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者
不知为何,代父执政多年,呼卓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些个人似乎都喜欢深夜造访,明明都是些可以在白天说的事情。 “公主殿下。”门口是贴身侍女彩儿的声音,呼卓铃刚刚躺下,却又不得不爬起身应和了一句。 彩儿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种时候喊自己的,会在这种时候来叫人,自然是一些连彩儿自己都无法应付的人——毕竟,彩儿跟随公主多年,早已升任从四品协政女官,连彩儿都无法应付的人,只高不低。 果然,待呼卓铃简单的穿了身能够见人的衣服打开门,台阶下杵着的,是护国公府长幕僚,从二品的正经官员。 自南国皇帝呼泰达身体日渐衰弱之后,便下放了许多权利给自己的这些兄弟子女们,而这些人身边的各类幕僚侍从,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纷纷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喽,变成了有正规编制吃皇家饭的官员。 言归正传。 见公主从房内走出,中年男人急忙行了一礼,“臣护国府长幕僚辛论语,见过公主殿下。” 说实话,呼卓铃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印象并不算深刻,仅仅只是每年护国公回帝都述职之时见过几面,隐约间记得对方似乎姓辛,对方先行行礼报家门,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公式化的回了一礼,对方做事也不拖沓,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呈给彩儿,再由彩儿转交给了呼卓铃。 “这是?” “回禀公主,此乃护国公大人命臣亲手交到公主手中的密信,护国公言,需公主亲自开启,不可与外人知。”说着,辛论语向彩儿那儿瞥了一眼,随后又落下眉眼,“护国公还有要事需送往皇城,臣不便久留。” “先生既然还有要事,本宫自然不应多扰,彩儿,送先生进宫。”呼卓铃心中暗叹一声无趣,便想做个顺水人情,却没想到也被拒绝。 “不必劳烦公主,臣自有护国公大人的印记可进宫,公主殿下早些歇息,深夜叨扰,实在惭愧,,然护国公千叮万嘱需第一时间交予公主殿下,想必书信内容尤为重要,臣自然不敢怠慢,如今书信已至,臣告退。” 果然,能在官场上身居高位的,没一个省油的灯;辛论语的话滴水不漏,没有给呼卓铃半点多言的机会,正主在场,彩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口头上送了一嘴,目送着彩儿领着辛论语离开。 回到屋内,呼卓铃点燃桌上的蜡烛,盯着手中这封平平无奇的信件,浅笑摇头,随后轻轻撕开信封。 “铃儿,许久不见。” “皇兄近来可好?上次归京述职时,皇兄的身体便已经大不如从前,想来现在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转眼间又到开春之时,我又要再次回去了。” “说回正事,传闻越儿在西域似乎有些异动,特此相告,若有意外。” “皇子拥兵以自重,当立公主。” ...... 呼卓铃的大脑登时变得一片空白,此前虽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乃至自己的情报组织“飞羽”所传回的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但她还是没想到,有些事情居然是真的。 呼上庭的话实际上已然十分委婉,能够说出“皇子拥兵以自重,当立公主”,这种谋反之语,要么护国公当真有私心,这种可能性已出现就被公主直接略过了,当今世上若说有一人绝对拥护呼泰达,那此人一定是呼上庭。 那么,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是呼泰达,也就是当朝皇帝,亲口告诉呼上庭的总结陈词。 “彩儿,彩儿!” 呼卓铃急切的呼唤着贴身侍女的名字,彩儿刚刚送完辛论语,听到呼卓铃毫不顾忌身份的大呼小叫,急忙跑到呼卓铃的房间。 “公主,怎么了,公主。” “去,下令,除常驻地方及帝都的飞羽黑鸦,其他所有在执行其他任务的飞羽尽数前往西域。监视玄机军的一举一动。” “监视玄机军?!” 彩儿对这突如其来的奇怪命令感到震惊,但见公主坚定的模样,便不再多言,正要准备下去安排之时,却又被呼卓铃叫住。 “慢着。”呼卓铃再次确认了一下书信上的一字一句,随后用蜡烛将书信点燃,丢进脚旁的火盆中。“我亲自去一趟。”
...... 皇城,养年殿外。 “辛大人,许久不见了。” 延年寿守在养年殿外,挡住了急匆匆赶来的辛论语。 见对方不搭话茬,延年寿倒是也不恼,但却寸步不离门前。“辛大人可是来送信的。” “延公公,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知为何,辛论语对延年寿似乎抱着莫大的敌意,但殿内即是当朝皇帝,辛论语自然也不敢在天子门前造次,只得和延年寿打起了哑谜。“我有重要的事要禀报皇上,若是误了差事,延公公你可担当不起。” “瞧您这话说的,辛大人,是陛下嘱托老奴今夜概不见客,怎又成了老奴不让您面见陛下了。这口帽子,老奴可承担不起。” 一个是皇帝面前最衷心的狗,一个是护国公最信任的幕僚,二人都是官场老手,这打起太极来,自然也是你来我往,谁也说服不了谁,临完了,最终还是辛论语败下阵来。 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 “既然如此,我便在此处等候陛下吧。”辛论语深知怀中信件的重要性,面前的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死活挡着不让进,辛论语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出此下策,以保证信件的安全。 “请便,辛大人。” 延年寿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倒是不挡着门了,而是让到了一旁,宛如石像般一动不动。 二人就这样在养年殿门前的倒春寒中料峭了一夜,延年寿常年身在帝都,对帝都的天气了如指掌,这衣服自然是没少穿,里三层外三层的;倒是苦了辛论语,在寒风中挂了一夜的鼻涕。 这一夜,却也并不算太平。 不时有身着银甲的皇城禁军来到延年寿身旁耳语,在得到延年寿肯定的回复之后有迅速离开,搞得辛论语云里雾里的,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城的常态。 这一夜,便又如此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