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玫瑰

    在艾迩和约瑟由三王子带着离开后，密室里只留着安东尼和他身边的勒福。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像在默契地思考着什么。

    一阵沉寂无声中，安东尼终于再次开口了。

    “勒福，你觉得三王子之前报告的那个寄生术会出现在荒土部落的人身上吗？”

    勒福点了点头却接着再摇了摇头。

    “会，但又不会。”

    勒福看着安东尼示意的眼神，接着开口道：“死灵法师的寄生术都是需要长时间媒介传导的，满足条件异常困难，先要找到能承载死灵力量的物品，还需要让目标长时间潜移默化地接触那种刻画上寄生术法阵的物品。

    当然，现在看来，整个荒土部落的人都有可能已经被寄生术污染了。但寄生术的发动需要大量魔力，还需要死灵法师再一次近距离地接触目标，还需要目标有魔法亲和力，这样才更容易发动成功。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大祭司会选择魔法学徒作为目标了，能让一个没有战斗力的人瞬间变成中阶战力，虽然远不如真正的中阶。还好这个魔法没有办法大规模发动。”

    但紧接着勒福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但我担心艾迩和约瑟阁下的身上……”

    安东尼摆了摆手，阻止了勒福继续说下去，他长叹一声，这位伟大的国王显得有些疲惫，这是他在其他地方和其他人面前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神情。

    “陛下，你需要休息了。”勒福有些担忧地看着安东尼，知道他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入睡，全在处理荒土和前线的事务，全靠着强大的身体撑着。

    “无妨，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安东尼缓缓地站了起来，“现在艾迩是我们存续的希望，接下来的要事，是需要温和地调查艾迩的特殊性，并且全力治疗艾迩和约瑟阁下的身体。

    还有，那个大祭司有波亚王国的前一位国王的血脉，之前他隐居在荒土部落我们不能干预波亚王室的内事，但现在他与死灵还有这次波亚王国的灭亡一定有关系，我们需要调查清楚。”

    “遵命。”勒福微微地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了墙壁里。

    ……

    艾迩看着面前摆放的美食，全是自己没有见过的精美菜品。

    随着侍从恭敬地将餐盘里的菜整齐地摆放到了房间里的长桌上面时，艾迩终于知道自己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了。

    随便用银质的刀叉切开了面前的一道菜，本来是全黑的外壳瞬间露出了里面鲜嫩的rou和已经剁碎的红色辣椒，没有烤至全熟的娇嫩口感配上外面包裹的弹脆黑色菇类，在加上外面淋上的鲜美调味汁液。

    “这道菜叫黑菌菇之rou，是陛下最爱的一道菜。我们圣奥日王国最常见的就是辣食了。”艾迩身旁的侍从轻声地讲解着。

    被煎烤过的菇不像汤煮那样软弹，而是有些干煸菌类的辣香，刺激味蕾的辣椒沫将全部的味道一次性全部绽放出来，让艾迩将一切感觉都置身事外，全身心地投入了美食的品尝中。

    约瑟倒是不像艾迩那样失态地疯狂进食，优雅地将食物切成一小块放入嘴中，时不时还评价一下这些食物和自己曾经吃过的相比怎么样。

    吃着吃着，艾迩突然看到侍从端上来的一道菜的盘上摆满了红色玫瑰的花瓣，在盘子的中间摆放着像塔堆放起来的排骨，散发出迷人的甜香味。

    “这是……”艾迩有些发神地盯着那道菜，一些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菜。”约瑟也在一旁点评道，“为什么不把rou从那些排骨上面剃下来？”

    身边的侍从讲解道：“这道菜是公主陛下发明的新菜品，她称这道菜叫糖醋排骨，尝过的人都评价不错。”

    艾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用叉子插起一块沾满糖浆汁液的排骨，玫瑰一样深红的色泽像海洋一般覆盖着rou的表面，温柔的水波拍打出深入灵魂的潮汐，流动着跃动着的光，告诉疲惫的旅人远方家的感觉。

    放入嘴中，一股浓郁的玫瑰味充满了整个口腔，就像感觉自己全身都被花海包裹着。紧接着迸发出来的是醋与糖浆交织着的酸甜和回甘，rou的满足口感和外层焦糖的脆香也和外层的调味品混合在了一起。

    艾迩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遥远的记忆，混着汁水的酸意一起涌上了鼻腔，接着艾迩感觉眼眶微微发了热，水雾蒸腾般从低到高覆盖了双眸，一时间什么都成了模糊的模样。一眨眼，泪水便从脸庞滑落下来。

    “你怎么了？”

    当艾迩重新看清眼前时，就看到约瑟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发问。

    “没事，这道菜我太喜欢了。”艾迩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真有那么好吃吗……”约瑟有些不信地也用叉子插中一块放到面前仔细地嗅了嗅。

    在约瑟在纠结怎么下口的时候，艾迩咽下了嘴中最后一部分汁水，转过头好奇而认真地问向身旁的侍从。

    “请问我能和公主殿下见一面吗？我很好奇这么美味的食物是怎么做出来的。”

    侍从有些为难地将头偏向了一边，解释道：“公主殿下平时一般都在勒福大人的魔法塔里面学习，但是勒福大人一般不会让无关人员进入魔法塔。”

    侍从又开始讲着平时公主的一些天才事迹，什么极高的魔法天赋，还有开创性的菜品研究。但艾迩没有怎么仔细去听他说什么了。

    艾迩有些了然，勒福是如今国王的弟弟，本应该封为公爵的他却舍弃了爵位和领地，在王都钻研魔法，同时也在辅佐安东尼国王方面起到了重大作用。

    但是这样也导致勒福所在的魔法塔想进入十分困难，艾迩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只有之后再看情况了。

    “约瑟阁下，艾迩阁下，”突然有一位士兵敲门走了进来，“抱歉打扰两位，勒福大人请两位用餐完毕后到魔法塔见面，有要事相讨论。”

    艾迩听到这话，强忍着自己心里的激动，在等着约瑟结束用餐后，两人跟着士兵来到了城堡侧边上的魔法塔，塔身上面绘制满了火焰般的红色纹路，这些纹路是装饰也是防卫手段，里面蕴含着的魔力可以抵消十几次的中阶魔法的冲击。

    在魔法塔的入口处，穿着各色魔法长袍的魔法师进进出出，当然红色的长袍最多，里面有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学者，也有二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年轻天才魔法师，正是这些人组成了这座圣奥日王国最杰出的魔法师塔。

    来到门口处，士兵侧身告退，而引导者换为了一名穿着红色长袍的初阶魔法师。

    “尊敬的约瑟阁下，艾迩阁下，欢迎来到我们圣奥日王国最大的魔法塔。”这次带领的人是个有点胖胖的中年人，笑起来有些很和蔼的感觉。

    进入大厅后，一个宽阔的圆形场地出现在艾迩的眼前，虽然没有之前见到的国王大厅那么宽敞，但四周的墙壁摆满的书籍也让这里充满了别样的氛围。各色长袍的魔法学者在场地里交谈和讨论着，还有一些脚步匆忙的人在场地四周的楼梯上上下下。

    “这是魔法塔的学术广场，一般大家会在里面交谈一些学术上面的问题，但是这里禁止释放任何种类的攻击性魔法，我们会有专门的空地准备。”

    领头的那位中年人边走边说着，顺便用他圆乎乎的手指指了一下圆形场地周围通行的阶梯，“那些阶梯可以通往魔法塔的副塔，那里分给各个魔法派系进行教学和学习，”接着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色长袍，“我就是在火元素副塔学习的。”

    “我们圣奥日王国虽然是以火魔法闻名，但是其他派系的魔法师也是必不可少的，土系魔法师可以对城中的建筑进行修补，也可以用在防御工事的建设上面；风系魔法师可以用在物资的搬运方面，而且浮空术基本上是每个魔法师必学的。”

    “可是魔法师不是基本上只会学习一种派系的魔法吗？”艾迩有些好奇地问道，“其他派系的魔法师也可以学习浮空术吗？”

    中年人咧嘴笑了一下，“艾迩阁下，您可能对魔法师有一些误解。每位魔法师基本上只专精一种派系，是因为学习一种派系不会那么费时费力。

    如果要修习多种派系的魔法，那位魔法师就需要重新开始学习新派系，而这对魔法水平的提升并不明显。只有专精学习一种魔法派系，才能更快研究更高层次的东西。

    像各种魔法的分级，我们也根据该魔法的威力和复杂程度分为了初阶魔法，中阶魔法，高阶魔法和传奇魔法，魔法师是只会学习他主修派系上面的高等级魔法，但是其他派系的初阶魔法学习起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像浮空术这些非常便利的初阶魔法，学会只会带来好处，而不会给人徒增压力。”

    领队的中年人一边走一边对约瑟和艾迩讲解着，艾迩听得很认真，但是约瑟有些无趣地盯着魔法塔四周的书籍和柱子上面绘制的壁画，时不时还打着哈欠。

    “这些墙上的壁画讲述着魔法的起源，是魔法女神在人们无知的时候赐予我们魔法的力量，用这些无比美妙的魔法阵图承载各种魔法的伟力。”

    看着眼前这位中年人谈起魔法女神的时候如此激动的样子，所以果然每一位魔法师都是魔法女神的泛信徒吗？

    随着一行人顺着楼梯不断上楼，他们也逐渐接近了顶楼。

    “这里是我们平时的冥想室，比较适合一个人在里面研究魔法阵的绘制和调动魔力。”中年人指了指旁边紧闭的小房间，“再往上就是勒福大人的办公处了。”

    艾迩知道，和武者的修行有些相似，魔法师不断变强的方式就是淬炼身体里面的魔力并且学习更为复杂的魔法阵，让自己体内存储的魔力总量变得更多。当然快速施法也是魔法师锻炼的一环。

    所以有些魔法学者提出武者的气息和魔法师的魔力就是同源的力量，无非是表达形式的不同。但这个说法得到了一些高傲的魔法师的反对，他们是不屑于和粗鄙的武夫为伍的。

    “好了两位，请在这里等待一下，我马上去向勒福大人禀报一下。”中年人快速地侧身告退，往着高处走去，他走得非常快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哪种魔法。

    “所以就在这里干等着吗？”约瑟有些无趣地挠了挠头发，双眼无神地四处地晃了一下，但很快他的双眼就惊讶地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物。

    还未等艾迩询问，约瑟就用很快的语速说道：“你留在这里，他来问就说我有事情马上回来。”

    约瑟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在柱子之间快速移动着，一下子在半空中失去了踪迹。

    “啊这……”艾迩有些无语，“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就在艾迩一个人随意地靠着柱子等待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窗户边一闪而过，倒映出的影子在艾迩眼前晃了一下。

    是约瑟吗？好像又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好奇心突然充斥了艾迩的全心，驱动着他一步步往着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拐角，刚刚穿过的人应该就是到了这个地方。

    艾迩小心翼翼地来到墙壁处，然后一步步地越过了拐弯的石墙角。

    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那里并没有路了，只有一个彩色琉璃玻璃的窗户被打开着，阳光温暖地投落下来，照在窗户的下面有一个花圃，上面种满的红色玫瑰在微风里摇晃着。

    还有一个人背着站在那里，长长的裙子绣满了红色的丝绒，几乎包裹住下半身的长裙蓬松着在风里轻轻舞动，她披肩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成了鲜艳红色的模样。

    突然她转身过来，刚好和艾迩的视线相对着。

    艾迩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那红色的头发在风里绽放着。

    她笑了起来，就像一朵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