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祭臣不敢相信得望着眼前的悠然。 而此刻的悠然却只是望着江祭臣淡淡的笑着。 司杨廷上前,护在江祭臣的身边:你死与十年前,那时候的江祭臣在长安,又怎么可能跑这边远来杀你?请你不要再危言耸听! 悠然垂下头去,淡淡得笑着,眼神却始终看着江祭臣:你忘了吗?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忘了吗?杀我的人是江祭臣,而我心中最深刻的温暖,却是来自于爹你。 江祭臣慢慢得后退半步,头疼,脑海中有一些碎片式的记忆在搅动着。 悠然歪着头,看着江祭臣的神色,满意得唇角上扬:四岁的我,第一次在船上见到了你,为什么十二岁的我死的时候,却不能见到你了?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圆,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圆形,终归,是要回到源点的。 江祭臣的头剧烈的疼着,他闭着眼睛,几乎站不稳。 他的脑海中,一片血色,他看到自己亲手拿着一根粗壮的鱼骨,刺入悠然的身体。 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悠然绝望的眼看着江祭臣,她的泪水和血混在一起,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却再也抓不住被她叫做爹的人的手。 她的喉咙在上下滑动着,就像是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她的神色中都是不敢相信与不舍。 爹你想起来了吗?悠然轻声问道。 司杨廷一把拉住江祭臣的手腕:喂,江祭臣,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不要被她迷惑了心智,别忘了,她不是一个正常人,从她出生开始,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江祭臣仍然低着头,他痛苦的样子,抬手阻止司杨廷说下去。 半晌之后,江祭臣才慢慢得抬起头来,他红了眼睛,白色眼球上全都是血丝,他嘴唇干裂开来,脸色惨白:我我想起来了 悠然见江祭臣如此神色,脸上刚刚冷漠而嘲讽的笑容渐渐散去:想起来了? 江祭臣点头:是的,我想起来了,江祭臣慢慢地走向悠然,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还没有发生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现在你的下一个幻境中的存在。 悠然眼神一收。 江祭臣苦笑出声:或许,这就是鲛人给我的最后的能力,就像你说的,世间万物都是一个圆,终归是要回到源点的,而此刻,或许就是那个源点的开端,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一次了,而鲛人阿沐,老早就参透了这一切,从刚开始,她除了要报仇以外,也是要让整件事继续下去,因为,她要救她的同伴。 司杨廷越来越听不明白:喂,江祭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祭臣点点头,眼神依旧看着悠然:如果你不死的话,廉州城海域里所有的鲛人,都会死于非命,因为你早就已经失去了人性,你已经被仇恨渗透,你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悠然一惊,身体开始发抖:你胡说! 江祭臣轻笑一声,靠近悠然:时间到了,我们都在重复着,无数次的轮回中,我们一直都在做着相同的事,当你将我和司杨廷代入你这个幻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是坏人!悠然开始大喝着哭泣。 江祭臣表情越来越冷,他抬手指着刚刚已经被搬开了玉头的佛像,瞬息万变之间,一道光波闪过,神庙就像是换了一个新的场景,佛像的头重新回到了身体上:我的话,让你不自觉得在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场景,悠然,幻境已经被切换,她们来了 话音未落,神庙背后的走廊深处,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奇妙而悠扬的听不懂的歌声。 司杨廷下意识得靠近江祭臣:鲛人? 江祭臣点头:救赎,终于要解开了。 不不要不要悠然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后退去。 走廊转角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另一个干净的声音传来,说着与悠然刚刚所说的同样的话:不不要不要靠近我不是我求求你们 这边的声音传来的瞬间,江祭臣和司杨廷眼前的悠然随风消失在眼前,宛若一片砂石。 司杨廷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江祭臣轻轻拍了拍司杨廷的肩膀,苦笑一声:要终结了,你出现在这里,也是必然,因为在这个场景里,你必不可少。 司杨廷更是不明白:喂,江祭臣,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江祭臣笑笑:来了。一会儿别害怕,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什么什么?司杨廷咧着嘴反问。 刚说完话,司杨廷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走廊近处,悠然正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却已是满身血色,她几乎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在她的身后,十几个鲛人衣衫褴褛的模样追过来,她们看上去不紧不慢的样子,就像是猫在戏弄着一只受惊的老鼠。 领头的鲛人抬眼,看到正站在大厅中央位置的江祭臣和司杨廷,她微微一顿:你是江祭臣? 阿沐。江祭臣开口叫着阿沐的名字。 司杨廷听到江祭臣叫阿沐的名字,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的阿沐,并不是之前他所看到过的样子。 阿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带伤痕的,血渍染红了她皎洁的皮肤,衣衫褴褛间,能看到她雪白的肌肤。 司杨廷瞬间脸红,连耳根都红透。 江祭臣一步一步得走到悠然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痛苦的脸。 爹,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悠然抬手拉住江祭臣的衣角。 江祭臣白色的衣角处留下了悠然发黑的血手印。 江祭臣一眼不眨得望着悠然,之后蹲身下去:悠然,时间到了。 悠然的手轻轻的松开:到了吗? 江祭臣点头:你知道的,虽然你后来忘记了,记得吗?我答应过你,会替你找到凶手。 悠然泪水决堤:我不甘心。 阿沐冷冷得看着悠然:江祭臣,帮我,杀了她!否则 江祭臣只偏一下头:我知道结果。江祭臣的眼神始终看向悠然。 悠然突然爆笑出声:鲛人是不能杀人的,一旦杀了人,她们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爹,你难道会为了他们而杀了我?不会的,你是疼我的,对吗? 江祭臣只是看着悠然,不说话,半晌后,才慢慢开口:悠然,安心得去吧,不要来长安,永远,都不要来长安。 悠然看着江祭臣,难过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可是,我不甘心! 悠然的视线落在江祭臣背后的司杨廷身上,她突然跃身而起,朝着司杨廷冲过去,她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笑意。 那是对血的渴望,是对杀戮的渴求。 司杨廷一惊,看着飞跃而来的悠然:喂!江祭臣! 情急之下,司杨廷叫着江祭臣的名字,脱口而出。 江祭臣仍立在原地,连头都没有回,他垂下眼帘: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历史,不会因为任何人知道任何事而被改变真是可笑 话毕,江祭臣瞬间跃身而起,脚下一蹬,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鱼骨,刺向悠然的后背。 悠然的双手已经钳住了司杨廷的脖子,她的嘴已经张开,咬向司杨廷的血管。 如果是因为他,而让你不疼我的话,现在,我就让他死在你的面前!悠然句句发狠。 众人背后的鲛人全部变了脸色,他们身体上的鱼鳞暴起,随时准备攻击悠然。 江祭臣大喝一声:阿沐! 阿沐了解江祭臣的意思,抬手拦住身后的姐妹。 悠然的嘴咬住了司杨廷的皮rou,血水溢出,但她的牙齿却没有更深的咬下去。 她的眼神瞪大,时间静止,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司杨廷喘着粗气,双手抬起:江祭臣 稳稳落在悠然背后的江祭臣,一下便从悠然的身体里抽出了刚刚刺入悠然身体里的鱼骨。 悠然随着江祭臣手上的动作,惯性向后倒去。 她的脸上,却都是释怀。 江祭臣上前,一把将悠然抱在怀中:悠然 悠然笑了:爹如果下次再见到你,我还能叫你爹吗? 江祭臣神色暗淡下来,点点头:到最后,你还在骗自己。 一口血喷出,悠然咳嗽着笑:谁说我在骗自己?我是在骗你啊! 江祭臣跟着悠然笑出来。 悠然却突然哀伤起来:爹,事情结束了,对吗我还能进入轮回吗? 江祭臣轻轻点头:能的,原本,你就是受害者。 可是悠然笑声更大一些,爹,你真不会骗人。 江祭臣抿着嘴,轻声低笑,眼圈发红: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虽然我无法阻止任何事,但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还会有无数次的相见。 悠然垂下眼睑:解脱了,至少,在这个世界。 江祭臣扶着悠然瘦弱的肩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过于荒谬,荒谬到,分不清对错。 爹我从出生,就是个错误,无论是我的能力,还是我的出身,都是个错误。这些,我都懂。悠然说话开始有气无力,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些鲛人吗?
江祭臣眉角一皱,心中发酸: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悠然努力靠近江祭臣一些:爹,其实我最恨的人,就是我娘了,她明明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摆脱那些肮脏的男人,可是她却没有逃走,你知道吗?她是鲛人啊,她被困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却怎么可能逃不了?所以,我开始发泄一般得绑了这些鲛人,我要看看,她们到底有多软弱! 江祭臣抿着嘴,心痛得无以复加。 悠然笑笑,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我娘以前总是跟我说,她去过的长安,她用自己的鲛人泪换了银子,明明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她却信错了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明明被那个男人卖了啊,卖到了这么遥远的廉州,她却还在等待着那个男人回来救她吗? 江祭臣摇头:悠然,你错了,你娘之所以不离开,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存在,她舍不得你。 悠然听到这里,笑了。 那笑容,看上去那么干净纯洁。 这世界上,我是有人爱的,对吗?爹悠然的声音已经很小。 江祭臣抿着嘴点头,说不出话来。 悠然看向身后的众多鲛人。 那些鲛人,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悠然所说的这些话,她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悠然的视线回到江祭臣的身上:爹,我死后,会忘了你吗? 江祭臣干哑的声音说道:你只会忘了死前的一切。 悠然笑了:如此,我便不会恨你了,对吗? 或许吧江祭臣觉得自己几乎说不出来。 悠然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抓起江祭臣手中的鱼骨,看上去就像是要攻击江祭臣一般。 喂!江祭臣小心!司杨廷受惊,瞪大了眼睛。 江祭臣却没有一丝犹豫,他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滚落:悠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江祭臣的手握住了悠然拿着巨大鱼骨的手,那力道,并不是从江祭臣的手中传出的,而是来自悠然自己。 鱼骨再次刺入悠然的腹部。 一口鲜血呕出。 悠然的白眼球泛着红色,她笑了,重重得倒在地上。 她仰头看着江祭臣,就像江祭臣刚才记忆中的那样。 她对着江祭臣伸出一只手来,却再也触碰不到江祭臣的手。 就在江祭臣伸手向悠然悬空的那只手而去的时候,悠然的手重重得掉落在地上。 她闭上了眼睛 悠然对不起,我以为,可以让你解脱,却到底只是在推进整件事的发生罢了 江祭臣突然觉得绝望,闭上眼睛。 随着悠然彻底失去意识,时空交错,瞬息万变。 一个生气的声音在江祭臣和司杨廷的身后响起: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是要急死老子吗?!去哪儿了! 江祭臣听到这声音,唇角上扬,慢慢地睁开眼睛。 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司杨廷已经笑着冲到身后的付凌天怀中,紧紧地抱着付凌天。 付大人!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付凌天嫌弃得一把将司杨廷推开,抬眼看向江祭臣:你们两个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跟我去看看现场? 现场?什么现场?司杨廷抬眼去看,这才发现,周围早就围了一圈群众,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司杨廷。 而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平康里已经消失了十年之久的绿柳居门口。 大理寺的侍卫们正在地上挖掘着,一块发黑的木质牌匾,上面用绿色的颜料写着三个字——绿柳居。 司杨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摸向怀中,发现之前藏在自己衣服里的牡丹的尸骨仍然好好地放在自己的怀里。 抬眼,司杨廷与江祭臣四目相对,轻轻得笑出来。 结束了?司杨廷问道。 江祭臣深吸一口气:或许吧 说罢,两人跟着付凌天的脚步,走入被发掘的绿柳居现场。 满地尸骨,早已腐烂不堪。 司杨廷悄悄背对着众人,将牡丹的尸骨悄悄得放进了刚刚被挖掘出来的骨坑内。 可怜呐到底是谁干的?这么残忍?有人在看客中说着话。 旁边有一个声音传出:可怜什么?不过是一群出来卖的! 人群中,竟传出一阵笑声。 那般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