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空之主

    神界中，飞行并不是稀奇的事，许多生物都拥有这能力，甚至个别东西也可以。但，却从未有谁见过这样的金属疙瘩。

    在天上散落草皮尘土，露出一座巨大的堡垒。

    那是直径超过百丈，扁圆碟状的物体。外表看起来几乎由全钢铁覆盖，唯有底部电弧闪烁，凸出个半径近百码的半圆的金色圆珠。‘轰隆隆’地，四角分布的四个几十码宽的圆形开口往下喷出强劲的垂直热流，提供了足够的上升力。

    远远望去，就像浮空的钢铁圆饼。

    “这……这是什么？”

    龙仙凌张口怔然。这是从没有在他的认知中出现过的，甚至连想象都不能的东西。

    嗄！

    巨人的吼声徒然地响起。

    震撼中的龙仙凌一震，蓦地转头。巨人血驱上那看起来恐怖的穿孔正在缩小，如血般的粘液蠕动、连接，竟迅速愈合！

    目光一狞，龙仙凌往前倾出。刚才的一击很可能就出自那不知来历的飞行器，在大概率上，彼此的目标应该一致，就目前的情况，最大的威胁依旧是眼前的这统率着异兽的血巨人。那种程度的伤势对普通人而言，看起来确实够吓人，但没有谁会认为能够致一个至少是接近神级的存在的命。趁你病，要你命！哥哥教的！龙仙凌在瞬间就做了判断。

    龙图手一横，拦住了他。

    “父亲……”

    “你太冲动了……”

    沉着脸，龙图颌首朝前面示意。龙仙凌低头望了一眼，随后心一凉。

    在兽潮的拥簇下，四个强大的兽王呈半圆分布，八条血龙穿插盘游，时而昂首，虎视眈眈。俨然就是有去无回的禁区。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轰轰。

    热气流的喷射声逐渐靠近。圆形的阴影从异兽群头顶移过，噼噼啪啪的电弧交错，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呺！

    紫狮猛然一嗥。

    呼啦啦，成千上万的黑点从兽群中飞了起来，在空中徘徊，汇集成一片翻转不定的阴云。顷刻后，庞大的黑云扑上天。

    龙仙凌微微吸了口凉气。

    蝇牛低阶，即便十个八个甚至百八十个也构不成多大威胁，但霎时间数以万计的聚在一起，那场面着实让人悚然。即便在龙化状态，龙仙凌自问遇到这样的阵势都要退避三舍。但那钢铁飞行物却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它实在太过巨大了。那样的体积覆盖上金属外壳，显得太笨重，哪怕里面是掏空的，还拥有四个动力源支持，相对于灵活的飞行生物而言也显得太笨拙。

    黑云‘嗡’地一窝蜂涌了上去。

    瞬息间，整个飞行器的前半段就被密密麻麻的黑点覆盖，轰鸣的喷射声出现了一刻停顿，往前移动的趋势随之一缓。

    嘶。

    内圈那边，一群吸气声。

    虽然不知道飞行器的来历，但林脂凝、方杰等人多少就能猜测到些端倪。那外形明显就与器具有所关联的巨大机器，神界中除了器星盟、术星盟之外，不会有别家有能力制造。正是因为这样，当看到它几乎被蝇牛群淹没，所有人的心顿时提起了。

    果不其然，当大部分蝇牛附在飞行器上，它就像不堪重负了，几乎停滞不前。

    龙仙凌看的一皱眉，迟疑了下。

    而就这瞬间，‘噼’地一声响，巨大的飞行器表面闪过了一条耀眼的电弧。紧接着，兹一下，整个化为刺眼的电球。

    几乎就一刹那，焦烟弥升，万千计的蝇牛化为了焦炭！

    转眼，飞行器周围就只剩下数百头零零散散的蝇牛。过了下，这部分因为来不及抢到位置而逃过一劫的蝇牛轰乱就逃。

    轰！

    血色的光束射破天际。

    所有人还膛目结舌，没来得及逃离的蝇牛已被轰成了渣。干干净净，比起飞行器产生了大量的烟炭的方式更环保。

    随后……

    蓬地一声，血光撞在飞行器外，被一张淡金色的巨大光罩隔绝在外，接着双双消散。

    啊啊啊~~~

    冗长的哼声如鼓风，巨人缓缓直起身躯。一目了然，它胸口的伤口已不可思议地完全愈合，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当完全立起，巨人百千丈的高度几乎就触碰到了阴沉的云层。预想中的报复并没有立即发生，它抬起裹着血体的长臂，尖锐的指尖指着空中的飞行器，声音响天彻底，带有燥怒，可更多的还是带有疑惑的质问：“战舰？是谁？！”

    锵一声。

    作为回应，被巨人称为战舰的飞行器缓缓抬起前端。倾斜着，底部的金色圆球对准了它，‘兹兹’地冒出一圈圈的雷芒。

    巨人往后仰了仰。

    Qiong。

    战舰一震，电弧从金球喷出，如雷柱一样射向地面！

    “艹！”

    徒然一声怒吼，巨人手一探，竟徒手抓向电光，往旁边狠狠一甩。蓬地，半截手臂在爆炸中化为灰渣，雷光随之一折，偏开。

    嗷！嗷！嗷！

    血光的腐蚀区域，黑衣人的变异已到了结尾。百来头怪物正疯狗一样狂吠，四处张望。而就是这时，头顶光芒大炽。等它们条件反射地抬眼一望，就像是阳光降了下来，上空已经是一片白光。隐隐约约，好像传来半声虚无飘渺的……靠。

    轰！

    城外，又一个偌大的蘑菇白云升起。

    呼。

    热浪掀起的冲击波刮起炙烈的飓风，早不堪重负的破墙沿着两侧继续崩碎、飞散。转眼间，半日前还高筑的城墙彻底湮灭，几被夷为了平地。

    嗖地，金银两色的流光往上提起，停在十数外的高空。

    “战……”

    龙仙凌再难掩饰心里的震撼，瞠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着，他怎么也想不到，神界中还能有这样的威力巨大到足以与顶尖强者相抗衡的东西。那可是将祖神逼入了死境的异域森林之王！而这巨大的机器看起来还是人为制造而成！

    “果然……”双目微缩，龙图缓缓吐了口气：“战舰！”

    “怎，怎么可能？”

    在记忆中翻找了一番，龙仙凌好不容易才从某个角落里找到了些模糊的头绪，呐道：“战舰？那不是远古战场的……”

    “亡魂啊~~~”

    叹息并无感慨，龙图的眼神凝着，咬字用力：“这种东西，不该有的，更不该在人类……”

    呺！

    还未完全扩散的蘑菇云，直接爆了！影子如切开空间的黑线，插进异兽群，将地面、沿途的异兽整齐地分成了两半。

    兽群中，赤兽徒地竖起头，利镰般的爪子下意识地交叉一挡。

    噔！

    散落几片碎甲，赤兽整个离地而起，化为赤色的流光倒飞而去。骇人的震荡冲开，将几十码方圆的一切全部引爆。

    中心带，扭曲的人形怪物展开双爪，裂嘴狂吼：“呺嗷嗷嗷！！！”

    咚。

    赤兽撞上巨虫庞大的身躯，将之撞得往后一晃，接着又弹了回来。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它‘叽’一声怒嘶，双镰一挥。空气‘嗡’地往下挤压，落地后蓦然张开，形成几十码高的斩气，生生撕裂了土地，沿着飞过来的轨迹劈了回去。

    呜嗷！

    不躲不避，怪物两条长满rou瘤的爪子一合，愣是将斩气夹住。瞬间，强大的推力就将它推得‘砰砰’地往后平移。

    喀。

    又一个黑影从烟雾中站了出来。正遇前面斩气带着什么过来，它毫不犹豫地一摆高高鼓起的长臂。

    Bong!

    仿佛就一把巨大的锤子砸在薄薄的冰片上，斩气一刹就支离破碎，连带着那怪物也被抛飞，在空中嗥叫着落到几里外。几秒后，落点的那头传来‘蓬’的一声巨响，数以千百计的异兽被抛了起来，在空中扭动嘶叫，引起一片混乱。

    啪嚓，又有影子从残骸中站起了。随后，一个接一个地，陆陆续续地有完全变了形的人形生物爬了起来。

    龙仙凌呆滞了。那雷电光束的威力，连初入皇天境的自己都为之惊骇，可是，竟还有三、四十个变异怪物存活了下来！

    全场出了刹那的诡静。

    “妈的！”

    骂声像打雷一样轰隆隆传开，却还是巨人发飙了。断灭的手臂还在黏稠如血般的粘液蠕动下重生，它已怒不可遏地张开布满尖锐利齿的血盆巨口：“青龙，你拿人做挡箭牌？生化？战舰？好，全给我去……”顿了一刻，它猛然地一嗥：“死！”

    如同山崩，淡红的气旋随着‘死’字的音浪扩开。

    这……

    龙仙凌眼见红气扫来，想要反应却来不及了。旋即就是目昏，一股躁动蹿了上来，脑子发热，眼珠隐隐就透出红光。莫名地，龙仙凌只觉胸口生出无言的怒火，呼吸随之变得沉重。而就在他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哼’地，如惊雷地冷哼及时在他耳边炸开了。闷‘嗯’了声，他发红的眼睛顿时就变得清明。过了顷刻，徒地，浑身的寒毛就竖了起来！

    旁边，龙图一摆手：“去，让苍影带剩下的黑衣走，你也走。”

    呜！

    龙仙凌彻底醒觉，全身霎时被冷汗浸湿。刚才失去意识的时间不过一瞬，但如果不是龙图，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我……”

    “不用自责，也不必丧气，因为……”龙图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下巴点了点，示意看下方：“这还不是你的领域。”

    龙仙凌低下头，然后愣住。

    无声的死寂。

    兽潮形成以来，首次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大地上铺开的黑海上，红色的蒸浪袅袅升腾，带着让人不安的狂躁气息，弥漫。

    完了……

    这是龙仙凌的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来的念头，而就这想法刚提起的下一秒，他的身体颤动了下——随着天地的颤动。

    仿佛时空停顿，整片天地定格了一刹那。

    轰。

    血火在天空燃烧。异兽的汹涌海浪呼啸着疾卷，滔天的黑气狂号着炸开，掀起一朵朵‘水花’，却无法阻拦怒潮的奔腾。

    仅留的石林和冰墙崩碎，在怪物的咆嚎声中，兽潮的阴影涌入内圈。

    啊~~~

    北面城墙上，疯喊的人掉下去，摔成rou泥。固守的守军展开了莫名其妙的厮杀，混乱的暴动，将整座城推向绝望的深渊。

    残存的希望，被碾得粉碎。

    此刻，林脂凝、方杰等人的面色惨白的死了似的。

    “很！好！”

    咬着银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神情灰败的帕娜将一切的悔恨都转为了决绝的判断，蓦然怒叱：“传讯各军，全员后撤！”

    “来不及！”

    城外，蓝光跃起落到城楼。帕娜略微僵直，随即挺胸敬礼：“兰廉军团长！”随即，她单膝一曲，就要跪下：“属下……”

    “算了吧。”兰廉英过去，顺手挽住她后走了过去：“不怪你，就算我在这里，也会和你一样。”

    “你没做错。”

    空中，灰影浮现。望望兽潮用来的方向，灰的神情变得异常沉重：“麻烦了。”

    兰廉英冷着眼，说：“把他们扔下就行了吧？”略顿，他露出笑容，朝脸色无血的几人戏谑道：“开玩笑的。”不理会对方表情的僵直，他转过头，眼中露出些赞许：“而且，如果连那些家伙都不怕死，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掉头就走？”

    林脂凝从失魂落魄中稍稍回过神，望过去。

    裁决山的那边，能量炮在调整着角度。城市的各处，陆陆续续地出现了数量不等的队伍。有些是被打散的军队残余，有些是佣兵，还有民众……最惹眼的，还是从裁决山上下来的那一支。大概有两三万人，身穿深紫铠甲的老者一马当先。

    远远的，一声吆喝传来。“老家伙，别死呀！”

    “死了再嘴臭吧。”

    老人持剑而立，咕嚅着，倒还是笑了笑。柳渔走过来，两手往脑后一挽，将散乱的长发重新顺起，扎成麻利的马尾。

    “真是不听教的孩子。”

    “让人知道我们丢下一个老头子不管，还能在这行立足？”柳渔噘嘴，回盼娇声叱问：“是不是啊？”

    噢！

    剑齿之虎……集结着领域圈过半工会的过万佣兵振臂高呼。声势一时浩大，比那飞奔而来的正统军竟也不遑多让。

    嘁。

    老人淡笑，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指：“可别拖后腿。”

    城下，佘风拄着旗杆屹立，吼道：“谁跟我来？”

    “我还不想死啊……”安利格嘴巴上说着，身体却很积极，第一个站了出来。

    “不，不去……”

    rou团子一样的胖子从人群里挤出头来，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行不行？”

    “我！”

    “你们走，我去！”

    “跟它们拼啦！”

    ……

    方杰扶住墙垛，愣得难以言语。

    喂！

    兰廉英一脚踏在石栏上，瞭望着半城外，以移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的黑潮，呵呵地调侃道：“小朋友，要不要吟个诗？”

    拳头‘喀’地捏住，方杰掉头：“不需要！”看向林脂凝，腮rou蠕动了下，他闷声转身往下走。

    “还不错。”兰廉英挥手：“把人组织起来，分批撤退！”

    “是！”

    “传令神殿军，全力阻拦侧面异兽，掩护民众撤离！”

    “是！”

    “呼呼，能走多少，就看你们能顶多久了！帕娜，这里交给你了！”

    “是！”

    帕娜站直了身子。眸光余角，林脂凝垮了一样，跌坐在地。从旁走过去，终于还是停了停，冷冷地道：“不是你的错。”

    泪珠‘啪’地打落。

    无法言喻的悔恨与无助，林脂凝强忍在眼眶里的眼泪，此刻缺了堤。

    帕娜抿唇，就要离开。抬起的脚才落下，一股微微的颤动就从脚底传了上来。动作顿住，她呆了一刻，然后慢慢抬头。

    淡淡的红光闪耀，像晚霞，染红了阴云。

    连泪水都变得温暖。林脂凝只觉热意从周围悄然升起，将笼罩于全身的冷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木然翘首，那是期盼中的什么。

    烈日。

    在昏沉的天空下，一轮骄阳悬浮。

    炽热将空间都灼烧的扭曲，光芒让百里内的大地一片明亮，仿佛会将一切燃灭，仿佛能带来希望，仿佛就是神明。

    蓬！

    阳光碎裂。

    那是能激发生灵不由自主匍匐、顶礼膜拜的本能的恒古气息。圆日展开，化为角如皇冠、伸展超过百码的赤金巨龙。

    帝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