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边的老妖婆
北面荒山，积雪已经彻底掩埋了山路。树枝桠上满是厚实的积雪，在风霜下摇摇欲坠。 飘飞的鹅毛大雪压折了山头上的松树，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积雪跟着也就落在地上的小土包边，土包上有块方方正正的褐色小石头，模模糊糊刻着“沐雨”二字。 一个身着加厚黑色棉袍的男人踏过及膝深的雪堆，来到在土包面前，他轻轻地拨开堆积在石块上的雪，温柔地抚摸着石块上的刻印。 “陆离，你别跑，你刚刚非礼我，我一定告诉陆爷爷！” 沐家有女，容颜十七。 “只是摸你脸蛋而已，小气鬼！” 陆姓儿郎，独怜沐女。 回忆历历在目，从往日天真烂漫的童男玉女，到现如今大雪纷飞下的阴阳两隔。陆离一次又一次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蓦然回首，相识已数载，恨吾经别离。那年雪山路，执手相看朦胧。 一年前的陆离还是个病殃殃的少年，浑浑噩噩什么也记不清，是那个恐怖的连环梦，梦里的那个男人，让他感到害怕，从此跟随师傅勤加练习莫敢松懈。 陆离曾找师傅问过沐雨是生是死，然而师傅只是摇摇头。 师傅告诉他，这处埋葬沐雨的地方，是沐雨的奶奶陈阿婆来埋的，她经常会上山来看望她的孙女。 陆离知道，那个在梦里被残忍杀害的女孩儿，很有可能就是陆离的青梅竹马沐雨，但他时至今日依然非常肯定那个男人不是自己！ “痴儿，走了！” 陆离缓缓松开手，站起身朝林子外走去。 回头看着这片宁静的小松林，是她以前最爱来的地方。 陆离加快步伐，远远地，是师傅正阳子在风雪里逐渐单薄的背影。 他的记忆很混乱，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当时被一个叫李老二的老汉推车丢尸在荒原。 是师傅正阳子救了陆离。 师傅说，道法自然，事事都有自己的缘分，陆离当时虽身中数枪仍留有一口气，古人云上苍有好生之德，勿造杀孽，济世度人同为修行。 一路无话，师傅已经告知陆离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路旁的树林子一路蜿蜒曲折，直到小镇前。 “此番修行事在人为，切莫强求。” 正阳子好生叮嘱，随即与陆离分开。 陆离知道，陆家镇此行他只能靠自己。 天色渐晚，大年三十的陆家镇，灯火通明，陆离在山间看得一清二楚。 传闻有一种妖怪叫“祟”，大年三十晚上出没，最爱摸熟睡着的孩子的头，导致孩子头疼发热。因此，家家在这天都会用七八枚钱币压在孩童的枕头下，并且亮着灯熬过半夜，民间谓之“守祟”。又因为“祟”与“岁”谐音，之后逐渐演变出“压岁钱”。 …… 没走多久，野道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让陆离警惕起来。 习道之人，七窍皆长于常人。 循着味道陆离很快找到了路边野草丛里的源头，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堆砌在一起的数十只死鸡。鸡身已经发瘪发干，而鸡头甚至已经模糊不堪，仿佛是被生生啃食致死。 鸡刚死不久，还略带热息。 一看这架势，陆离心里已经有数，如若是邪祟偷鸡，必然不可能这么大数量，那只有一种可能，人与妖共同作祟！ 但凡妖物作恶，必然会滋生病菌，若是接触到人极有可能传染病菌，不能弃之不理。 这是师傅教过的理论知识。 陆离取出油布下背篓里装着的灯油，浇在死鸡和杂草上，而后从怀兜里摸出火柴盒子点燃。 一把火熊熊燃起，欲烧尽阴邪之物。 可惜再烈的火在这片冰天雪地下也有心无力，随着陆离离开，风雪再度肆虐，只待灯油烧尽，火焰便再难更进一步。 烧完死鸡不久，陆离就在路边遇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阿婆，估摸着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劳累，已经再也不能直起腰背。 她蹲在路边，埋着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老阿婆，你在路边作甚？可有事？”陆离举着火把靠近老人家。 老阿婆似乎很害怕陆离，捂着脸摇摇头，急急忙忙就朝前走去。 她走路十分拖沓，在地上拖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陆离看着这个穿着厚实长棉衣的老阿婆，感到很熟悉，很有可能是熟人。 冬日的天黑得极快，漆黑的山路寒冷阴森，阵阵阴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被吹得沙沙作响。 “阿婆这么晚怎么还在山路上？” “咳咳咳，前段时间去李家大院寻亲，前两天刚回来，就遇见大雪，这不才敢从树屋里出来。”老阿婆头也不回说道。 麻麻黑的山路她似乎不需要光亮也能如履平地。 “老人家在山里可曾见过有什么人行为举止比较可疑的吗？我是青州城来巡查的，传言这山里鬼魅精怪数不胜数，害人不浅。”陆离试探着问。 老阿婆沉默不语，摇摇头。 “阿婆爱吃鸡rou吗？” 陆离一边举着火把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玉饰，笑呵呵说道。 “咳咳年纪大……嚼不动鸡rou了咳咳咳。” 走在前面的阿婆佝偻的身子因为剧烈咳嗽抽搐起来。 “也是阿婆年纪大，咳嗽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可要拿稳，丢了就寻不回来咯。” 听到这话的老阿婆愣在原地，陆离也停下脚步望着佝偻的老阿婆。 山风撩过，吹得山林间一阵鬼哭狼嚎，雪地也飘起怪异的呼声。 老阿婆的身影在雪地里似乎越来越矮小，她直直转过身来，阴测测地看着陆离，冻裂的嘴笑起来诡异瘆人：“谢谢你。” 那是一张干瘪得让人认不清是男是女的面容，脸上还抹着白色的粉末，有些许惨白的模子。 约摸着走到一半路。 “年轻人，我家住隔壁张家镇，要走东边岔路。” 老阿婆颤抖着抬手指路，露出干瘪的手掌来，不过很快就放下。 “阿婆，夜路小心脚下！”陆离的话若有所指，老人家背对着他愣了愣，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老妖婆，连影子都没有，欺负我外地人是吧？” 事出反常，那必然是有妖邪作祟，他愈发兴奋起来。 陆离抬头看着又开始呼啸的风雪，不禁摇头感叹，有时候，人类的智商还是会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