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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72 健儿战死谁封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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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军事角度而言,杀俘有利,也有弊弊是会导致敌人死战不降,利是能够震慑不轨之徒

    皇甫嵩、朱俊没有杀老弱妇孺,杀的都是精壮,但也有好几万人,几万首级堆积在昆阳城外,引来苍蝇乱飞,城内外血流成河,到处是没了首级的尸体,惨状不胫而走,波才虽被困在舞阳城中,然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原本,他深恨荀贞,在知晓了此事后,他痛恨皇甫嵩和朱俊,坚定了不降之意

    皇甫嵩、朱俊都是知晓兵法的,岂会不知坑杀了俘卒后舞阳将会死守?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张角振臂一呼,天下云起响应,盗贼亦趁机蜂起,不轨之徒尽皆隐伏於草莽间观觑局势这就好比是一粒火星溅到了一大堆干柴上,若不尽快把这个火星扑灭,那么势必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将会有多的人加入到造反的行列中,比如盗贼、比如流民、比如不轨之徒

    治乱世当用重典,平乱也应如是,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用残酷的震慑手段才能将隐藏的危险消灭於萌芽之中,如若不然,就会像朱俊说的那样:会“开逆意”至於波才会否死守?他们自恃兵多,对此并不担忧

    荀贞、曹cao虽对屠杀俘虏存有非议,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最好的震慑“反贼”的办法

    昆阳既定,何曼授首,数万俘虏被屠,用不了多久,皇甫嵩、朱俊就能率部来到舞阳

    曹cao、荀贞收拾起被震惊的心情,在帐中商议军事

    荀贞定了定神,说道:“昆阳光复了,这是好事儿,但是都尉,对你我来说,现下却是最危险之时”

    曹cao颔首,赞同荀贞的意见,说道:“不错,贼波才在知道昆阳被王师光复后,必定惊恐,很有可能会趁我主力未到之时,突围逃窜你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起身在帐中转了几步,对荀贞说道,“贞之,你我只有五千人马,要想把波才拖住,非得再次用计不可”

    “都尉有何妙计?”

    “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对策,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你帮我斟酌斟酌?”

    “都尉请言之”

    “首先,传令全军白天警戒,夜不解甲,枕戈待战”

    “嗯”

    “其次,分出一半兵马,分别潜至从舞阳去南阳、汝南的必经之地,埋伏下来若波才果真突围,有这两路埋伏,至少可以阻击一阵,尽量坚持等到皇甫将军、朱将军和文府君来”

    “都尉此计大妙”

    两人商定:荀贞负责派兵去城南埋伏,阻击波才去南阳,曹cao负责派兵去城东南埋伏,阻击波才去汝南

    计议定了,荀贞出了曹cao的将帐,归回本部,召来诸将分派任务,令许仲、江禽、陈褒、高素、刘邓、辛瑷带本部悄悄离营,前去指定地点埋伏荀贞领余众留守营中曹cao那边也指派将校出营埋伏曹cao与荀贞一样,亦在营中留守

    许仲等走后,军营中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荀贞在帐中独坐了会儿,听得营中安静无声,召来宣康、李博、戏志才,问道:“营中还有多少马匹?”

    宣康答道:“百匹上下”

    “令将马匹分散营中各处,命士卒鞭打马匹,务使马匹不停嘶鸣”

    “诺”

    “再集合起来一些兵卒,令他们亦分散去营中各处,各执树枝拖地,来回行走不得停歇”

    “诺”

    许仲等人一走,营中少了半数的人马,尽管扎营之地距舞阳有四五里远,舞阳城中可能看不出变化,但也要有所防范,所以荀贞令鞭打马匹,命兵卒在营中行走宣康、李博接令,出去传令帐中只剩下了戏志才、荀贞两人戏志才见左右无人,乃问荀贞:“贞之,你这是怎么了?刚在曹都尉帐中时,我就见你面色不好,这会儿是蹙眉叹气,似有心事?”

    “唉”

    荀贞长叹一声,离席负手,行到帐口营中的兵卒接了他的命令,或将马匹从厩中牵出,或出去寻找树木的枝叶,忙乱一片他看着这一片繁忙的景象,心情沉重,说道:“皇甫将军与朱将军尽诛俘虏,杀伐太重啊”戏志才是自己人,他不必隐瞒真实想法

    戏志才说道:“两位将军杀伐虽重,但也是为了能尽快地平定贼乱啊要想尽快地平定贼乱,非得用酷烈手段不可”

    “话是这么说……,唉,几万人说杀就杀了”荀贞面现不忍

    他不是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当年在西乡他族灭第三氏,杀伐也很重,要非随后大力推行仁政,春秋断狱、抚恤孤老,几乎要被人视为酷吏,饶是如此,也被族人长辈如荀绲等告诫了一番,但对黄巾军他真是不忍下这么狠辣的手黄巾军和第三氏不同,第三氏是地方恶霸,欺凌百姓,而参加黄巾军的人都是活不下去的,是为了求一条生路荀贞在内心深处对黄巾军是极为同情的,可是为了保命,他却又不得不与黄巾军敌对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张角能够像前朝的刘邦或者后世的朱元璋一样,最终以布衣之身而夺取了天下那该有多好?他也不必为此矛盾挣扎了

    他望着帐外,只觉阳光明亮的刺眼,四个字又一次浮上他的心头:“阶级斗争”

    穿越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四个字的理解越来越深刻天子也好、阉宦也好、士大夫也好,他们都是统治阶级,老百姓是被统治阶级这两个阶级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汉之前、汉以后,纵观数千年之历史,包括荀贞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统治阶级,或名之曰获益的权势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对立一直都是存在的翻遍古今历史,遍数所有的统治阶级之代表,荀贞心道:“也许只有一个人是真正心向百姓的”

    站在统治阶级而心向百姓,这是对本阶级的背叛,是要受到本阶级的排斥的,是要被后来的统治阶级或获益阶层痛恨并谩骂的

    荀贞自问,他没有“那个人”的勇气,就算他有这个勇气,在眼下这个时代也是断然做不成那样的事的

    前世时,荀贞不说养尊处优,也没受过什么苦,没干过什么农活,穿越之后,他虽也没受过什么苦,但与百姓、农人接触得远比前世要多,他对劳动人民充满了爱意和同情他望着在营中忙碌的兵卒,心情复杂地想道:“这些兵卒与城里的那些黄巾军兵卒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我身上所穿,口中所食,悉由民来,皆为民脂民膏如今民活不下去了,揭竿造反,我却带着和他们出身同一个阶级的士卒来镇压他们,来杀戮他们良心何忍,良心何忍啊”良心很不安

    不安也得镇压,也得杀戮

    不镇压、不杀戮,他就进入不了统治阶级,当不上统治阶级,他就得被镇压、被杀戮这不是一个多选题,而是一个单选题,他只能选这条路

    他不觉又想到了阉宦和士大夫不错,阉宦和士大夫是对立的,但此两者又是统一的归根结底,他们同属一个阶级,都是统治阶级在太平时,坏的阉宦鱼rou百姓,好的士大夫爱民仁民,而当百姓起来造反的时候,他们两者就又没有什么不同了,都是坚决地站在这些起义百姓的对立面曹cao、皇甫嵩、文太守、钟繇、郭图、荀攸,就是他们的代表

    不止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士族子弟,就连朱俊、孙坚这些出身寒门而如今成为统治阶级一员的人,镇压起造反的百姓来不也是毫不手软么?虽然他俩的这个“寒门”只是相对而论,实际上是高於底层百姓的,但原本毕竟不是统治阶级

    时也,势也荀贞纵是对黄巾军有百般同情,因为他前世也只是个寻常的百姓,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那些黄巾军的士卒是同属一个阶级的,然而这份同情他却也不能付诸行动,只能将之深深掩藏

    戏志才悄然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了他忧伤的面孔,默然片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朱将军说:‘仁民可也,岂可仁贼’?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坑杀数万俘虏虽然残酷,但却能杀一儆百,震慑心存不轨之徒,救出天下的百姓啊杀一人,救百人,这是‘大仁’”

    戏志才尽管家境贫寒,可是因为民间对读书人一贯的尊崇,他有着知识分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与那些农夫、氓隶是一个阶级的,对皇甫嵩、朱俊屠杀俘虏他并不反感,可也正因为他早年家境贫寒之故,所以他对这些造反的百姓却也不像朱俊、皇甫嵩那样杀戮无情,也能理解荀贞此时的心态——不过细细比较下来,他对造反的百姓却不是像荀贞那样“同情”,而是一种居高临下近似“怜悯”的情绪

    他劝慰荀贞,说道:“而今党禁已解,待平定贼乱后,朝廷必会选贤任能,治牧地方贞之,天下的百姓会过上好日子的”

    “会过上好日子的?”荀贞心道,“黄巾乱后是董卓,董卓乱后是割据,割据之后是晋,晋时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晋后南北朝,仍旧战乱不休从黄巾之乱开始,百姓将会经受四五百年的浩劫……,会过上好日子的?”他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心道,“杀一人,救百人,这是‘大仁’志才此言有理可是真正的大仁是什么?”又一句话浮上了他的心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再睁眼时,他的脸上已经褪去了忧伤,他望着帐外的兵卒,微微笑道,“是啊,百姓会过上好日子的”

    戏志才现为郡兵曹右史,乃是兵曹掾的助手,是个中下层的郡吏,手底下也有几个小吏帮他处理公文案牍

    他回到自家帐中后,一个小吏见他坐入席上,抚着胡须,似在想事,问他在想什么他默然片刻,感慨地答道:“荀君是一个仁义的人啊”

    ……

    荀贞、曹cao的设伏没有派上用场,波才并没有突围

    两天后,皇甫嵩、朱俊率主力来到,与荀贞、曹cao合兵荀贞、曹cao终於放下了心,将各自遣出的兵马召回,聚於皇甫嵩的帐中,向皇甫嵩、朱俊、文太守汇报了这几天舞阳城中的敌情众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几万大军齐聚城下,已将舞阳团团围住,接下来自然是要攻城了

    皇甫嵩、朱俊令:荀贞、曹cao为一路,佯攻北城墙朱俊为一路,佯攻南城墙皇甫嵩分兵三千,加上魏校尉收拢起来的残兵合共六千余人,佯攻西城墙皇甫嵩亲带主力猛攻东城墙,仍以孙坚为先锋

    舞阳城中虽然只有一万四五千的守卒,但应该是因为昆阳俘虏被屠的缘故,人皆拼死抵抗,斗志极其坚定

    急攻五日,不下

    汝南、南阳、东郡、陈国等地的黄巾军声势日大,不能在颍川久留

    皇甫嵩见久攻不下,心中着急,带着诸将登到高处,观望了半天孙坚等人攻城,当晚思忖一夜,得了一个破敌的计策,次日一早复又召集诸人

    这一天是光和七年的三月十五日

    皇甫嵩不愧是个名将,善用计谋他对诸人说道:“贼所以死战者,定是因见我军屠俘,惧死,故而死战兵法云:一夫死战,足惧万夫,况万余众?以今观之,吾等不应再继续强攻了”

    朱俊问道:“那该如何?”

    “孙子云:上兵伐谋,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既然贼兵死守,不好攻城,那么吾等就把他们引诱出来,野战取胜”

    “引诱出来?将军上次用诱敌之计,在澧水岸边歼灭了贼援昆阳之卒五千众波才已经吃过将军诱敌的亏了,再诱?恐怕他不会上当”

    曹cao插嘴说道:“敢问将军打算如何诱敌?cao愿闻之”

    “我打算诱贼突围”

    朱俊说道:“波才要想突围,早就突围了我等主力来前,他没有突围逃窜,现今我等兵临城下,他会突围么?”

    皇甫嵩猜度波才的心态,分析说道:“在我等主力来前,波才没有突围是因为中了曹都尉、荀掾之计,以为他们兵多,故此不敢冒险,因而选择了守城人皆好生恶死,他虽选择了坚守,却不见得就是想死在舞阳以我度之,他必是想先守城,然后等我军疲惫后再寻机突围”

    皇甫嵩的分析有道理波才肯定不想死,那么他为什么此前不突围呢?是因为对突围没把握,所以索性守城

    他守城,汉军攻城,费力的当然是汉军这样,等汉军疲惫之后,他再突围

    朱俊沉吟说道:“将军言之有理将军适才说,波才是想等我军疲惫后再‘寻机’突围,那么将军所谓之诱贼突围,是想主动把这个‘机’给波才么?”

    “然也”

    “如何给之?”

    “从今天起,逐渐放缓攻城,做出我军‘久战不支’之态我军先战昆阳,再击舞阳,持续作战近有半月之久,说实话,兵卒也确实疲惫了我军疲惫,波才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他死战多日,贼兵怕是也都累了,且贼兵之粮皆为抢掠而来,料来不会有太多存储,估计也快要尽了战至今时今日,可以说我疲敌也疲,波才定急於脱身只要我军主动露出破绽,十有他会中计”

    朱俊被皇甫说服了,帐中诸将也无异议

    皇甫嵩便就下令,做出具体部署他令道:“文台,今日攻城仍以你为先锋,不过今天你不可逞勇,只可示弱昨天你离城头最近时有五六尺远,今天上午,你要离城头六七尺远,下午,要离城头七八尺远”

    孙坚应诺

    皇甫嵩对孙坚下过命令,接着对诸将说道:“这几天,我军日夜不歇地轮换攻城,今夜,就不攻城了,一则示弱,二则也借机让兵卒们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波才突围”

    诸将应诺

    “这几天攻城,我军每次都是以三千人为一批次,所选皆为精勇,明天改用余众攻城,并且在人数上也要减少一些,上午减掉五百人,下午再减掉五百人”皇甫嵩点了几个这几天没有参与过攻城的“杂牌”将校,令道,“明天就由尔等率部攻城”

    这几个将校应诺

    “明晚,朱将军,你可使你部人马假装营啸夜乱”

    朱俊应诺朱俊负责看守的南城墙,从这里突围而出,可以直下南阳,对波才来说是个极好的突围方向

    安排好诱敌,皇甫嵩又安排设伏把波才诱出城后需要精锐去歼灭他他选了曹cao、孙坚、荀贞等人,以及他与朱俊部中有勇武之名的数员将校,令他们:“明天入夜后,汝等带本部去朱将军营外埋伏波才若中我计,从此处突围,汝等即在前击之,我会率主力从后围攻”

    曹cao、孙坚、荀贞等人应诺

    皇甫嵩分派停当,军议就要散了时,帐中有人忽然问道:“万一波才没有中计,不肯突围怎么办?”

    “若他不中我计,那就是天意如此,继续攻城就是”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计,波才会否突围?皇甫嵩也不能做出保证两军交战,有时不是比谁的谋略高明,而是比谁犯的错少

    ……

    波才这些天一直在城上,汉军攻城的变化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立在城楼,俯视正在侧下方攀援云梯的孙坚孙坚身披两层重甲,冒着城上的箭矢、石块,手脚并用,衔刀而上

    在这几天的攻城中,孙坚勇猛无比,是所有攻城汉军中最为骁勇的一个将领,也是曾经突上城墙位置最高的一个人,非常抢眼显目,早就得到了波才的重点关注而今天之攻城,孙坚似与前几日有所不同

    看了一会儿,波才身后的一个渠帅说道:“怪哉,此贼今日似不及昨日勇锐”

    一个道:“汉贼先攻昆阳多日,今又移师攻我,日夜不停,便是铁人也受不了此贼不如昨日勇锐,显是久战力疲了”

    波才被这个小帅的话触动了,望着艰难攀城的孙坚,他心中想道:“数万汉贼之中,此贼最为骁勇,连荀贼也比不上他如今连他都疲惫了,那其余的汉贼?岂不是加疲惫”有了这个念头,再看汉军今日攻城,越看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对,若将前几日汉军之攻城比作是猛虎,那么今日之攻城势头明显就疲软了下来

    观望了一天,傍晚时分,汉军结束了这一天的攻城,鸣金收兵,归回营中因为从攻城第一日起,汉军就日夜不歇,因此,黄巾军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抓紧时间狼吞虎咽地吃了伙夫们送上的饭食后,各面城墙上打起火把,守卒们重又拿起兵器,等待汉军夜攻

    夜色渐深,归营的汉军却毫无动静

    野外的风掠过汉军营地,吹上城头,鼻子尖的守卒从风中闻到了rou香

    波才没有下城,仍在城楼待着一个渠帅“咦”了一声,连连吸溜鼻子,咽了口唾沫,一副嘴馋的模样,说道:“风里有rou香?”

    依汉军军制,士卒每月有固定的rou钱,但这个rou钱不多,能吃上rou的日子很少皇甫嵩、朱俊在离京前,虽然得了天子从西园里拿出来的钱作为军饷,但自入颍川以来,因受波才、何曼兵乱,所经之县大多十室五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rou,所以吃rou的时候不多到舞阳城外后,只在攻城前夜吃了一顿rou,这几天根本就没尝过荤腥,今天晚上怎么忽然吃起了rou?

    联想到白天汉军攻城的疲软,波才不由想道:“这是犒军啊攻城到半截,无缘无故地犒劳兵卒?难道说汉贼真的是久战生疲,兵卒疲惫了?所以皇甫、朱、文三贼用rou来提升士气?”也有其他渠帅猜出了这一点,有人喜道:“上师,汉贼疲了咱们是不是可以突围了?”

    正如皇甫嵩的推测,波才虽死守舞阳,但这是无奈之举,他始终没有放弃南下汝南或南阳之念

    之所以他一直待在舞阳未走是有原因的:最先,何曼被围时,他舍不得何曼带的那数万兵卒,因此不走,试图救援何曼;接着,荀贞、曹cao用疑兵之计,使他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昆阳城陷,皇甫嵩、朱俊尽屠俘虏,到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走也有点晚了,与其冒着前有荀贞、朱俊阻截,后有皇甫嵩、朱俊尾击的危险,还不如以逸待劳,固守城池,等持续作战了近半个月的汉军疲惫后再伺机脱困

    可以说,他现在等的就是汉军露出疲态如今,从汉军攻城的种种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他好像是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可是,因前不久中了皇甫嵩之计,在澧水岸边折了五千人马,他却不敢就此轻信,再三犹豫后,想道:“汉贼狡诈,说不定这又是个阴谋诡计,我还是再观望观望”

    这一夜,等到月上中天,城外的汉军营中仍是毫无动静,没有夜攻的迹象对汉军已疲这个说法,波才信了六成

    月落日升,又一天来到

    光和七年三月十六,这天一大早,汉军如往常一样照例发起了进攻

    波才昨晚在城楼待了一夜,只在黎明时迷了会儿眼,汉军一发起进攻,他立刻振作精神,疾步到城楼临着城墙的一面,观望汉军今日之进攻态势较之昨日,今日是不如那个披双层甲勇冠汉军的“贼子”今天也不见了踪影

    波才耐着性子从早上看到下午,心道:“汉贼昨夜犒军,并休息了一晚没有攻城,然而今日之攻势反而不如昨日,也许真是疲惫了?”又多信了两成尽管已信了八成,毕竟还有两成的疑虑,因而,在几个渠帅请令突围时,他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心,没有下达突围的命令

    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心道:“且再观望观望”

    这一天汉军的攻城比前几日结束得都早,暮色未至便就收兵归营了黄巾军计算伤亡,今日之伤亡人数不及前日的一半,而杀伤的汉军数量却与前日不相上下波才不知皇甫嵩今日派出攻城的都是杂兵之类,不能与前几日的精锐相比,在听过敌我伤亡的汇报后,对汉军已疲又多信了一分信了九成

    九成相信,一成疑虑

    多的渠帅在劝他:“上师,火候差不多了,该突围了汉贼猛攻我城多日,不但汉贼疲惫,我军也疲惫了再守下去,突围都没力气了”

    突围还是不突围?

    每当九成的相信占上风时,那一分的疑虑却总是出来打岔波才带着这份犹豫,巡视城上,巡视城内军营

    城上的守卒、在营中歇息的部卒因为多日的激战,如那些渠帅所言也都很疲乏了,兵卒衣甲上的血渍凝成了黑褐色的污块,大多数人满脸泥污,脏兮兮的,很多人额上的黄巾早就不知去向,披头散发,沾染了灰尘、鲜血的头发或者一绺一绺的,或者凝固成了“发饼”看着波才巡视经过,他们抱着兵器或站或坐,望向他的眼中都充满了久战的疲惫和对生的渴望这些人马,这些兵卒,是颍川黄巾所剩仅存的一点元气了

    在这一时刻,仇恨离波才远去,他没有再去想荀贞,也没有再去想皇甫嵩、朱俊回想刚起兵时的意气风发,再回想阳翟失利后的连战连败,看着眼前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道众,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很想放下这一切,可是他不能

    他想道:“不管怎样,要把他们活着带出舞阳”他给他自己打气,“大贤良师在冀州,神上使在南阳,何仪等在汝南皆连战连胜,杀得汉贼溃不成军,我部的失败只是一时的失利,这“苍天”一定能把它推翻这“黄天”一定能够立得起来”

    他立於营中,站在黄巾士卒中,拔剑指天,慷慨激烈,高呼道:“立黄天立黄天”

    暮色深沉,笼盖四野数万汉军重围在外,舞阳孤城耸立一轮红日从西天落下,几只倦鸟从城上飞过,又飞越汉军重重的营垒皇甫嵩、朱俊、文太守、曹cao、荀贞等人正在帐中讨论这两天的“佯装不支”是否成功,突然听到一阵声响从远处的城中传来

    众人停下话头,屏息凝气,侧耳倾听,城中呼喊的是:“立黄天立黄天”

    倦鸟惊飞,营中马嘶皇甫嵩大喜,霍然起身,说道:“贼中吾计矣”

    是夜,二,舞阳南城墙外,朱俊营中突然营啸生乱波才闻讯,急赶到南城墙,临垛远望,迷茫的夜色下,遥见朱俊营中火光冲天,火光中有无数人影惊惶奔走,并隐见有马匹脱缰乱跑营中鼓之再三,不能将sao乱制止这sao乱的喧嚣之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出极远,入他耳中

    他大喜,霍然转身,对诸渠帅、道:“天助我也汉贼夜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