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初晨

    大概是灵王有意安排，随后的一夜倒是没再有谁找上门来，包括了米嘉儿那个小丫头。先瞳乐得清闲，可以稍作休息。

    到了凡圣镜这个层次，正常情况下，即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体力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所谓的休息，多数还是为了精神上的疲惫。思考、杂念这些东西，往往比耗体能的事情更加让人易于劳乏，而且也不是随便睡一觉就能解决的。

    与普通人静下心来休养差不多，修炼者的冥想、冥想类似，而先瞳也习惯了打坐的日常。

    关于‘气’的修炼，眼下的先瞳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怎么样的阶段。虽然这样说有点可笑和不负责任，但事实就是如此。不过，前些日子，先瞳与柳剑有过深入的交流，大体上能够确定修炼的方向没有错，而其中的修炼关键，先瞳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老者，只是有关那本‘炼气诀’的来历，他还是有所保留，不过饶是如此，也足以让原本已经对‘气’不抱希望的老者欣喜若狂了。

    目前的阶段，先瞳还是以炼化体内的‘势’为主。这个还是前不久的发现。以往对‘势’的修炼，先瞳几近完全放弃了，原因，一来是精力有限，二来，除了势化，其余效果确实不尽如人意，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龙仙凌说的那样有隐患。毕竟是修炼了十几年的成果，说放弃就放弃，先瞳说不心痛才怪，所以当他发现炼气诀可以将‘势’炼化成纯粹的‘气’之后，惊喜的心情可想而知。从最初怀着试试的态度开始，到现在已经将‘势’大部分转化为了更为温和的‘气’，先瞳此时的状态，其实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气功正如柳剑知道的，炼气诀也正如祁衣娘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副作用——起码目前是这样。

    呼~~~

    调整呼吸，摈弃乱绪，凝神静气，进入虚无的空灵状态。习惯成自然，先瞳对于打坐的要领基本上是信手拈来的，没用多久就入定了。

    夜色宁静，一宿无事。

    悉。

    天才微微亮，森林还笼罩在混混沉沉的幽暗中，淡淡的雾气也只有朦胧的一层，虚隐像幻境。绿鸳简单的梳洗后，照例检查了一遍装备，然后就出门了。

    虽然习惯了早起，但外面也有了几个灵族青年男女的身影。绿鸳来到廊边，居高临下地眺望了一会灵树城，然后微微抬起螓首，眸光流转，望向隔着一段虚空，稍上面的树屋。由于有垂落的藤蔓遮挡，绿鸳见不到那里面的情形，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娑娑。

    正在这时，旁边的屋子探出个小脑袋来，左看看，不认识，右看看，然后就看到了绿鸳，高兴地‘呀’一声跳了出来，甜甜地喊道：“绿鸳jiejie，早！”

    绿鸳闻声回眸一看，笑了：“早，颖儿。”

    米颖儿瞧了瞧两边，脸颊上微微地透红，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哥哥jiejie们都起得好早，颖儿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作为灵王护卫，肯定要辛苦一些。”绿鸳敛起笑，问：“怎么，后悔了？”

    “才不，才不！”

    摇头摇得停不下来，米颖儿着急地道：“颖儿答应过mama，要成为一个强大的弓灵，保护森林，保护大家，这点小事，算什么。”下了很大决心，少女严肃又认真地道：“绿鸳jiejie放心好了，颖儿不会让你失望的，明天开始就不睡觉了！”

    呼哧。

    绿鸳被逗乐了，随后走廊的那边也传来失笑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婉柔的语音就响起了，“不睡觉可不行，灵王护卫又不是木头。”

    米颖儿呆了一下，掉头看清那过来的苗长身影，顿时一绷娇躯，大声喊道：“护卫长大人！”

    嘘。

    过来的女子竖起食指，示意少女声音小点。米颖儿一慌，连忙闭口，两只手牢牢地捂住小嘴。这小动作又引得女子忍俊不禁，霁颜笑了。

    绿鸳忍住笑意，唤道：“灵巧阿姨。”

    欸。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摸摸米颖儿的头，讲道：“灵王护卫呢，就和大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要听你绿鸳jiejie瞎扯。”

    绿鸳轻抿红唇，笑而不语。

    米颖儿连连摇头，拘谨地道：“绿鸳jiejie说得对，要想做灵卫，就要比别的族人更加刻苦才可以，颖儿一点也不怕。”

    “怕？”

    灵巧忍不住白了绿鸳一眼，笑骂道：“你看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把人家小孩子吓成这样。”

    绿鸳不以为然，正色道：“既然想进入灵卫军，原本就该有所觉悟，要是怀有侥幸心理，说不定连考核都过不去。”稍顿了顿，绿鸳眸色隐隐透着担忧，声线偏低，轻道：“毕竟，现在负责考核的可是灵崇师傅，他可是最严格的了。”

    柔和的神色滞了滞，灵巧表情复杂地笑了笑，有些牵强。

    米颖儿不明所以，迷糊了。

    唦。

    先瞳放下青藤，略微有些疑惑。事实上，在绿鸳出来之前，他就在了，只是因为之前的接触，多少有点不知怎么和她独处，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刚萌芽的微妙关系。迟疑间，米颖儿和那叫灵巧的灵族女子先后出现，先瞳更不好露面了，只是好奇对面在讨论什么话题，以至于原本亲洽的气氛突然间就变得沉重，安静起来。

    当然，先瞳不会真那么八卦，更不可能突然蹦出去问一句‘你们干嘛了’这种脑缺事，随便一想就置之了脑外。

    嗯？

    先瞳正打算回屋，忽地又站定了，扭头朝树台的另一边望去。

    晨风撩过，如垂帘般的藤蔓微微摇摆着律动，然后‘沙沙’作响。过了半会，风停了，周围恢复了宁静，一切如常。

    先瞳侧身探了探头。

    嗖！

    倏然间，一条估摸有两指宽的藤条突兀地从上面摔了下来，晃了两下，然后有个娇小的人影像荡秋千一样从上而下地一荡，降到恰好的高度后，再从外面的空中灵敏地向内一翻，轻灵地落到了树屋外的走廊里。这异常惊险的举动，对来者而言似乎是家常便饭的事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动作丝毫没有顿挫感，甚至还有闲情举着双手，摆出一个稳稳落地的姿势。

    不禁侧目，先瞳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咦？

    显然，来人对于所在的环境很熟悉，一来就轻驾就熟地往屋子里瞧了两眼，大概发现不了什么，又非常自然地朝露台这边望来。

    然后，四目相对，彼此眨了眨眼。

    嘻！

    女孩俏皮地一吐小舌，展颜一笑。

    先瞳歪歪头，哼地笑了。几年不见，虽然模样没有太大变化，不过女孩还是有了一些成长。卸下了昨日在宴会上的正装，女孩换上了清凉的茵绿裙装：丝带的连肩抹胸，袒露着细长的***，下面是方便在林间行动的高叉半透绣裙，修条的双腿，穿着短靴，显得很高挑。在于灵族的年纪来算，女孩才刚踏入少女的行列，发育还不完全，但女人该有的轮廓，她也已经具备了，穿上绿族特有的装束，虽然比不上绿鸳那样的娇人，却为清纯的模样增添了些许妩媚，美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灵族的小公主，确实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孩之一了。先瞳心里感慨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唬道：“干嘛？”

    米嘉儿嬉笑的表情一凝，撅嘴道：“人家过来看看先瞳哥哥你醒了没有嘛。”

    呼。

    见少女满脸委屈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先瞳虽然心里有数，可还是按捺不住，佯装起来的面色顿消，脱口笑出来了。

    耶！

    伤心的样子维持了还不够一个照面，米嘉儿就雀跃地跳了起来，轻快地拽了一条藤条，像个小猴子一样朝着空中一蹦，贴着灵树树身的弧度一荡就落到先瞳面前，然后在后者哭笑不得的表情中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去，小嘴甜得抹了蜜似得，腻人还不忘诉苦：“先瞳哥哥，嘉儿好想你啊，昨晚上母亲大人又不让我来找你，嘉儿整晚都睡不着觉了。”

    先瞳被摇得晕头脑胀，没好气地道：“你就卖乖吧。”

    米嘉儿笑得很灿烂，说得理直气壮：“哪有，嘉儿本来就是乖孩子。”接着又摇着先瞳的手，小不开心地碎碎怨道：“先瞳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还有小水，还有小佳jiejie，还有蓝馨jiejie，对了对了，还有柳渔jiejie……”

    “你不就是闲得慌么。”

    “哪里，人家是想你们好吧，你看，你看，我们……”总算松开了先瞳，米嘉儿摊开两只小手数了数，竟真的就算了出来：“我们都一千零八十八天没有见面了，啊，每天都好难过，一千多天，就有一千多个难过啊。先瞳哥哥，你不想嘉儿吗？”

    先瞳张张嘴，看着女孩没有一丝掺假的期盼情感，迟钝了一刹，接着‘呵’地一声，伸手用力地揉揉她的头，再抱了抱：“当然！”

    嗯~~~

    久违的温暖感觉。米嘉儿鼻子一红，眼睛湿湿的，钻在先瞳怀里，嘤嘤地抽泣。

    “不是说好了，不能随便哭的吗？”

    “呜，没有哭。”

    “我的衣服都湿了。”

    “下雨了。”

    “能编个靠谱的不？”

    “很靠谱……先瞳哥哥，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啊，本来明天就要走的，不过嘛，既然大会的请柬已经送到了兽族手里，我就不用特意跑过去那边了，大概……”先瞳算算时间，道：“可以多留个三天吧！”

    啊~~~

    米嘉儿在先瞳怀里擦掉脸上的水迹，满面的失望：“才三天啊？”

    “嫌多吗？那我明天走好了。”

    “不要，不要，三天就三天！”米嘉儿慌忙抱牢了先瞳的手臂，唯恐他真的就要走了一样。

    先瞳憋住笑，问：“那我的灵公主殿下，你打算怎么招待我呢？”

    “现在还早呢，嗯……”

    斜仰着脸，女孩想了想，眼前一亮，道：“要不，我们先去看考核吧？”

    “考核？”

    “嗯！今天是灵王护卫考核的日子哦，好多村子里的哥哥jiejie们都过来了，肯定很热闹。”越说越兴奋，米嘉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原来在说这个吗？

    先瞳想起刚才的绿鸳三女，猜测她们也就是在准备考核了。再回头望了望那头，虽然多了不少的人影，却是见不到她们了。

    “先瞳哥哥不喜欢吗？”见先瞳迟迟没反应，米嘉儿会错意了，有点小失望，不过旋即又兴致勃勃地提议道：“那，那我们下去灵城玩吧？”

    摇摇头，先瞳笑道：“灵城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还是看看是怎么样的考核吧。”

    “真的？”

    “你不想去？”

    “想！”米嘉儿连连点头。

    “那就走吧！”

    “噢！”

    “对了，你真的数数了？”

    “啊？”

    “真的是一千零八十八天？”

    “……”

    “你别跑，我保证不打你！”

    “才不要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