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离别是寂寞的笙箫
长生，长生，几回梦里虚度，不在此岸不在冥冥。 冥冥，冥冥，若是注定悲白发，不负如来不负卿。 天下之间，众生云集，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或者生灵，都希望得到永久，所以他们不甘寂寞，苦涩修行。 在荒原，在峡谷，在深山远林，在江海湖泊，他们为了追寻大道，蛰伏期待，受尽天地苦难，只为有朝一日看到永生的希望。 也有一些修为得道之人，创立门派自成一家，根据前者留下的典籍，不断突破，手握开天裂地之法，寻求长生奥秘。 可这些，又和雪十三有什么关系呢？ 所有人都向往的长生，在他这里，确实一文不值，甚至噗之以鼻。 因为他已经受够了煎熬，也受够了等待，在他的世界里，长生只是一种虚妄，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一个人活着，失去了本真，失去了自我，就算活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复兴神族的最后希望，一旦这些完成，他的选择，就是归隐山林，做一个山村野夫，宁静的过完这一辈子，就足够了。 所以，长生对他来讲，一点兴趣和欲望都没有。 他看着挞跋婉儿，苦笑道：“原来你以为我急于找寻九鼎，是为了长生，真的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活那么久真的好么？” “你们不知道活得越久，就越伤悲吗？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慢慢消失，那些和你并肩一起的人们逐渐老去知道一个个不再存在，那种煎熬，就真的好受吗？长生长生，无非是给自己找罪受罢了。” 挞跋婉儿听着他话语里透露出的苍凉，有些微微发愣，她有些不解，世人苦苦追寻的永生大道，为什么从这个少年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不值，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向往？ 她抿着嘴唇，说道：“雪十三，你就真的不想永生么？” 不料雪十三苦苦一笑，摇头道：“去他的永生，小爷我活着一辈子都活不过来，还去找那份罪受？我是白痴吗？” “可是，长生不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吗？” “那是别人的梦想，与我何干？” “你就不想和你爱的人，到永久？” “爱一个人，真的在乎永远么？如果真的相爱，一分一秒，都胜过永恒。” 挞跋婉儿突然沉默下来，看着这个充满谜题的少年，她心里不禁有些迷惘，到底他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感慨，他身上那种看破沧桑的深沉，让她不禁有些想哭。 雪十三摆摆手，说道：“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九鼎下落了吧？” 挞跋婉儿吐吐舌头，说道：“告诉你也行，但凭现在的你，要想追回九鼎，也是痴人说梦。” “什么意思？”雪十三突然站起来，神色有些不安的说道：“难不成，魔族真的把九鼎运回了红河两岸？”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挞跋婉儿掩嘴而笑，她说道：“要真那么容易运回红河，我们之前也不至于在观星楼大费周章了。” “九鼎有神兽相护，本身又蕴含上古大阵，我们能把它从昆仑仙门总坛带出来，已经实属不易，运回红河两岸那是绝无可能的。” 她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观星楼那里已经暴露，我们又不能把千辛万苦弄来的东西还回去，所以我和挞跋赤也商量之后，将九鼎转移到了西域大漠，至于具体位置，就不是我所掌握的咯。” 听着她的话，雪十三有些踟蹰，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毕竟挞跋婉儿是魔族的一员，与他乃是天生的敌人。 可转念一想，这个女孩又有什么理由骗自己呢？权衡之后，他决定相信她。 “你说九鼎被你们藏到了西域大漠，莫非是楼兰古国？” 挞跋婉儿缓缓一笑，摆手道：“具体的事情是挞跋赤也安排的，我只负责断后，我只知道九鼎要运往西域，但方位嘛，我就不知道咯。” 她站起身来，赤足上沾染一些水珠，她看着雪十三，说道：“我玩够了，帮我再穿一次鞋吧。” 雪十三有些迷惑的看着她，说道：“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层杀意轻轻蔓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但是挞跋婉儿似乎感受到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脸色一沉，道：“怎么，想卸磨杀驴么？” 雪十三被她的冷漠吓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就在刚才一瞬间，他突然动了杀气，心中有个声音仿佛在说：这个魔族女子，不能留。 他急忙甩甩脑袋，将那些不安的躁动压下，心里最深处的阴影开始散去，面对这个魔族女孩，他又如何下得去手？ 他喃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已经帮你穿过一次，这一次，你自己穿吧，我划船去。” 挞跋婉儿看着他的样子，叫住他，说道：“雪十三，我要走了，不知道下次见面，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划船聊天。” 雪十三听到她的话，猛然转身，道：“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啊。”挞跋婉儿自己把鞋子穿上，站起来说道：“天大地大，还没有本小姐去不了的地方。” 雪十三脸色有些阴暗，说道：“婉...婉儿，虽然你是魔族，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兵戎相见。” “怎么？你害怕在战场上见到我？” “你不怕吗？” “我不怕，因为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害怕。” 雪十三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说道：“我还是不想在战场上遇到你。” 挞跋婉儿用手掩着嘴，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记得我给你说的话，如果再见，千万不要红着脸。” “我记得的，可你走了，小歌的毒怎么办？” 挞跋婉儿笑了笑，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他，说道：“这里面的药丸，让百里小歌一月服用一次，可保他半年无事，运功也如常，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让魔族公主出手，一举替他解毒。” 雪十三看着她的香囊，阵阵幽香散发而出，十分醉人。 挞跋婉儿说完转过身，脚尖在船上一点，身形便轻轻飞起，白色的衣裙穿过水雾的氤氲，朝着岸边而去。 空气中传来她最后的声音：“雪十三，下次见面，你还是要记得我的名字，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迷离的水雾将她的影子完全吞没，很快就不见踪迹，雪十三并未追赶，在他心里，永远都有一个准则，虽然这个魔族女孩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但他依旧坚如磐石。 他已经知道了他要的答案，就不必再去纠结。 他轻轻划着船靠到岸边，然后慢慢走回药芦。 药芦小院里，云罗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想起刚才雪十三离开时候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想难受，不争气的眼泪缓缓流淌。 身后的花二落和百里小歌依旧在喝酒，对于这样的场景，他们不好说什么，连安慰都没有任何意义。 雪十三走进小院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有些孤单的云罗，他叹口气慢慢走到他身后，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感受到后面有人，云罗转过身，泪眼蒙浓之间，她看到了雪十三，然后情不自禁的扑倒在他怀里。 “十三哥哥，我以为你不要云罗了，呜呜。” 她哭出声来，泪水打湿雪十三的胸膛，这个三尾小妖，此刻把所有的辛酸都流露出来。 雪十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傻丫头，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云罗将他抱得紧紧的，一点也不舍得放开，在一边的喝酒的花二落和百里小歌看道雪十三回来，纷纷走过来。 花二落咳嗽一声，道：“大庭广众的，你们搂搂抱抱不太好吧？” “就是啊，小妈，女人要懂得矜持哦。”百里小歌也笑着说道。 听到他们的声音，云罗才放开手，用泪眼冷冷看了一眼他们，然后用衣袖擦了擦眼眶说道：“要你们管？这是我和十三哥哥的事儿。” 她看着雪十三，问道：“对吧十三哥哥。” 雪十三苦笑一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丫头，快去睡觉吧，你喝了那么多酒，别站在这里了。” 云罗哦了一声，但却没有动，看她的样子，似乎有话要问。 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道：“十三哥哥，你和那么魔族妖女，到底干什么去了？” 雪十三愣了一下，说道：“什么也没干，我只是向她打听九鼎下落。”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雪十三答道。 云罗哦了一声，她相信雪十三不会骗自己，只要他们没有发生别的事情，那她就不会太难过，至少，此刻，雪十三回到了她身边。 雪十三拍拍她的脑袋，道：“快去睡吧，我和二爷小歌说点事儿。” 云罗嗯了一声，道：“你们也早点睡。”说完转过身，休息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样子，雪十三脑海中想起和挞跋婉儿发生的一幕幕，那个魔族姑娘，像是一道魔障，已经不知不觉中，在他心底扎根了。 百里小歌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道：“看你的样子，那个魔族女人多半是已经离开神农谷了吧？” 雪十三回过神，点头道：“她走了。” “那九鼎下落呢？” “也告诉我了。” 花二落一愣，道：“她竟然真的告诉你九鼎的所在？着魔族女人脑袋没病吧，还是她对你....” 剩下的话他没说，因为大家心知肚明，雪十三却摇摇头，道：“其实她说了，等于没说。” “什么意思？”百里小歌和花二落同时问道。 “她说，九鼎被挞跋赤也运到了西域，但具体为止，她一无所知。” 百里小歌和花二落沉默下来，他们都知道，西域幅员辽阔地域复杂，比起观星楼不能同日而语，如果九鼎真的被魔族运到西域，那寻找九鼎，就真的如大海捞针一般了。 百里小歌沉吟一下，道：“小雪，这个魔族女人到底什么来历？ 雪十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一般，对了，这是她留下的，给你解毒，一月服用一次，半年内一起如常。” 百里小歌欣喜的接过去，笑道：“真的么？小爷我又可以生龙活虎泡妞去了吗？” 花二落和雪十三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箫声，看方向，应该是老谷主百里莫的住处，声音悠扬，带着淡淡愁绪。 雪十三想起挞跋婉儿离开时候的样子，不禁有些怀念，这一曲笙箫，就当是为离别做一个结尾。 也为以后再相见，留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