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自行车风波

    二弟的兵团管理比较严，春节过后不久，他就匆匆忙忙的返回了。照例是我把他送上火车，照例是在我给了他五块钱以后脸色才由阴转晴。我的大部分同学们由于选调到了工厂或其他企业，也都纷纷返回了各自的单位。只有我，前途渺茫，不知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我唯一能做的是委托柴油机厂的同学们回去为我打听打听消息。

    百无聊赖的我每天到处游逛，有时候去找郑洪玩。郑洪在的农区几乎没有选调任务，他们每年也没有分红，所以他们每年在家几乎要住上半年。

    一天，我骑着父亲的自行车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走到一个路口时，忽听一阵铃声响起，我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前边的自行车都停了下来，我也随着大家一起停了下来。忽然又一声铃声响起，我猜想大概可以放行了，就奋力骑行，冲到了前边。

    岗亭上的交警打开岗亭的窗子，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向我大喊：“哎！你看是嘛灯你就走？”

    我抬头看看信号灯，咦！还是红灯。刚刚那电铃声是怎么回事？我朝着那个警察大声说：“我刚才听见铃响，以为变灯了，就走了。”

    “噢！你耳朵还挺好，那你看灯了吗？你眼瞎啊？”警察说话真不客气，丝毫也不懂礼貌。

    我被他的不礼貌激怒了，朝着他大喊：“你这是怎么说话？我就是眼不好，我色盲，你看行吗？”

    那警察似乎从没有遇到过有人敢反驳他，气势汹汹的说：“嚯！还挺横啊！你别走了。我没见过你这么横的。把车锁上，你的车被扣了。”

    我不知我是因为违反交通规则被扣车还是因为‘横’被扣车，我气愤的回答他：“你凭什么扣我的车？我又为什么要把车锁上？”

    他毫不掩饰他的蛮横无理，直接告诉我：“因为你太横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横的人。”难道讲道理就是‘横’，而横也属交通警管？就该被扣车吗？我不理解，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他把车扣了。

    那警察见我不动，气哼哼的从岗亭下来，手里提着一根长长的铁链子。他走到我身边，从我的手里抢走自行车，自顾自的推着向岗亭走去。他把我的车放到岗亭旁，用他手里的大铁链子“喀喇”一下锁上了。我还想跟他讲讲道理，可他不理不睬的走上岗亭，再也没有跟我讲一句话。

    谁说“有理走遍天下，”我有理，但却没处去说。周围有几个带红袖标的在一边劝我：“算了，你跟警察置什么气，赶紧走吧。”也许大家是好意，可谁也没有告诉我，我的车怎么办，难道我的车因此就归他了？

    我必须确认这件事。带红袖标的告诉我：“找单位开证明，然后拿着证明去交通队领车。”他又告诉我交通队的地点。我看了看那个警察，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无奈，真的是无奈。我灰溜溜的离开了岗亭。没有了自行车，我哪里也去不了了。那么现在我去哪里呢？

    忽然想起，金权有个meimei叫金玲，就在这岗亭旁边的“红卫兵商场”做营业员，好像还是个柜台小组长什么的。对，我去问问她，看她可不可以帮助我。可她在哪个柜台呢？哎，一个一个柜台慢慢的找吧。

    我来到商场里，开始寻找。商场里顾客不多，使我找人得到了许多方便。很快就见到了她的身影。我快步赶到他工作的那个柜台。她见到我也很兴奋，以为我是到商场来买东西。她高兴的跟我打着招呼，我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她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里，仔细地听完了我诉说的事情的全过程。然后，她跑到商场门口向岗亭处张望，确认是哪一个警察在值班。她说：“这个警察啊，我认识他。他总到我们商场来，冷了上这来取暖，渴了上这来要水，没事还上我们这闲聊天来呢。”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对我说：“他大概下午四点多就下班了。他下班时，得把你的自行车推到交通队。我必须在那个时候截住他，找他要车。对了，你的车是什么颜色？什么牌子？”

    我如实相告：“黑色的，28凤凰加重车，后衣架很宽，后衣架上没有夹子，上边缠着一根绳子。”

    金玲说：“今天你不可能把车骑回去了，你得坐汽车回家。明天早晨你来，我如果把车要回来了，我会把它锁在仓库里，明天你来就给你。对了，你得把车钥匙给我。”

    我把车钥匙交给她，心里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长了，金玲回去后，她的那些小姐妹们会开她的玩笑的。”想到这里，我连说了几声‘谢谢’，就赶紧告辞了。

    搭乘公共汽车回了家，时间已是中午时分，我刚刚回家不久，小弟弟也下班回家了。吃饭时，跟小弟弟说起自行车被扣了，谁想，弟弟听完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你笑嘛？我车被扣了你高兴吗？”我不解的问。

    弟弟笑着说：“我是笑这事情太巧了。我的车今天也被扣了。”弟弟说，他的车是被联防队扣的：“我今天去一个饮食店去办事，自行车放他们店门口了。等我办完事出来，车没了。我一问，他们说不知道那是我的车，刚才被联防队的推走了，理由是随便停车。他们店经理得下午四、五点钟回来，我等五点去找他们经理，叫他们经理给我要车去。”

    弟弟说的很轻松是样子，真叫我嫉妒。我趁机问弟弟，按照正常程序我该怎么办？弟弟告诉我，正常程序是到工作单位开证明，还要本人写检查，到交警大队还要交钱才能把车领走。

    还要交钱？交什么钱？交多少钱？弟弟说：“就是交你车被扣这几天的存车费。没多少钱，一天7分钱。”

    “存车不是2分吗？怎么要7分？”

    “你说的那是白天，还有晚上呢？白天2分，晚上5分，加一块儿一天7分嘛。哥哥，你有钱吗？没钱说话，我给你。”

    “有，我有。”听弟弟说过这些话，我的心里有些思想准备了。不过，对事情的进展，我心里没有底，不知会出什么结果，一整天也没着没落的，不知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就起来了。匆忙吃过早饭，就早早的向“红卫兵商场”赶去。到了商场外边，商场还没有开门，我忽然意识到我来的太早了，人家还没上班呢。我在附近转了很长时间，一直等到商场开了门。

    我假装悠闲的慢慢走进商场里，装做漫不经心的但是直接的走向金玲那个柜台。金玲早已看见我，老远就迎着我走来。走到我面前，开门见山的对我说：“走吧，去办公室。”

    我从她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心里忐忑不安的跟着她向办公室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跟我说：“我昨天一直盯着那个警察几点下班，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我一看他推自行车，就知道他要下班了。他刚推着自行车要走，我就过去了。”

    我静静的听着她讲述着昨天的事，心里着急，想尽快知道结果。金玲似乎是有意在吊我的胃口，非要详详细细的把故事讲完，我只好耐着性子听着。既不敢催问，也不敢说话。

    她嘴里说着，我们已经来到她的办公室。她打开门，让我进去，嘴里继续说着：“我走到他跟前，跟他说我要取一辆自行车。他问我要哪辆，我用手指着你这辆凤凰车说，就要这辆。你猜他说嘛？”

    我哪里知道他会说什么，就老老实实的回答她“不知道”。她接着说：“他说，你要哪辆都行，就是这辆不行。我问他为嘛，他说，这个人太横了，得好好惩罚一下他。他又问我这是谁的车，我说你是我哥哥。我可是了许多好话，他才很不情愿的把车给了我。”

    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嘴上还要继续与她搭讪：“看起来，你跟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当然了。他们这交通警也够可怜的，想喝口水都没有。这个岗亭的警察每天都上我们这来要开水。冬天冷了，上我们这里来暖和暖和。日久天长就熟了。”

    “你要不说我是你哥哥，他还不给是吗？”我问。

    “我说你是我哥哥，他都不愿意给。他说你太横，说是没见过你这么横的。我只好说好话，说我哥哥从内蒙刚回来，有点蒙古脾气，倔。我说，你别跟我哥一般见识，有意见冲我说，我给你赔不是。说的他实在没话说了，才把车给我了。”

    听她说到这里，我不得不陪着笑脸说些客气话：“太让你为难了。我得怎么谢你啊？”

    听我这样说，她赶紧说：“谢倒不用谢，我也没费什么事。我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把他得罪的这么苦？”

    我又把昨天是事情重新一五一十的对她讲了一遍。她听了以后也笑了：“他们是警察，平时横惯了。只许他们不讲理，你要跟他讲理他就受不了。”

    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我的自行车钥匙，对我说：“走，咱们去仓库拿车吧，我把你的车锁到仓库里了。”

    我口里说着谢谢，随着她走出办公室，来到仓库外边。我等在门口，她进去推车。仅仅一天没见到我的车，似乎是过了几年。

    径直回到家，似乎害怕稍一疏忽自行车就会瞬间消失。中午，弟弟下班回家，我自豪的对弟弟讲了今天的事情。弟弟笑着说：“昨天我也是找人把车要回来了，今天你也是找人要回来的。你说他们扣车还有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