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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君再承怨报德 小郎中二遇中山狼

    桃夭华影观不尽,人投旅店鸟宿林

    盖世绝学传盖世,后生自有后生勤

    “三卦三行三奇步,九遁八门六甲丁。”

    乐平于心中幻想八卦图,学着晨方才的一举一动,聚灵气于足下,暗念卦象,走巽乾坤三位。

    一股劲风忽得冥冥而生,携乐平至空中。

    “噫!好!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惊喜间稍一分神,灵气立即失散,乐平置身空中只觉神形无力,顺势为劲风裹挟抛出,摔于桃林之外。

    好一个头上脚下的倒栽葱。

    所幸没有受伤。暴雨未停,乐平连忙向山下客栈赶去。

    途经三丈巨石拦路,忽听得石后虎啸连连,人声凄凄,乐平忙上前查看,却原来是大虫伤人。

    一头吊睛白额斑斓猛虎将一位小郎中迎面扑倒。

    药箱,瓶罐散落一地,定睛观瞧,那虎的后腿上竟缠了一条纱布。

    未及多想,乐平闪身形上前,连向那虎受伤的后腿来了几记重拳。

    那虎吃痛,连摔两个趔趄,乐平不等他反扑,拉起小郎中便向山下奔去,一口气逃出了两里地方才停下。

    那小郎中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仍不忘满口道谢,屈身下拜道:“多…多谢侠士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鄙人他日定会报达您的…您的再造之恩!”

    乐平哪听过这等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满口只说了些“受不起”“没什么”云云。

    小郎中起身掸了掸土,正了正顶上的青色方巾,释下背上药箱,瓶瓶罐罐翻找了一通:“呼嘘!幸好没弄丢这个。”说着拿出一小瓶黑紫色叶子:“万幸万幸!天道酬勤无极大帝保佑!师父要的东西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万幸万幸…”

    “嗯…敢问…”乐平一脸不解,未等说完,那小郎中便插嘴道:“是这样哒,我师父,也就是隐居连山庐的妙手神农,后讳稷老先生命我来这阴阳山采药,说来也怪,这…诶?这叶子叫啥来着…”

    “极阴桑?”乐平试探道。太一也曾下山采过几遭,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

    “对对对!就是这个什么极阴桑,偏生在暗中,害得我一顿好找啊,方才我摘了这桑叶,忽听得虎啸悲鸣,循声找去,却是一只被斩伤了腿的猛虎,那呻吟声啊!啧!惨的让人不忍心听啊…”

    乐平心下有些无语,暗想:“这人怎么如此啰嗦,我还是赶快想个法子脱身去找大师兄为妙。”

    “于是啊,我就给他包了扎,敷了创药,未料想这厮却是个无情无义的中山狼!多亏侠士相救,不然此时我这条小命啊…说着似哭非哭地抹了抹眼泪…

    乐平陪笑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随即转身欲行。

    “侠士留步!!!”那小郎中一把扑倒抱住乐平的大腿,“我还未能报达侠士救命之恩,如此这般走了,我岂不…我岂不心中有愧啊!”

    “来日再报也不迟啊…”乐平一边甩脱着大腿上的小郎中,一边向山下走去。

    “可我还不知侠士姓名啊…”

    “我…我叫乐平,好了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在下姓王名珏字钰轩,现居剡月国剡月西郊第十三街二十六区三十号连山庐,若需帮忙一定要来找我啊!!”

    “啊啊啊啊快松手啊!”

    二人一追一赶向山下行去。

    这二人暂且不表,单说雨中苦苦眺望的晨。不知乐平修炼如何,晨心中焦急万分,转念一想:“乐平落单,若是被那天杀的帝夋抓了去了该如何是好!晨啊晨啊!你行事还是太不加考量了!”越想越后怕,连走三个瞬步向山上奔去。

    却说那日帝夋与太一决战后,气枯力竭,原灵具损,跌跌撞撞来到山下,急需隐蔽之所修养生息。

    寻觅之间忽见一腥sao虎洞

    沉吼隆隆,血气nongnong,恶虎惊觉,凶煞重重,帝夋气弱,晃黑剑闪身形斩伤其后腿。

    那虎中了剑,目光呆滞倒伏原处,似是骨软筋麻般不能行动。

    帝夋灵气竭尽,只觉天晕地陷,未及取其性命,便已透支倒地,挣扎爬进洞中休养生息。

    晨上山寻乐平不得,正倚坐在一块巨石上发愁,忽见得巨石之后一片狼藉,破箱破瓶散落遍地,一滩污血自洞口延伸至洞内。

    晨心下大惊,本不想管闲事,却始终难以袖手旁观,犹豫再三还是悄然接近。

    定睛观瞧,洞内血污飞溅,一死虎躺于洞中,灵台,咽喉处各被开了一个血洞。

    血面白发老者坐于洞中,可谓凶神恶煞,恰似那邪魔转世阎罗投胎。

    晨心中暗叫不妙:“此地不宜久留,人言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快些遛吧。”

    不等晨转身,一剑已从背后杀到。

    “一剑藏空!”

    此为「三剑」之一,阴阳山绝学,晨年少时同师父太一拆招喂技,常为此式降服,但今非昔比,如今看来,这一剑不过来的稍快些罢了。

    巧驱灵力,晨凭空造化出一柄纯白长剑,使一背剑式,挡下这一杀招。

    “阔别十余年,你当真让人刮目相待啊!”

    “彼此彼此,您的移形换影已经登峰造极了吧!”晨执剑在手,转身作守式。

    帝夋冷笑,弹剑铮铮:“你已经知道你师父的事了?”

    晨闭口不答。

    帝夋再问:“可是来寻我复仇的?”

    晨叹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那只是师父的选择罢了。”

    “看来你并非鲁莽之人,怪不得能在夜郎山一战中活下来。”帝夋振臂甩去剑上血迹,紫黑刃口冷峻逼人,这剑黯然无光,如时刻渴求荧火般吞噬着四周的明亮

    “夜郎山一战…若非知己相救,晨安能苟活今日啊…帝夋师伯,冤冤相报无时尽,王朝一代又一代,安见前朝旧主在?还请您…放下执念吧。”晨转剑施礼而拜。

    帝夋摇头否认,猛然间看到他腰间那根碧海潮生箫,嗔由心生道:“把玉箫还与我!那是我皇后常羲之物!你区区野民怎敢擅带!速速还与我!”

    晨不解,持剑于手道:“此为我金兰之契所赠!怎能轻易与你!”

    帝夋陡然近逼,一剑刺出,晨也不显势弱,后撤一步挺剑挡去,双锋交错黑白分明。

    可谓是:剑虽对剑技各异,兵纵交兵人不同。一个是逍遥散人似仙圣,一个是血面帝君显神通。白帝神剑飞寒影,天道无极运灵功。念虚玄青避血色,三开三合造恢弘。开盘相试逢棋手,往来解数实无穷。这个刺长驱,贯白虹,探心穿索疾如风。那个斩根脉,万千凶,左闪右避岂相容。怪雾愁云漫地府,邪烟煞气射天宫。

    鏖战百余合,帝夋灵气有缺气力不足,顷刻连中三剑,负伤而走。

    晨紧逼上前,帝夋趁其不备,回身刺出“一剑藏空”。岂料晨早有防备,连斩三剑,一剑破招,一剑斜扫帝夋腰胴,一剑横斩帝夋颈项。

    此谓“三步剑兽”常有转守为攻的制敌奇效。

    帝夋忙收剑回挡腰腹部,未及挡下,一剑又斩颈项而来…

    三剑过后,帝夋虽未受重伤,面具却被斩作了两半。

    面具之下是一张扭曲的脸,沟壑伤疤日轮状从右眼凹陷处辐射至左颊,似愈未愈,暗红邪光流淌其中,忽隐忽现时明时晦。

    “此为…天诛箭伤。”晨瞳孔微震,持剑之手稍颤不稳:“天诛箭下…竟还有生者…”

    这「天诛」本是生炎国自古流传的神器,相传上古十分鸿蒙初开,天地间节律不齐,九日轮空,人杰大羿氏单凭凡力鏖战九日,卒取配弓劣箭射杀其八于泰阳山下,然凡间弑神已破戒律,天道降咒于此弓箭之上。

    得此弓者,矢无虚发,一箭入体便散作千万碎刃,初见日则断其经脉,次见日则伤其根骨,三见日则取其性命。故中箭者难以活过三日。然发箭一次折寿半数,发箭二次一命呜呼,故至今少有人用。

    “呵!你竟不知?也罢!”帝夋冷哼道:“我早已死了,二十年前就该死了。旭日东升之时,这伤口便开始折磨我,钻心剜骨般直至日落栖霞。但现在还不是我命赴黄泉的时候…”

    二人相视,沉默良久。

    “狭隘仇心也好,壮志难竟也罢,留你终究会祸害天下!”晨微抖长剑突刺杀去:“我从不放虎归山。”

    “这可由不得你!”

    雷电破空,白影飞逝,帝夋已然缩地而去,无影无踪,滂沱大雨应声而下,掩盖下其窜逃的痕迹。

    看着帝夋留下的点点血污,晨心下骇然,忙寻乐平而去。

    却说乐平钰轩二人,忽遇得苍穹更易,风转雨移,泼瓢倾盆而下。

    “哎呀!都怪你,现在咱俩都成落汤鸡了。”乐平嘟囔道。

    “呜呜呜天道司雨无极大帝保佑,可别淋坏了我这药箱啊,这里面的东西要是坏了,我这条小命可不保啊。”钰轩双手合十对天祈祷。

    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下赶去,跑了一阵,偶然在道旁泥泞中发现一人,这人须发花白,周身上下尽染泥污,三处新伤还在汩汩冒血。

    暴雨未停,乐平本欲一走了之,忽想起师父临行前的告诫

    “不得作恶,多行益事”

    只好停下了脚步上前查看,钰轩也随之而来。

    “老人家,老人家,您还好吗?”乐平轻推那老者肩头,不见其反应,又掐了掐人中,亦没有苏醒。

    “侠士,还是让我来吧。”钰轩一改方才的话痨性情,肃敬蹲下查看。

    掌贯双耳,连叩檀中。可谓指到病除,老者口鼻登时喷出两股泥水来,钰轩又取了四剂散创药,包扎了那三处外伤。

    乐平倒也没闲着,待伤口处理妥当,和钰轩一同将那老者抬到了避雨的树荫之中。

    “咦!这伤口好生奇怪!”钰轩惊叹道。

    “哪里奇怪了”乐平上前察看:“这分明就是平常的剑伤啊,大概是招惹了什么山中的歹人吧。”

    “不是新伤,是脸上这旧伤!”钰轩手持散创药,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方才树荫中晦暗,乐平看得模糊,此时伤疤中隐隐约约闪了几道邪光,倒是把乐平吓了一跳:“还真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伤。”

    说话之间,那老者已然醒来了,此人并非旁人,正是落荒而逃的帝夋。

    那帝夋紧闭双眼,详作昏迷,实则将二人所言听得清清楚楚。

    “话说回来,恩人您刚才说这山上有歹人,又识得这山上的桑叶,难不成您自小就在这山上长大?”钰轩问道。

    “是啊,我自小跟着师父住,山中的一草一木多少都了解过,这山中哪都好,就是没几个活人,师父为了让我见见世面…就把我赶出来了。”乐平嘀咕道,说着回望山峰,流露出几分不舍。

    帝夋心下窃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乐平啊乐平,你救我一命,老夫今日却要以怨报德了!

    太一的谴责与往昔易州的辉煌交织浮现,良心折磨着帝夋。

    “我本易州国君,复国大业舍我其谁!”

    “他父舍身救你于鬼门关前,他如今又好心救你一命!你怎能…”

    “我命为兴复易州而苟延残喘,为此半途而废是本末倒置!事成之后我必以死谢罪!”

    “可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

    “我难免做个恶人,恶人何须悔改!伤天利己得自在!”

    小小孩提莫怪罪,老朽亦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