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子龙一令役田楷
等待时机,打下东郡、陈留,尽占兖州之地,然后北取青州,接着联合孙策,阻御袁绍,进攻长安,消灭李傕、郭汜、樊稠等,迎天子还洛阳或者把天子接到豫州、徐州的某个地方,再接下来,就是循曹cao“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路子,逐一削平诸侯,从而荡平天下。 这,就是荀贞、戏志才、荀彧、荀攸等在进攻兖州之前,讨论得出的关於徐州日后发展的整体战略。这个战略,现在还处於没有公开的状态,知道的人不多。 针对最新出现的此个“曹cao欲弃东郡”的状况,这个战略也就需要随之作些微调了。 荀贞听完郭嘉、戏志才的意见,沉思多时,做出了决定。 他说道:“虽然不想过早地与袁本初发生冲突,但是孟德既然将要放弃东郡,向西遁逃,咱们也就只能提前用兵,拿下东郡了。” 戏志才、郭嘉皆无异议。 荀贞说道:“奉孝所言不错,既然要打东郡,陈留、平原两郡自然亦无留着的必要,我意这回用兵,就顺手把陈留、平原两郡也打下来,收为我徐州所有。” 戏志才、郭嘉俱皆同意。 荀贞说道:“孟德无战意,其部兵卒无斗志,东郡不难打下。此战之难在另外两点,一则是能不能把孟德截获,将他堵在东郡,擒获之;一则是袁本初可能会派兵来与我争夺东郡、陈留、平原三郡。针对前者,别无它策,唯能用志才提出的那两个办法来尝试解决;针对后者,我决定此回出兵,不仅调乐进、潘璋、赵云三部,并檄许显,令他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一旦袁本初果真遣兵来犯,就马上驰援兖州!” 说完,荀贞顾盼戏志才、郭嘉两人,问道,“志才、奉孝,如何?” 戏志才说道:“袁本初的确不可不防,明公檄许将军备战此条,十分妥当。” 郭嘉说道:“嘉愚见,似亦可传檄孙郎,叫他也作些驰援兖州的预备。” 荀贞笑道:“我自然会传檄伯符,但我不打算叫他驰援兖州。” 郭嘉问道:“那明公是打算?” 荀贞从容说道:“如果袁本初真来犯我,则即伯符收复河内失地在时也!” 郭嘉、戏志才对视一眼。 两人齐声说道:“明公此策甚妙!” 河内南邻豫州,东接兖州东郡,北为冀州魏郡,而魏郡即是袁绍现下之老巢所在。 袁绍倘若来攻,那么孙策进攻河内,就有三个好处。 一个是如荀贞所说,孙策能够收复失地;一个是能够从河内威胁进犯东郡的绍兵侧翼;再一个是并且还能够威胁魏郡。可谓一举三得。 荀贞是个行动派,素来雷厉风行,决策一下,马上就着手落实。 几天后,进攻东郡、活捉曹cao的命令分别传到了赵云、潘璋、乐进处。 …… 赵云接令,按照军令中指定的时间,於五天后,引兵出城。 天公不作美,前几天都是晴天,偏偏昨晚彤云密布,今日赵云才刚率部出城,就下起了雨。 准确点说,是雨夹雪。 风卷雨雪,迎面扑撒,方正月时分,天气正冷,一下雨雪,更加寒冷,就连坐骑战马,亦被冻得恢恢嘶鸣。分布於行军队伍中的高低不同、大小不一的数十面各色旗帜,被风吹得卷起,很快,旗面便被雨雪浸湿。然而跟随赵云进战的两千步骑却是精神抖擞。 赵云部的兵马总计三千余,这次出征东郡,他亲率了两千人。 其余的留在了历城,由中垒都尉荀濮率领,负责守城的事宜。 其帐下爱将严猛驱骑到赵云边上,大声说道:“将军!你说田楷他会不会应命出兵啊?” 荀贞给赵云的檄令共有两道。 一道是给赵云本人的,另一道则是叫赵云转交给田楷的。 赵云轻描淡写地道:“明公的军令,他敢不从么?” “这么说,田楷是会出兵的了?” 赵云唤了两个军吏近前,命令说道:“你俩先行,到前头济水边上的祝阿县附近,看看对岸有无田楷部曲,若有,叫他为我部筑造营地、埋锅造饭,对他说,我军傍晚前就能到达。” 一个军吏问道:“要是没有呢?” 赵云摸了摸马鞍边的长矛,说道:“若无,你俩就过济水,去平原县,见田楷,对他说,限以一日之期,令他亲自率兵追上我部,若是延期,待攻灭东郡之后,我会去找他谈谈。” 那两个军吏笑着接令,带了十余从骑,驰马出队,往西南方向而驰,先往前头的济水岸边去。 历城西行出县一二十里,便是平原郡的郡界,不过因为东郡位处在历城的西南方向,所以赵云部没有朝西行军,而是朝西南方向行进。 济水和黄河差不多呈并行的态势,由历城入东郡,需要先过济水,再过黄河。 祝阿是平原郡最东南角的一个县,也是平原郡下辖诸县中,唯一一个在济水南岸的县,并同时亦是平原郡诸县中距离历城最近的一个县,两地相距只有四十里地。 行军半途,那两个军吏中一人折回。 “将军,田楷部已在济水对岸,是田楷亲自带的兵,约千人上下。将军的命令,下吏等已经向他转达,他在为咱们筑营、埋锅造饭了,并请下吏禀报将军,说他亲自来迎将军渡济。” 严猛嘿嘿一笑,说道:“将军,这田楷以前像个倔头似的,怎么没发现,他倒也是会老实听话的!” 赵云笑道:“以前兖州有刘岱、有曹cao,因此田楷敢不听话;可现在呢?明公两败曹东郡,大破张孟卓,兖州已为我有,明公威名,震动海内,田楷,他又怎敢还不老实听话?” 要想人听话,实力得够硬。 实力只要够,别人就会听话。 换用后世的话讲,弱国无外交是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如当下,借荀贞而今的威势,赵云令田楷给历城兵筑营造饭,役之如使奴仆,而之前那般首尾两端的田楷则竟是不得不从。 又前行四五里,前边军吏来报,先头部队碰上了田楷。不多时,田楷被带到赵云这里。田楷不比赵云,年纪较大是其一,本非武将是其二,不耐风寒,冻得抖抖索索,嘴唇都乌黑了,却见到赵云,忙不迭的就要下马进见。 田楷既然应荀贞的命令,带兵来了,赵云是个好脾气的,亦就不为已甚,叫他不必参见,寒暄两句,见田楷的冠带、衣袍皆被雨雪浸透,眉毛、胡须和脸上也都是水滴,说话的声音颤颤抖抖,不住地打冷战,样子着实可怜,就令亲兵取来了厚袍一件给他。 田楷甚是感谢。 傍晚之前,到了济水岸边。 河上有桥。 赵云一马当先,田楷随之在后,两千历城兵鱼贯过河。 田楷部是今天上午到的对岸,已然驻好营垒。赵云部入到营中。招待赵云部的饭也已经做好,田楷特地下令杀了几头羊、宰了两头牛。两军兵士饱餐一顿。 当晚住宿营中。 翌日一早,两军合作一部,赵云为主将,田楷为副将,仍然向西北行军。 因为这里距离东郡已经比较近,剩下的路程约只百里上下了,故而为避免东郡东北边界聊城等县的守将夏侯惇等过早收到军报,赵云令全军加快了行速。 冒着雨雪,三千兵士奔行急进。 …… 东郡,卫国县,临时郡府。 雨下两天了。 这天刚刚入夜,数骑自聊城方向飞驰到城下。 非常时期,宵禁的时间很早,城门早就关了。 这数骑在城外大叫:“聊城军报!快打开城门。” 这一段夜间守城的都是曹纯,他亲等城楼,叫那数骑放平火把,映照他们的面庞,认出了带头之人是夏侯惇的司马,这才叫打开城门。 数骑入城,不作停留,直赴郡府。 曹cao闻报,暂时停下正在召开的军议,召见来骑。 接到军报,打开来看,看才一方,曹cao神色微变。 现正在召开的军议是从今天中午开始的,军议的主题不是别的,依旧是撤退事宜。 放弃东郡、撤往并州的这个计划,目前曹cao帐下的重要文吏、武将都已知晓。 具体的各营撤退之顺次、方案,已经安排好了。 但就这么撤走,曹cao毕竟不甘,他寻思着临走前,别的不说,至少是不是得再捞上一把?倒不是为了他本人,主要是为了其部以后的发展,——可以想见,到魏郡后,至少相当长一段时期,他都不得不仰袁绍鼻息,所以手里头,他得多备些钱粮,其今天议论的就是此事。 也议得差不多了。 弄钱粮的方向重点是两个。 一个是本地的豪强大户,这个任务,曹cao交给了程立等人负责;一个是各县那些已经开挖,还没有挖完的历代陵墓,这个任务,曹cao交给了前时出任他帐下头任摸金校尉的李象。 前一个,随便程立他们怎么做;后一个,曹cao交代李象,务必要偷偷摸摸。 看完军报,曹cao没有与诸人说军报何事,强做镇定,不慌不忙地把议论的事情收了尾,抚须笑道:“本该留君等用个饭,只是这几天君等都辛苦了,今儿个又议事入夜,饭就算了,改日再说,君等请赶紧各自归家,早些歇息罢!” 程立等人起身告辞。 旁人辞后,尽皆出 府,程立转了回来。
“程公,你回来了!”曹cao坐在堂中没动,就在等他。 程立问道:“明公,可是赵云进犯聊城了么?” 曹cao一拍大腿,说道:“程公!料事如神!” 程立说道:“赵云此时犯境,此必是明公欲弃东郡、西去冀州的消息走漏出去,被荀镇东获悉了!荀成现不在历城,赵云部只三千许人,他不可能倾巢来犯,他能用之兵顶多两千,凭此两千步骑,有夏侯惇在聊城驻守,聊城必无忧也!明公,如今需要防范的,不是聊城那边,而应当是离狐郡的潘璋部和昌邑的乐进部!” 曹cao说道:“程公的意思是说,贞之或许会用‘声东击西’之计?明以赵云犯境,实使潘璋奔袭?” “正是!” 曹cao再又一拍大腿,说道:“程公与我所料正同!” 刚才等程立回来的空当,曹cao已经想清楚了这点,而且把对策也想出来了。 他说道:“从离狐攻我卫国,必须要渡河,我现在就传令曹仁,命他率其本部,严守河津!只要把渡口看牢,不给潘璋渡河之机,纵其奔袭突进,无所功矣!” 程立说道:“除掉防守河津,还有一事,明公亦须谨慎。” “何事?” 程立往堂外看了看,唯见夜中雨雪飘落,院中并无人踪,然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与曹cao说道:“便是郡中豪强。” “郡中豪强?” 程立说道:“就在今天上午,立应明公之召来开军议之前,立得范县令靳允的密报。靳允说范县的两家强宗,就在不久前,私下与东平相李瓒联系!靳允问立,该如何处置?因立尚未来得及将此事禀与明公,故此尚未回复於他。……明公,范县的强宗有降徐州之人,以此类推,别的县肯定也会有!就是卫国县,只怕亦不会例外。” 曹cao叹了口气,说道:“附强背弱,此固人之常情也,却若是无我,东郡早为黑山贼所陷,东郡豪强、士绅竟不念我此恩乎?” 河内的黑山军曾经攻入东郡过,曹cao上任东郡太守,就是在那个时候。曹cao巧妙用兵,大胆攻战,一举将入侵的河内黑山军击退,通过此战,他不仅保护了东郡的士民,并且打出了善战的名声,后来鲍信等之所以在刘岱死后,推举他接任兖州刺史,主要缘故即在於此。 程立是个现实主义者,没有曹cao的这点感慨,冷静地说道:“明公,愚民陋士,知道什么?正如明公所言,这无非是他们的正常选择罢了。明公,立窃以为,防守河津之余,在明公开始撤出卫国之前,对魏国县内,从明日起,也应施行戒严!” “便按程公此议!” 程立说道:“现下军中诸将皆已知我军将要撤离东郡,正是我军心涣散之际,恐怕难以久阻赵云、潘璋,乐进要再率部一来,纵有大河之险,卫国不能保矣!因是立愚见,明公,撤离东郡此事,正是撤离的日子不能再按原本计划,宜当提前!” “……程公以为,提前到何时为妥?” “最多五日,五日后就当撤离,不能再久拖了!” 曹cao惋惜地说道:“五天么?五天怕是弄不来多少粮秣、军饷啊。”却也当断则断,不等程立再劝,说道,“好!就五天!我现就传令夏侯惇,令他必须守够五天!并令曹仁,五天之内,不许放潘璋的一兵一卒过河!” 两道军令当晚送出。 …… 夜晚温度低,天气越发冷,雨雪染湿的地上,踩上去滑溜溜的。 出了临时郡府,李象在回家中路上,差点摔了一跤。 终於到了家中。 其室内点着烛火,一人坐於案前,在独自饮酒。 这人半截眉毛,酒糟鼻子,嘴巴不大,胡须稀疏,可不就是与李象一起投奔曹cao的梁逵。 见到李象回来,梁逵丢下酒碗,起身迎接,说道:“校尉,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议事议得晚。这还是忽然来了聊城急报,议事才散!” “聊城急报?聊城出什么事了?” 在梁逵的帮助下,李象脱去被雨打湿的袍子,换了件干衣,随便披上,坐将下来,端起酒杯,连喝了三杯,热酒下肚,身体略暖。他回答说道:“曹公没说,料来……” 梁逵也坐回原位,与李象相对而坐,问道:“料来怎样?” 李象摸了摸络腮胡子,说道:“料来必是赵云进攻聊城!” “啊?赵云进攻聊城?那、那,那是不是镇东要来打东郡了?”梁逵大惊失色。 李象脸上阴晴不定,烛火明灭,映衬得他神色森然。 许久,李象没有回答梁逵的话,却是抬起脸来,看向梁逵,问他说道:“你想不想大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