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节 二弟病退

    二弟终于回来了，他对我说起了他听到的关于知青返城的消息。他说，在H省农场的知青们，凡是结了婚的，现在纷纷要求离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返城做准备。他所在的兵团也早已是人心涣散，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们无不跃跃欲试，随时准备踏上返回家乡的路。他还说起在东北某地兵团的一个团长因为拒绝给知青们出具证明被愤怒的知青战友们拉到山上活埋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那里的领导因为惧怕知青们闹起来，都老老实实地为他们开具了证明。

    “给你们开的什么证明？”我问。

    “有病的证明啊！”二弟似乎很奇怪我为什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们办的这叫‘病退’，先得我们那儿开个证明，证明你有病。”二弟继续说。

    “嘛病都行吗？”我插嘴道。

    “不是！得是咱T市规定的那几种病。”

    “那你们那给你开的证明是哪种病”我迫不及待的问。

    “肾脏炎。还有一个病发症是血压高。”二弟说。

    “什么病发症？”我不明白。

    “说的是当你得病时，由你这种病引发的另一种病。你明白吗？得肾脏炎的病人，基本上都有血压高，这就是并发症。单就一个肾脏炎办病退也办不成。”哦。我终于明白了。“过完年，我得把证明交给街道，街道还得复查呢。”二弟接着说。

    我把弟弟说的情况对同学们讲了，大家几乎都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大家只是相互交流给自己找个什么病作为‘病退’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郑洪的jiejie姐夫都是医生，他回到家里便对jiejie讲了这些。他姐夫马上给他进行了‘体检’，其结果是他有‘血小板减少’的病。什么是血小板？什么是血小板减少？这血小板少了也是病？

    我没有考虑我自己，********都放在了二弟的身上。过完春节他需要体检，他这病怎么查？顺便问问郑洪的姐夫，得知肾脏炎需要验尿，血压高当然要量血压了。二弟没有肾脏炎也没有血压高，检查时该怎么办呢？

    二弟似乎是胸有成竹，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告诉我说，吃过这个药，血压就会升高。那验尿怎么办呢？二弟说：“找人借尿呗，找个肾脏炎的病人借他点尿。”

    春节刚过，我们全家就开始了总动员，一家人全都行动了起来。首先是母亲，她找到一个有肾脏炎的邻居，说明了情况，那家人爽快的装了一小瓶病人的尿液交给了母亲。

    小宋的meimei是医院的化验员，我拿着母亲拿来的那瓶尿液找到小宋的meimei，对她讲了事情的经过，希望她能提前给验一下，以便使我们做到心中有数。小宋meimei的工作很快就有了结果，她问我：“这是谁的尿？”

    我回答她：“是我弟弟。”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说，“这是女人的尿。”

    奇怪，难道尿还分男女？在我表示了我的疑问后，小宋的meimei说：“没错，女人的尿是能分辨出来的。男人和小孩的尿没有区别。另外，这个女人的肾脏炎非常厉害，足有四个加号，这个病人的眼睛一定是肿的，大夫一眼就看出来。”

    回到家，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母亲和二弟，二弟的脸上马上现出了愁云。小弟弟也赶来出主意，他说：“大院里有一个小孩有肾脏炎，mama您认识他们家的人吗？您要是认识，问问他们去。”

    “行！我打听打听。打听出来我就问问。”母亲非常爽快的说。

    文甫回津后到了塘沽港务局的一个工厂里，后来他因为有病回到了市里。听说他有高血压，我找到他，想跟他探讨一下高血压的事。在与他聊天的过程中，文甫说他其实没有高血压，这一切都是他弄虚作假从医院开的诊断证明。我想知道的就是他怎样弄虚作假开来的证明。他告诉我，在测血压时，两条腿的肌rou同时用力，使肌rou紧张起来，此时，血压就升高了。

    为了证实文甫的话，也为了让二弟演练一下，我把二弟带到了郑洪家。郑洪家里有血压计，郑洪也会量血压。在他家里，我对他讲了文甫的“经验”，他开始给二弟做“试验”。在正常情况下，二弟的血压是正常的，当二弟按照我说的办法绷紧两条腿后，血压果然升高了，但是很不稳定。二弟对这种方法非常没有把握。

    在回家的路上，二弟告诉我，他还是愿意使用药片，这样比较有把握。我没有勉强他，放弃了文甫的办法。

    母亲很快就打听到了大院里那个有肾脏炎的孩子的家。做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儿子，硬着头皮来到了平时很少走动的那个孩子的家。详详细细的说明了来意，好在那家人很通情达理，对母亲的要求十分理解，表示随时可以提供孩子的尿液。

    母亲回到家，拿了一个小瓶子和她提前给那孩子买好的一些食品，又返回了那孩子的家。在母亲回来时，那小瓶子里装上了那个小孩的尿。

    我马不停蹄的赶到小宋meimei的医院，在化验室里，小宋的meimei很快就对那尿液做了化验。她用显微镜仔细地看了多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这个尿的确是肾脏炎的，但是不太严重。够两个半加号吧。”

    “加号还有半个？”我不解的问。

    “这个事是这样，有的化验员可能给你算三个加号，也可以算两个加号，它的蛋白数介于两个和三个之间，就看化验员怎么算了。”

    哦，原来是这样。

    回到家里，对二弟和父母讲了此次化验的结果。二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万事俱备，只等着复查了。

    我的同学们过了春节便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他们大多都是为了办早些回去‘病退’。我为了二弟的事，暂时不能回去，我要等二弟的事情有了结果后再回去。

    知青返城的政策中还有‘顶替’这一项，有一部分同学的家长得到这个消息马上回单位办理退休手续，以便他们的孩子可以‘顶替’他的工作以达到返城的目的。我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双双退休，这条路我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了。有许多同学的父母为此办理了退休手续，当然他们也是急急忙忙的赶回去办理‘顶替’手续去了，郑洪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的父亲在银行做信贷工作，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就办理了退休手续，其实他的年龄距离退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为了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情愿为他们做出任何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