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神权

    银装素裹千里，世界清幽。

    山巅，开明兽化作丈许大小，乖乖地趴在地上，给身上人当软垫。

    洛清尘倚着大白猫靠坐，唇边玉笛飞声，融入漫天飞雪之中。

    白衣融入天地，黑发落上了几分雪白。

    身旁有人小心翼翼地将他头上的雪花偏偏摘去，似乎乐此不疲。

    山下不远处，便是某个人族的部落，只是与此地的清幽宁静不同，此刻正发生着激烈的战斗，法力波动扰了冰雪的寂静，血腥味在空气之中弥漫。

    那个数万人的修行部族，正遭受妖族强者的袭击，大片大片的生命在逝去。

    仅洛清尘一路所见，这便不知道是第几起了。

    数百万的发展，人族的壮大速度很快，但底蕴终究缺了太多。

    若不是女娲与东王公的相继庇护，眼前这一幕应该早就发生了吧。

    扩张速度太快，但自身底蕴不足，即便是女娲造就的第一批人族，拜入太清圣人门下的那位尚且没能晋入大罗境，其他人族更是差得远。

    而且，过得太过安逸，发展得太过顺风顺水，缺少了血与火的磨砺，只见欲念横流，安于享乐，哪有什么自强不息，与天争命。

    人族当有此劫，女娲暂时没有插手，她正在为补天倾只事做准备。

    况且，这些人族都几乎要遗忘到底是谁造就了他们了，除了最初的一批存在，四处矗立着东王公等先天神圣的神像，祭拜，求庇护。

    而现在，凭东王公是庇护不住了，而且他自身都得因为这一份因果被卷入其中。

    妖族天庭中的矛盾冲突日渐凸现，东王公这个早有退缩之意的元老，在天庭强者中的威望也已经一降再降。

    不过也不只是他，妖族囊括了洪荒万族，如今各大族群之间自己就已经先打起来了。

    妖族的修行道路，很野蛮，赤裸裸的相互吞噬，走的修力不修心路子，天庭也缺少完整的规则秩序制约。

    虎要吃羊，羊要吃草，何解？

    弱rou强食！丛林法则！

    由是，天庭自身内部就形成了残酷的食物链关系。

    在失去了外部的共同敌人之后，他们内部就先打了起来。

    事关族群生存与延续，避无可避。

    加上还有某些看不见的手在其中推波助澜，妖族天庭的乱像如今就已然凸现。

    而人族，作为少数非妖族，自是早早就把盯上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人族是特别的。

    人族的元神分了三魂七魄，本身契合三道，灵性更是远超一般族群。

    不少妖族发现，吞噬人族对于妖族开启灵智有着很大的帮助，便有了越来越多的族群盯上了人族。

    刚开始妖族强者还顾及东王公的面子，但随着有天庭准圣强者参与进来之后，事情就发生了转变。

    底层的矛盾，也在向着天庭的上层蔓延，帝俊尚还能镇压一时，但却没有解决之道。

    甚至妖族内部不少受到压迫被当做其他强族血食的族群，对于天庭都已经失望，有意脱离妖族，但却不敢。

    玉笛化作青莲悬在身旁，笛声散去，洛清尘望着远处正在发生的屠杀，目光倒是平静。

    压迫，之后是反抗，秩序新生。

    而且，这样的生存竞争，也只能靠自己，一味的依赖他人，到头来还不如乖乖被强者豢养算了。

    “婵衣，你不回逍遥天坐镇吗？”

    洛清尘转头望向身后的银发女子，甩了甩头，落在头发上的雪花便是尽数消去。

    叶蝉衣伸过来的手顿了顿，随即收回：“云霄师妹在。”

    所以你就把事情都推给她了？

    真不愧是自己徒弟，这方面与自己真像。

    如今的叶蝉衣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混元大罗之境，若是没意外的话，她当时洪荒天地第二尊混元大罗境吧。

    这家伙证道混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挑战他这个师尊，被洛清尘扔到混沌海深处好些年才返回洪荒，然后就这么一直跟在他身后。

    金蓝两色的眸子，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那一对豹耳与尾巴倒是没有显露出来，一对尖牙却是显眼了不少。

    不过，比起那兽性之身，现在要好得多。

    果然，人总是会妥协的，在出现更糟糕的情况之时，就会选择接收相对较好的另一个选择，即使这个选择是过去不愿意接受的也一样。

    “云霄……”

    洛清尘将头靠在大白猫身上，没有说下去。

    “师尊是在担心她们走不通混元之路吗？”叶蝉衣偷偷挪了挪身子，一边问道。

    “嗯，对于她们来说，混元之路并没有那么容易走的。”

    他与叶蝉衣可以证道混元，但洛清尘且不说，叶蝉衣本身的来历就很神秘，与云霄她们可是完全不同的。

    圣人之道比之混元之路，是要更容易得多的。

    而且，若是她们走圣人之路，洛清尘有很大的把握让她们去争圣人之位。

    但，云霄她们都不愿意去走圣人之路，而是一心要修混元之道。

    现在也就只有九霄与未出世的两兄妹会走圣人之道，那也是因为他们三个的跟脚有关系。

    “云霄师妹她们想一直陪着师尊。”叶蝉衣轻声说道。

    洛清尘挑了挑眉，不用叶蝉衣多说，他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圣人之道，道果寄托洪荒天地大道，自身也就相当于绑定在了洪荒天地上，受到洪荒天地大道的制约。

    “你们早就应该出师了，哪能一直缠着师父的。”

    没有回应，沉默着表达反抗。

    洛清尘也不去执着于这种事情，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反正他就是个懒人，能不做的事情都不想去做。

    “你确定要让逍遥天参与此次的天地动荡？到时候可就没法从中脱身了。”

    “嗯。”

    洛清尘不再多说什么，既然叶蝉衣决定让逍遥天显露在洪荒中，他也不会去反对。

    本来按照洛清尘的打算，也只是让三族参与征伐魔界之事，也算是与魔祖罗睺了断因果。

    不过那个天地混乱，秩序崩坏，人手还是不足的，也不知道盘古会释放出多少那玩意儿出来，又会侵蚀多少生灵。

    有逍遥天的强者参与，应该能更快结束这一场混乱。

    毕竟，一直休养生息的三族，如今的底蕴可不一般，准圣级强者就有十多尊，其中祖龙元凤与麒麟这三位先天神圣尽皆是准圣最顶尖层次的存在，比起帝俊他们怕是还要更强。

    这是一股相当庞大的力量，但也是一股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力量，至少对于鸿钧来说是这样。

    这些年鸿钧可没有放弃对逍遥天的窥探，虽然一直没能得逞就是了。

    同时，道界的发展壮大也很快，越来越多的洪荒生灵接触到了道界，到时候可以借此发布悬赏任务，也能引来更多的外力帮手。

    之后，洛清尘一边参悟洪荒天地蕴含的道与理，行走洪荒之中，也在注意着整个洪荒的局势。

    其中，他着重关注过妖族天庭拥有神位的强者，甚至悄然动手拘来几个仔细探查，看神位的蕴养情况。

    生活传说之中，存在天地人三书，但迄今为止，他只见过地书，在镇元子手中。

    而天书与所谓的人书，他并没有看见，这分别对应天道与生灵大道的存在，洛清尘有些怀疑他们的存在与否。

    天书就是封神榜，入得封神榜，便相当于得到天道官方认证的神职，能够获得对应的神位权柄。

    如今妖族天庭建立，其中封的神已然得到了天道赐予的神位权柄，但并没有封神榜一说。

    洛清尘几次推演之后，却觉得此物并非天道的直接诞生之物。

    确与天道有着直接关系，但其诞生，不见得是天道的规则自主行为。

    也是，天道没有自我意志，本身就只是规则秩序而已。

    封神榜是存在神位与神位权柄的东西，凝结着天道的力量。

    鸿钧促成妖族天庭的创立，令天道按照规则降下权柄，蕴养在神位之中。

    那么，鸿钧在图什么呢？

    他分明是想要借此将神位的权柄掌控在手中，由他来分配，甚至由此分走天道下方的权柄，方便他继续图谋盘古道果一事。

    贼心不死！

    只是，洛清尘决定趁着这一次洪荒天地的大变动之机，直接重新构造洪荒天地的格局，未必能如鸿钧的意了。

    至于所谓的人书，原本洛清尘觉得，地道复苏，地府建立，这东西就会出现了。

    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这也正好。

    生死簿，生为起点，死为终点，其间便是生灵的一生，这当是他门下那两个徒弟的道果了。

    洛清尘打算以生与死两条大道作为生灵大道的最基础大道，这两条大道的凝结，便是生死簿。

    这个时候，洪荒天地的其他圣人也是察觉到了洪荒天地之间产生的些微变化，天地间快速积累的业障之力终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相比于混元大罗，圣人对于洪荒天地大道的依赖更大，所以也更容易被洪荒天地大道影响。

    换言之，他们更容易被大道本身蒙蔽。

    若说洛清尘与叶蝉衣这样的混元大罗是局外人，那圣人便也是句中人。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便是如此。

    使得他们对于这变化感知迟钝了不少，甚至难窥真实。

    他们各自欲去窥探岁月长河，想要知晓即将到来的变局为何，但前方只有一片混沌茫茫，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让他们心中升起警兆，看不出问题来，本身就是大问题。

    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天庭，窥探岁月长河不成，但猜测还是可以有的。

    足以引动整个洪荒天地变局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而天庭这个名义上得到天道官方认证的权力机构自是要被重点关注。

    就这样，妖族天庭的事态发展越来越脱离轨道，直至又两百多万之后，数百个妖族族群宣布脱离妖族，以各自族群名字自居。

    也是在这个时候，东王公的道场所在之地，原本受他庇护的人族遭到了几个大族的袭击，覆灭了近三分之一。

    而东王公本身，也遭到天庭数尊同级别强者的围攻，被重伤沉睡。

    天庭内部的矛盾再一次升级，顶层强者间充满了火药味。

    天帝帝俊与其兄弟太一虽然强力压制，算是将这次的冲突给压制了下去，但天庭内部不和已见端倪。

    帝俊自身的实力加上天帝的权柄，以及太一的助力，对于其他天庭强者还是有着很强威慑力的。

    都是体制内，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就是神位本身带有的分级。

    上位的神权对下位的神权拥有压制效果，在两者本身修为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足以决定胜负乃至生死。

    然后这又造成了更多的问题，天庭内部的争权夺势。

    妖族天庭并没有形成完善的内部规矩，这是一个大问题，一个组织没有约束力的存在，纯粹只是以强弱定下简单粗暴的顶级分层，崩溃与混乱也是迟早的。

    帝俊为此焦头烂额，全然没有精力去关注更底层的矛盾冲突。

    又或是，他自身也在享受着统御洪荒，凌驾众生的权力，骄奢yin逸，安于享受了吧。

    洛清尘数次窥探过不周山之巅屹立的天庭，其中的景象，不能用简单的奢华来形容了。

    是因为察觉到道途无望，放弃了？

    洛清尘不知道其心中所想，明明帝俊的野心没有消弭，甚至进一步膨胀了。

    虽然拥有东王公的干预，帝俊没有取到羲和与常羲这两位太阴神女，但他的帝后，确实拥有了太阴星的权柄。

    那十只小金乌倒是出生了，孕育百万年，出世之时十阳耀空，洪荒天现十日。

    帝俊甚至在谋划着以自身彻底取代太阳星，由此在天道之下，众生之上建立新秩序。

    对于敢于脱离妖族的族群，通通被天庭是为叛徒，施以辣手，不少族群因此洪荒天地除名。

    怎么说了，天庭的统御，变成了强权的统治，手段越来越残暴，血腥。

    天地生怨气，业障盈乾坤。

    给洛清尘的感觉就像是，这个天庭陷入了疯狂之中。

    这一日，天庭本应是建立起秩序，但现在的秩序，更像是在倒退。

    天地间的生灵数量越来越多，生灵的实力下限越来越低，而神与凡灵的距离，也越来越遥远。

    神灵高高在上，矗立九天，凡灵匍匐在地，颤抖摩拜，扣首乞怜。

    果然，应当给神权制定下规则才是，没有限制的权柄，属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