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 阿晓回津

    很快我就得到了体检的通知。在人民医院里，我轻松的去参加体检。大家在诊室外静静地等候依次进入室内体检。轮到我了，我心里十分放松，自认为自己的身体不会有问题。可是在量血压时，大夫说我的血压偏高，不符合规定。这时，我开始着急了，我什么时候得了血压高了？各个项目都检查完了，我只有血压不正常这一项不符合规定。我悻悻的走出诊室，在医院里一边溜达一边想着我该怎么办？

    忽然，我想起与我同一车间的韩师傅的meimei就在人民医院做护士，跟我还有过一面之缘，我何不去找她？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想到此，我开始在医院里各个科室依次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很快就找到了她。

    她也马上就认出了我，我简单诉说了事情的经过，把希望得到她的帮助的想法也一股脑的讲给了她。她对我说的事情表示出极大的热情，这一点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随着我来到我体检的那个科室。

    在我体检的科室门前有专人守在门口，不得随便进出。可是面对身穿白大褂的医院工作人员他们就有些无能为力了。韩护士推门进了屋，我却被挡在门外。不知这位韩护士进屋后做了什么，转瞬之间，她就从里面把门打开，对着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去。我多少有些‘狐假虎威’的随她走进屋里，只听韩护士指着我对着医生说：“他是我哥的师兄弟，我哥说他从没有得过高血压。我猜他也许是这些日子为了补习功课太紧张的缘故，再加上复习功课也影响睡眠不是嘛。其实您不必这么认真，这也不是干什么坏事，人家只不过是为了上大学。就算给我个面子，这事就这么办了。”

    在韩护士的帮助下，那医生在我的体检表上写上了‘正常’二字。我谢过小韩护士，把体检表交给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后骑上自行车回到厂里。这段经历我对谁也没有说。

    几天以后，我又接到通知，去填写志愿。我希望能考回TJ，去上TJ的大学。但看看自己的成绩，对比TJ大学、南开大学要求的成绩相差甚远，我没有勇气报这些学校，犹豫再三，我填写了延边大学。我想，如果考上延边大学，至少可以学会朝鲜语，这些小语种将来一定会吃香的。

    填志愿要填两次，第一次填完之后不久，我就又接到通知再去填写志愿。这一次我仍旧填写的是延边大学。在这些日子，我们这个被其他车间的人称为‘劳改车间’的，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我为车间带来了荣誉，车间里的工人师傅们看见我都要打个招呼，车间领导们看我的眼光也都变得温柔了许多。我又是全厂唯一通过录取分数线的，所以我也成了全厂知名的人物，几乎所有的人忽然都认识了我，在厂里有许多人跟我打招呼，这其中有许多人我的确不认识。

    很快我就得到了消息，我被JJL省的一所师范学院录取。我的心里十分的纠结，去还是不去？我的目的是回TJ，去这所师范首先就没有达到我回TJ的目的。假如不去，又浪费了我之前的努力和这次难得的机会。我迟迟没有去领录取通知书，去还是不去，我犹豫、我彷徨。

    我不愿意做教员，也就不愿意上师范，况且还不是TJ的师范。有一种说法，说是教员的调动比工人还难，只允许从大地方向小地方调动，反之则不行，或者说非常困难。前旗招生办先是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去把录取通知书拿来，我一直犹豫不决，就一直也没有去。后来招生办的电话直接打到厂办公室，厂办就给车间打电话，见我仍没有动静，就开始用厂里的广播喇叭大声的呼叫。

    这几天，厂里的大喇叭从早上一上班就开始呼叫，女广播员直接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到招生办去领录取通知书。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呼叫着，直到车间里的设备巨大的轰鸣声遮盖住了这大喇叭的声音。我不知道女广播员每天都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今天停止了，明天一早依旧是不厌其烦的呼叫。

    车间里，大家几乎都急了。今天一早，我刚走进车间办公室，易主任就拿出他的车钥匙对我说：“认识我的车吗？去，骑我的车，马上到招生办去领录取通知书。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去办你自己的事。”

    同学们也都为我着急，大家都追问我为什么不去招生办去取录取通知书。我与我最信任的二宝商量，我把我的想法和我的顾虑通通告诉了二宝，希望他能为我出个主意。二宝能说什么呢？他问我自己是怎么想的，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回TJ，回不了TJ我宁可哪儿也不去。

    也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坚决了吧，二宝无奈的对我说：“既然你怎么坚决，那就别去了。不过大主意你自己拿，你自己可一定要想好了，没有卖后悔药的啊。”

    无论如何，这次考试我给铸造车间争了光，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易主任又把我调回了车间办公室，继续做统计员。而马荣雯则回归她的老本行，继续做她的电工去了。她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对数字没有感觉，真的不适合做这个生产统计的工作。

    招生办我最终也没有去，我放弃了这次难得的机会，继续在车间里工作。易主任说我：“你别看你现在工作挺得意，以后就不一定行了。现在车间就可以让你当统计员，将来呢？现在大学招生了，以后要当统计员就都得是大学毕业生。听我的话，你还是去吧，以后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的心事没法对他说清楚，回TJ是我心里最大的心愿，这一切怎么才能对他讲清楚呢？我想，他不会理解的。我决心放弃这一切，以后再寻机会回TJ。

    我做的这一切，给家里写信时都没有跟父母说，以后回家探亲时再告诉他们吧。

    我回TJ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着落，阿晓却告诉我，他已经办好了调回TJ的手续。他告诉我们，他家里出面为他办的调动手续，是TJ的一家服装厂。目前，TJ方面的手续已经办好，只差柴油机厂方面的手续了，只要这里的手续一办好，他就可以回津了。

    我对阿晓十分羡慕，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阿晓对我说，他的舅舅是一家服装厂的厂长，是他舅舅出头为他办的所有手续。他将去的厂子与他舅舅厂是关系单位。“现在呀，只要有人就能办。没人就嘛也别想。你也赶紧让家里找人吧。”阿晓最后说。

    阿晓在厂子这边的手续也是一帆风顺，他很快就办妥当了，阿晓宣布他几天之后就可以出发了。我与二宝等几个人帮助阿晓把他的行李托运回TJ后，把阿晓拉到饭店，几个人坐在一起，一醉方休。为了留做纪念，我们还来到照相馆，大家一起合了影。

    左上为阿晓

    阿晓星期日出发，反正厂子歇班，我和二宝、金泉也跟着阿晓登上了南下的列车。火车上人不多，我们四个围坐在一起，说不完的千言万语，道不尽的留念之情。我们从素不相识，经过六年的共同生活，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白城车站很快就到了，我们与阿晓在一起的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小时了。下了火车，我与二宝偷偷摸摸的顺着铁道向前走，我们知道向前走不远就可以走出车站。阿晓买的是通票，他可以从出站口出站。二宝首先发现金泉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就小声告诉我。我向四周看了看，发现金泉与阿晓肩并肩的边走边聊，正向出站口走去。

    二宝也看见了他，低声对我说：“你看这个没脑子的，忘了自己没票了。看他到出站口怎么办吧。”

    现在我俩想喊他，不敢喊。我们自己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哪里能喊他，谁见过做贼的人在偷东西时还敢喊的。我们只能干看着，任事情自由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