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解释
“我忘记了。”我面色坦然。 我当然记得他说今天的晚餐要丰盛一点，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一顿冬天的火锅更丰盛了。 但是我没有准备第三个人吃的东西。 这个家中东西都是双份的，不管是碗筷还是桌椅，所以当小然站在桌边求助似的看向伊城时，我已经自觉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没有椅子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伊城的客人，如果他真的有心请她来吃饭，为什么不会叫我多备一双碗筷。我准备的晚餐肯定有我的一份，至于他们俩，那是伊城应该考虑的问题，与我无关。 “坐啊。”我若无其事地说：“既然是家里的客人，我们家肯定有你的座位。” “可是，这里只有两张椅子。”小然为难地说：“伊城怎么办？” “那是他的事情。”我说：“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客气了先吃了。” 我算好时间，把牛丸捞出来，果然鲜香可口。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又吃下一块玉米。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伊城的脸色非常难看，特别是在一个可能爱慕他的女性面前。但是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把这个人带回来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个情况。 伊城忍无可忍地说：“你就这样自己吃？” “不然呢？这是我做的菜，我买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吃？”我反唇相讥。 “那你花的是谁的钱？”伊城冲动地说。看得出来，他一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他看见我脸上的冷冷的表情，立刻说：“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吃了一块牛肚之后离开了餐桌。 伊城跟在我身后，说：“jiejie，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 迎接他这一大串话的是我关上的房门。 他的声音被隔绝在房门之后，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十分钟之后，我收拾完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准确来说，我只是换回了自己本身的衣服。然后走出了房门。 伊城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看见我出来立刻抬起头来，叫了一声：“jiejie。” 小然就坐在他旁边，显然不明白这短短半个小时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人遗憾的是，今天可能没有人会告诉她这件事情的答案了。 伊城看见我身上的衣服，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要去哪里？” “你说过，我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我想今天走。” 他今天可以因为一顿火锅责怪我，明天就可以因为我赖床鄙弃我，后天呢？我没有必要呆到那个时候受气。我这一辈子不知道受了这个人多少气，从小就捧在手心里，难道还要在看他的脸色一辈子吗？谁爱看谁看去吧。 我就是这么小气容不下人，受不了一点委屈。 “你要离开？即使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我说：“我只是住在你这里而已。我觉得这不能算作‘在一起’。最多，也只能算作是‘生活在一起’。” “那你就没有一点留恋这个地方吗？” “这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对这个地方产生感情。” 小然站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终于等到机会插了一句话：“既然你们还有要事相谈，那我就先走了。” 她背上包，一路小跑走了。 然后伊城快速挡在了房门前，说：“等等，小然，我们还是解释清楚吧。” 伊城说，这是他的一个朋友出的馊主意，让他带一个女孩子回家试试我的反应，然后故意用话刺激我，看看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我竟不知道，在他的朋友眼里，他对我竟然是情根深种的。我只觉得好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的朋友这样的错觉。是青春期无处散发的男性荷尔蒙，还是手机上那几本狗屁不用的情感宝典？ 为什么养大一个还是还有这么长的售后保险呢？我真想撂担子走人，管他以后会怎么办。 我的脾气一直不大好，在外人面前对他这样我也有不对。可是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尽交些不靠谱的朋友呢？刚才那个女孩子明显是对他有意的，他这样做有没有想过那个女孩子的想法？ 我肚子里堆了一大堆数落他的话，看见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又收了回去。 “别哭了。”我生硬地说：“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哭什么？” “是你不好好说。”他拖着一点点哭腔，委屈的说。 “我怎么不好好说了，我现在就坐在这里听你说好不好？” “不好，你不要穿这身衣服。” “好，我不穿。”我乖乖回房间换衣服。然后说：“现在可以了吧？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你不要走。” 这我可无法保证。我笑着说：“这不得看你的表现。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走。” “看我的什么表现？” “我们曾经说过的那三条约定，只要你不会违背，我就不会走。”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除非我真的想离开。 “真的吗？只要我遵守约定，你就不会离开？” “也不一定。”我说：“但是有很大可能。” 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书想要看。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睛一眨，泪水又要掉下来。 我抽出一张纸巾，敷衍地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别哭。不早就和你说过了，世界上没有人回永远陪着你的，能永远陪着你的只有你自己。” “那你今天晚上会离开吗？” “不会。” “明天呢？” “我不知道。”我无法对他撒谎。 “明天呢？” “我不知道。” “那明天早上呢？” “……不会，行了吧。”他终于破涕为笑，紧紧地抱住了我：“你说了，明天早上也不会离开的。” “嗯……十二点之前吧，我都不会离开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吧？” 他抹去泪水，下定决心般地说：“我明天会好好表现的。” “不如现在就开始吧。”我说：“你知道现在什么能让我心情变好吗？” “……不知道。” 我说：“吃火锅吧。这次的牛肚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伊城小的时候是乖乖的娃娃脸，头发有点自然卷，长大之后五官反而变得锐利起来，只有眼角还保留一点圆润的弧度。不笑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凶，就像是有认欠了他几个亿一样，一笑起来他的本性就暴露了，五官中锐利的部分全都被化解，只剩下一双眼睛格外显眼。不论是谁用这双眼睛看你你都不会生气。但是我会生气，特别是这双眼睛就离我不超过一只手的距离的时候。 早上八点，我躺在床上，充满敌意地看着上方那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丝毫没有察觉我心中的杀气，他笑着说：“jiejie，起床吃饭了。” 这是我们住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走进我的房间。 我下意识去看房门。以往晚上睡觉时我都会反锁房门。昨天吃火锅吃得太饱，我又躺在客厅看了一场电影，睡得比较晚，可能就是这样疏忽了，让这个人得以趁虚而入。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准备再睡他一个回笼觉。八点，那是我能起来的时间吗？他也不看看我平常都是几点起来了。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一下他亲爱的jiejie呢？ 他说：“起来了，jiejie。” 他的声音极缠绵，我一下子起了许多鸡皮疙蛋。要不是有这一双厚被子挡着，我的血条估计得当场清空。 “我不。”我坚定地说：“我起不来，你是知道的。” “你可以的。jiejie。”伊城说：“而且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烧卖和油条还有皮蛋瘦rou粥，你真的不想尝一尝吗？” 我咽下了口水，又往被子里蜷缩了几公分，继而坚定地说：“不。我觉得还是被子比较重要。” “我把你的衣服都拿到了床边了，你伸手就能拿到。” 可恶！他真的好贴心。 我在被子里咬手指甲。 伊城的声音远了一点，“而且，今天不是有jiejie最喜欢的展览吗？去晚了的话估计会有很多人吧。” 他赢了。 “我等你，jiejie。” 伊城关上房门。 我认命地套上衣服。 “你为什么非得让我起床啊。”我边刷牙便抱怨，虽然是我自己选择起床的，但我就是要把这个责任推到他身上。 “早点起来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啊。” “我们本来就有时间……”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只有三个小时四十二分钟了。” 我看了看墙上挂的钟，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一十八分。 他的咬着牙，隐忍着什么：“我必须珍惜每一秒时间。你昨天给我的保证是十二点之前不会离开。要是你一觉醒来十二点了然后离开，我该怎么办？” 他就像一只怕被人遗弃的大型犬，看着他的样子，我不免生了几分愧疚。 或许他是对的。但是如果是我面对这样的情境，我宁愿他转头就走不要留给我太多念想。 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这个人前一秒还带着女人来试探我，这一秒就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这算什么？ “吃什么，jiejie？”他说 “不用了。”我说：“我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