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食堂管理员
这个人是谁,他就是食堂的管理员。只见他满身是土,刚刚洗过的脸上,可以见到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上整了个‘乌眼青’,哭丧着脸,站在地上怯生生的看着我。那天我去找他,他可不是这种样子啊。 只听刘银水说:“我走之前跟你怎么说的?”他用手指着食堂管理员的脸,粗暴的说:“我告诉过你,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必须好好办。可你是怎么办的?你听我话了吗?他这事,”刘银水用手指指我继续说:“你是怎么办的。现在,当着他的面,你说吧。” 我听出刘银水回来是为了我,赶紧拿出香烟来。我给刘银水点上烟,又把烟给屋里的其他人让了一圈,当然我没有让那个管理员。我恨他恨的牙根痒,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他,怎么会给他烟抽。我找他要户口本那天他那个威风,目中无人,自命不凡,那种傲气。当时我给他烟,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接过来自顾自的点上,却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似乎根本不认识我。提起户口本的事,他居然说没有过此事。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同着刘银水的面,痛斥了李管理员的‘罪恶’,刘银水听了,又指着他喊道:“你有嘛说的?我揍你该不该?” 面前的这个人,苦着脸看看刘银水,又看看我,对着我哀求道:“师傅、兄弟、不不,大哥,不,叔叔,我求求你,你就别说了行吗?”他语无伦次的说着。看着眼前的他,真想像不出当时他是那样的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今天,我是专程来揍你的,你知道吗?明天一早,”他转过脸对我说:“你,早上就找他去,他要是敢不给你户口本,你还给我写信,我还回来揍他。”他又对着姓李的管理员说:“知道了吗?这事办不好,他写信告诉我,我还回来揍你。”说的我们两个一起点头,只不过,我的点头是高兴,而他的点头则是畏惧。 说到此,我才彻底的明白,原来刘银水是专程从天津来这里打人,打那个管理员。刚才听到的从‘西伯利亚’传来的‘噼噼噗噗’的声音不是摔跤的声音,而是刘银水在揍这个人。 只听刘银水接着说:“我今天来时的车票你得给我报销,你还得给我回去的车费,行吗你?明天我就回去,以后只要他们写信说你,我就回来揍你,来回的车钱都你出。” 那管理员唯唯诺诺的点着头,一点也不敢反抗,我看着心里真好笑,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 “去去去,赶紧回家拿钱去,我也不多要你的,一个来回三十九块四,你就给我四十就行。赶紧,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啊!”刘银水对他下达了命令,他如释重负般的赶紧走出房间,飞快的下了楼,一溜烟的跑了。 那小子走了以后,刘银水对我说:“回头你给你们家写封信,叫家里给你寄十斤挂面来,再买一条‘大前门’,一块儿给派出所送去,那挂面算是你买的,那条烟得算是我送的。我说的你明白吗?我回去以后再给你写封信,你去派出所时一块儿给他们。我明天就走,以后有事还给我写信。我这趟来的钱你甭管,我找他要。王八蛋的敢不给我送钱来。”刘银水恶狠狠的说着,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个管理员。 “那要不这样,我今天晚上写封信,你带走,到天津之后你在东站寄出去。这样不是还快点嘛。”我对刘银水说。 “行啊。那你就快写吧。” 我赶紧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诉家里给我寄挂面和烟。写完,我马上交给了刘银水。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食堂,找到这个管理员。他见到我以后,尴尬的挤出一丝苦笑,拉着我来到他的宿舍兼办公室,一进门就先给我递上烟,还主动的给我点上,与上一次我来找他时判若两人。 “你什么时候要户口本?”他问我。 “过几天吧。过几天刘银水给派出所写信来,他让我给派出所送去。等他的信来了我再来找你,你听我信儿。今天我来就是先跟你打声招呼。”我告诉他。 “其实啊,我跟银水大哥的关系挺好的,他每次从家回来都给我带东西来,烟啊什么的,没事还总上食堂来找我喝酒。昨天也不知他发的哪门子疯……”他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似乎是为昨晚的事在做自我解嘲。 “行了,别叨叨了。银水那人本来就不那么爱喝酒,这我们都知道。我今天来就是先给你个信儿,等银水的信来了我再来找你。”说完,我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家里很快就给我来信了,挂面和烟随后也寄来了。家里来信说,二弟的病退已经批下来了,他已经上好户口重新成为一个天津人了,我真为二弟感到高兴,现在就盼着他能够找到一个顺心的工作了。 刘银水也给我来了信,在一个信封里装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另一封是写给派出所所长的。我找到食堂的管理员,他拿出我们的集体户口,一个很大的户口本,对我说:“走吧,我跟你一块儿去。你不就是起出一个单身户口吗?走吧。” 他推出自行车,用车带着我来到派出所。找到那个所长,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拿出刘银水的信给他看,他才想起我。我把挂面和烟交给他,按照刘银水说的,告诉他说挂面是我给他的,烟是刘银水寄来给他的。所长挺高兴,痛痛快快的为我办好了单身户口。我在心里骂着他,脸上还要带着笑容的连声感谢他。 单身户口办好了,还要把粮本换成单身的粮本。管理员老李又跟我一起跑到粮食局为我起出了粮本。一天的时间,我便办好了这件大事,我心里很高兴,跟小宋说起,小宋告诉我,他的单身户口也是刘银水帮他办好的,比起我来要省事多了,他没有找管理员要集体户口,而是刘银水自己到派出所直接给起了一个单身户口。由于刘银水对小宋的具体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所以小宋的单身户口在很多地方都不准确,连出生日期都是刘银水自己随口说的,小宋户口本上的岁数就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将近两岁。 小宋准备顶替他的父亲,万事俱备,已经在办手续了,办手续也需要时间的。小宋告诉我,德利的媳妇在粮食局工作,办粮食关系的事可以找德利帮忙。有这层关系当然好了,等我转关系的时候就可以找他了。 天气渐渐的热了,窗外又传来小伙子们在工作之余以各种形式消耗身体多余的荷尔蒙的声音。厂里多余的空地越来越少,留给大家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狭窄。随着林场使用的那种油锯轰鸣了几天之后,‘西伯利亚’的树木已荡然无存,粗大的树干被汽车拉去不知什么地方,打下的枝杈被运去食堂里做了烧火的柴火。 空空如也的‘西伯利亚’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座厕所。然而,这种状况仅仅维持了几天,在挖掘机工作了不到半天以后,厕所便消失了。随着挖掘机继续的工作,又挖出了地里的树根,曾经带给大家许多欢乐的‘西伯利亚’便从此消失,不复存在了。 大家仍旧以各种形式消耗着身体里多余的能量。没有足球场,踢足球的人就是在‘办公楼’与‘宿舍楼’之间的空隙中进行比赛。金泉很热衷于踢足球,他每次踢到球时,嘴里都会发出“哎呀”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做事没有做好发出的沮丧、懊恼的声音,但假如每次踢球都发出这样的声音,则说明他一次都没有踢好过,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满意。 我这里也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知现在老朱把我的关系有没有转到天津,我在这里静静的等待家里的消息。“一旦有了消息,我马上就回家。”我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