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愁(单章还更2/3)
荆国,龙首郡,大将军府。 今天是黄龙卫大将军爱女、天下第二内府黄舍利“金盆洗手”的日子。 院中架着一只赤金打造的大盆,黄梨木的支架在地上立得很稳。 两队士卒,立在院内两侧,执长戈相对,披着亮甲,是为仪仗。 健美飒爽的黄舍利,黄袍曳地,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金盆之前。 盆中是甘泉水,清澈如碎琼。 黄舍利的手,悬在水面上,有些犹豫。 她并不是要“退出江湖”,大好年华,更没有什么出家的想法。 只是普普通通地洗个手。 但为什么洗得这么有仪式感呢? 因为她已经足足两个多月没有洗过手了…… 准确地说,自从姜望观河台夺魁,他俩握手那一日起,她的右手,就一直保留到今天,没有洗过一次。 今天是道历三九一九年九月二十七日。 按照黄龙卫大将军黄弗的说法,他掐指算了很久,这一天是美手日。 在这一天洗手,会得到神佛庇佑,有福运绵延,手会又滑又软,漂亮得不像话。 所以好说歹说之下,黄舍利终于同意在这一天洗手,结束她长达两个多月的美好记忆…… 也足够了。 她黄舍利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下次再握就是! 不过…… 真的回味无穷啊。 姜美人在观河台上的英姿,真是人似流星,剑如明月。尤其是显现剑仙人之态时,那流火一绕,霜白披风一卷,眸光一照……简直靓绝人间! 而她黄舍利就在台上,握到了美人的手。 多少人羡之嫉之,而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只短短几息,以她救度世人二十四散手的功夫,已经捏了又捏,摸了又摸。 心中亦是咂摸了千百遍。至今思之,仍有余香。 “那个……” 像个老农一样蹲在旁边,头戴瓜皮帽、手握旱烟杆的黄龙卫大将军,忍不住开口道:“妞儿啊,吉时已到。赶紧把手洗了,咱练一下救度世人二十四散手。这都两个月没练了!” “你不是骗我的吧,老头?”黄舍利扭头狐疑地看着他:“什么美手日,是不是就为了骗我赶紧练你那个破散手呢?” 救度世人二十四散手,要求心如明镜,手如琉璃……朴素点来说,手得干净,得一尘不染。 两个多月不洗的手,自然很难符合标准。 “怎么会呢?”黄弗一甩旱烟杆,很激动地站了起来:“你爹算了很久,那佛祖都点头了嘛!哪会骗你?美滴很!” 黄舍利撇了撇嘴:“行吧。” 虽然对老父亲哄人的套路十几年不变有些不满,但还是收回视线,手往水盆中落。 “报!” 一名军卒恰与此刻落在院门外,半跪报信。 黄弗随手将旱烟杆插在裤腰带上,扭头看过去:“啥子事?” 一边还伸手对黄舍利压了压:“你洗你的嘛。” 黄舍利当然不会听话,正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看过来。 若非亲眼所见,只怕很难有人想象得到,这个戴着瓜皮帽的老农民,竟是以一杆普度降魔杵威震荆国的黄龙卫大将军。 军卒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漆了火漆的信,嘴里道:“陛下着将此消息,传发各郡府,诸将军都需听闻。” 黄弗随手将这信接过,边撕边道:“啥子消息哟。” 黄舍利赶紧蹦过来:“什么消息啊传得这么急,我看看我看看!” 黄弗索性摊开信纸,与女儿一起看。 按说这等荆帝亲令传下的消息,应属机密,只能大将军本人看才是。但黄舍利连黄弗的大将军印都随便拿着玩,院中的这些将士,也都见怪不怪了。 信纸刚一摊开,看了没两行,黄弗便觉大事不好,要将它卷起。 但已经被黄舍利一把夺过。 “拿来吧你!” 这是一封总结了上午重要情报的信。 荆帝让黄弗看的,自然是三刑宫公开发声,镜世台威信大损,重点关注景国、齐国、牧国之后有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 在如今的形势之下,与牧国同在北域的荆国,也有很大的战略选择空间,不得不仔细斟酌。 但黄弗看到的、并且知道自家女儿一定会两眼放光的,却还是姜望打破历史传说,成就古今第一内府的消息…… “妙啊!”黄舍利一弹信纸,哈哈大笑:“这就青史第一内府了!不愧是能与我走到决赛台的男人!” “妞儿啊。”黄弗愁苦地道:“要不然先把手洗了,咱们美美地再……” “还洗个屁啊!”黄舍利把信纸往怀里一收,大步便往外走:“这可是青史第一内府摸过的手,比你的佛祖靠谱多矣!本姑娘要保留到跟姜美人下一次见面,以示心诚!” 黄弗狠狠瞪了那传信的军卒一眼,扭头蔫了吧唧地道:“欸你这信别随便给人看啊,可机密滴很!” 随即一团信纸便砸了回来。 黄舍利的声音已经飘在院外:“这么麻烦,那你自己留着吧!” 黄弗接住纸团,又像个老农民似的蹲了下来,左手将皱巴巴的信纸展开,眼睛继续琢磨着上面的消息,右手拿住旱烟杆,愁眉苦脸地吧唧了一口。 “愁哇!”他叹道。 …… …… 先申国,后容国,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最后来到郑国。 姜望的心情,亦是一个“愁”字。 若不是余北斗在断魂峡展现了极其可怕的实力,他甚至于有些怀疑自己这门“追思”秘术是不是又上了恶当。 怎么追了这么久,就是不见人影呢? 整个天下都在传唱他的名字,他还暂不知情。 就铆着一股劲,跟着追思的提示到处乱窜。 人魔之恶,他是见识过的。 早在雍国的时候,目睹这些人魔煮杀青云亭修士,他就忍不住现身救人。彼时若能杀,彼时便已杀了! 如今既然手中有长剑,眼中有敌踪,那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这位当今天下风头最劲的年轻天骄,浑不知他已经完全洗清了通魔的嫌疑,还很老实地以斗笠、龙头杖等物件隐藏着身份。 在郑国的小城里穿行,一如这些年来很多个在异乡的时刻。 忽然停步。 追思已是定住了。 而他的面前,是一家客栈。 一块竖匾垂下来。 名曰—— 迎宾楼。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