白拿的！”

    站在郑字大旗下，郑森目睹着这些台湾汉人争先恐后的前来报名，因害怕不收自己而掀起身上麻衣，给招人的郑家士兵看自己身体无虞的大有人在。

    “台湾本是沃土，奈何上有红毛人欺压，下有生番野人袭扰，加之此地比福建确是多了几分热气、毒虫，这些年来人口一直上不去，困在三五万人。”

    郑森来台湾的主要目的就是开发鸡笼的金瓜石金矿，带来的移民也多半是要送到鸡笼的，不过既然来了他也不急这一时，秋冬之际乘风来台容易，再想回去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所以算下来郑森至少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在台湾。

    不过好在临走之前他都将一切布置妥当，虽说有些事情因为台湾金矿的发现而被迫延后有些可惜，如纳赖氏妾以及与中兴社诸子探讨减租减息的可能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开发台湾金矿以达到让郑氏重回台湾的目的，这是郑森当前的第一要务。

    纳妾自是不急，赖家女既等到如今未嫁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而推动中兴社诸子支持自己减租减息，并作为代表先行示范这事儿，郑森也想明白了，不给这些士绅足够的利益，凭什么让他们让出实打实的银子给佃户？

    活路？佃户们死活干他们何事？

    说到底，李自成能否入主京师定鼎中原都尚未可知，郑森口中的闯军南下分田抄家一事更是空中楼阁。

    郑森身为郑氏的继承人，他是不可能也不会去与福建全体士绅为敌的，因为郑氏就是福建最大的地主，你郑家不做个示范，怎么好让别人减租减息？

    而要推动郑家松一松对家族佃户的剥削，就必须找到新的利益来源，填补减租减息带来的缺口。

    所以，这就是郑森要来台湾的理由。

    “我看这里的汉人多是男子，鲜有妇人，这也是一大原因吧？”

    郑森将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何斌愁容乍现苦笑一声：“台湾不过是穷苦人家最后的出路，但凡能在福建混口饭吃饿不死，谁也不会背井离乡出海求活，女子不济也能给大户人家当个侍女有条活路，少有来台湾的。”

    “嗯...这问题必须解决才行，不然没女人怎么提升人口，光靠移民解决不了问题，费用太高风险太大了。”

    说着，郑森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熟番村落，那里的房屋样式与汉人村社的差别不大，生活习俗也是基本一样，毕竟都是要靠种田吃饭的。

    ...

    “郑家发现了金矿？！”

    “千真万确！郑一官的儿子已经在村社里招汉人了，看那样子要带走很多汉人去鸡笼。”

    “可恶！郑一官，他难道要与公司开战吗？！”

    大员沙州上，热兰遮城内的会议室中，保罗双手撑着圆桌，怒气冲冲。

    他对郑森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明明今年过完，他就要回总部巴达维亚享福了，到时会有新的台湾长官前来接任，功成身退，多么好的结局，在台湾的三年保罗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让他能够在卸任台湾长官之后就算回到阿姆斯特丹，也能继续进行海上贸易。

    按理说，这应该是自己人生光鲜亮丽的一笔才是，现在却被郑森的行动搞乱了。

    “你们怎么看？”

    保罗问向会议室内的诸位议员，这些人组成了荷兰在台湾地区的统治机构，东印度公司台湾理事会。

    “这是对公司利益赤裸裸地侵犯！我认为应当立即向郑一官抗议，并提出交涉，让他的儿子滚出台湾！”

    “不不不，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在福尔摩沙只有一千多人的士兵，如果与郑一官交恶，不仅会让福尔摩沙的贸易受到严重打击，还会影响到总部，这件事情应当交给巴达维亚方面处理。”

    “要不，折中一下？先给郑一官一封信说明台湾的情况，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另一边紧急将郑氏开采鸡笼金矿的事情通知总部，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会议室内的争吵声不断，有人眼馋鸡笼的金矿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人则觉得为了一座金矿就与郑氏交恶，导致台湾的贸易乃至日本的贸易被影响并不值得，一时之间保罗巨额得非常头大。

    “该死的郑氏，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相安无事呢？”

    “公子是要驱逐荷兰人吗？”

    赤嵌的汉人村社里，听见何斌这样的问题，郑森笑了笑：“我来只是奉父命，至于驱不驱逐荷兰人，全看父亲意思。”

    “不过我觉得，如果荷兰人愿意老老实实地把台湾还给我家，只在大员沙州上留一商馆沟通南北互通货物，父亲想必是会很欣慰的。”

    郑森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何斌一眼，然后一拍大腿起身，见门外已是傍晚日落，前来报名的人稀稀拉拉，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何老休息，森上船去了。”

    “公子慢走。”

    踏着稍显昏暗的土路，郑森在亲兵的护送下回到码头上了福船歇息。

    上船之后，郑森回头望了一眼已经一片漆黑如同一只莫名猛兽的陆地，心中泛起波澜。

    “我道为何郑家军队不善陆战，都是闽南子弟自幼搏浪而生，不识山林只熟大海，上了船才安生，到了陆地反而不安，啧啧。”

    想着想着，郑森沉沉睡去，在台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