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来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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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多久了？ 约瑟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沉沦地下坠，就像是整个身体都被浸在水里，让窒息感不断笼罩着自己。 一遍一遍的挣扎，却让意识变得更加稀薄。无端的混乱思绪夹杂在脑中，此刻正是恶梦。 已经刺透全身的痛楚在和自己抢夺最后的一抹意识感，来自深渊的血rou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要结束了吗？ 在恍惚间，约瑟在逐渐流失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像是记忆变成流沙，在为自己展示最后一程。 曾经过去的片段在眼前不断滑落，又快速地没入了身后。约瑟伸手想要抓取，但记忆很快便溜走了。 该结束了…… 约瑟只感觉一种无力感将自己深深包裹，二十年离家的孤独将自己环绕，数十年不得晋升的挫败感将自己的心击碎。 曾经的自己就像一把剑，但现在剑碎了，可能到休息时间了。 “约瑟！” 就像是幻梦里的最后一声呼唤，呐喊着将约瑟的灵魂震醒。 睁开眼，入目的是曾经。 风雪中，自己抱起了一颗粗壮树根上面躺着的幼年精灵。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他朦胧地看着自己。 那个精灵的目光就像是黑色的潭水，那一刻，约瑟感觉自己被触及到了灵魂。 “艾迩……” 一个陌生的单词脱口而出，约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精灵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记忆的片段又像纸屑一般飘散而去，重新汇聚起新的梦境。 “艾迩，剑应该这样挥。” 在荒土难得的阳光下，约瑟第一次教导了艾迩剑法。 “艾迩，你小子小心一点。” 约瑟提剑砍倒了迎面扑来的死灵狼，腐烂的骨rou被锋利的剑劈成了两半，露出了艾迩还有些恐惧的面容。 “真正的战士，应该客服心中的恐惧。”约瑟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了艾迩，“你也试试。” 接下来一闪而过的画面，是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艾迩缓缓起身，自己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手指。 “气息与你同在。” 气息……与我同在…… 约瑟看着面前流动的记忆不断滑落，自己吃力地伸出手去触碰。在手指触摸到的一瞬间，画面一下子便破碎成了粉末。 “艾迩……” 约瑟默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最后在自己面前闪过的，是自己闭眼前恍惚间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赫姆高高举着那只巨大的腐烂手臂，艾迩就在他的旁边。 “艾迩。” 约瑟握紧了手指，用力砸碎了面前的记忆片段。 “他在等我，艾迩在等我。” 约瑟闭上了眼睛，然后再一次猛地张开。 我不是无能为力，真正无能为力的是自己的软弱。 无论今天是否会倒在这里，自己都要再次全力挥剑一次。 “艾迩！” 随着一声暴喝，约瑟睁开了真正的眼睛。 不断的气息在约瑟的体内和体表疯狂的涌动，爆炸般的声响在体内发出巨大的轰鸣。 冲刷着身体的气息炸断了自己体内的经脉，这样寄生术的触媒就无法再次在自己体内流淌。 约瑟拔出了地上的杜兰达恩，然后冲了过去。 锋利的杜兰达恩发出尖锐的鸣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真正的月亮。 这一剑来自停留了十八年的自己，这一剑来自灵魂。 “唰。” 赫姆停下了攻击的趋势，他伸出的手掌被流利地斩断，无声地掉落在了地上。 “赫姆·佐别罗。” 浑身流淌着鲜血的约瑟抬起了头，原本淡蓝的眼眸像是被血映成了红色，杜兰达恩的剑刃闪着明月的光辉。 “你给我去死！” “怎么你们两个都还活着……” 赫姆活动了一下手腕，在众人的注视下，巨臂的血rou开始如同海洋一样翻滚起来，随着黑红色血液的流淌，血rou重新组成了新的手掌。 是【腐化增殖】的能力。 约瑟没有说话，再次挥动起手中的杜兰达恩。剑刃如同水流一样缓缓流淌到赫姆面前，但水流的每次流转，都泛出了一道月牙。 【水月】。 赫姆还想伸出手臂来挡，但绵柔而锋利的剑光在赫姆的眼前逐渐闪烁开来。 “哗。” 接近一人高的腐烂巨臂在所有人的面前破碎成了一片又一片，除了依然坚固无比的那根黑色长骨，其他的血rou都被月光般闪烁的剑刃切了下来。 水月的剑法使得约瑟能在接近黑骨的时候如同水流一般移向其他方向，不会因为剧烈的砍击而碎裂。 “什么！” 赫姆只感觉到手臂一轻，整个手臂都已经快被约瑟削得只剩下骨头了。 但怎么可能……手臂肌rou的强度也不是中阶能斩断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赫姆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约瑟。属于高阶的强大气息在约瑟的身体上不断蔓延开来。 “你晋升了！” 约瑟没有回答，只是用自己的行动回应了眼前的敌人。 他轻轻伸出没有拿剑的左手，此时左手上面也全身流淌的鲜血，刚刚冲断经脉的气息将他的身体割出了无数伤口。 但约瑟没有停留。 赫姆看到约瑟逐渐伸出的左手，整个人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正想着快速往后退。 但约瑟比他更快。 手掌轻轻拍击在了赫姆的身上，但这一次的攻击没有看上去的柔和。在和赫姆身体接触的一瞬间，赫姆的整个身体都突然发出了剧烈地剑鸣声。 看不清的剑光顺着约瑟的左手没入了赫姆的身躯，然后再以猛烈的姿态迸发出来。 “这一技，叫作【鸣月】。” 约瑟没有抬起头看已经被他割出无数道伤口的赫姆，只是大喊道。 “安东尼，艾迩，动手！” 在听到约瑟的呐喊后，艾迩和安东尼都立刻反应了过来。 安东尼再次举起了早已被刺穿的手臂，高高的长剑就像燃着火。 艾迩看了看手里碎掉的断剑，没有迟疑，和安东尼一同冲了上去。 “乒。” 艾迩和安东尼同时砍中了先前赫姆和手臂的连接处，剧烈金属的碰撞声再次响彻。 随着震动的摩擦声不断响起，艾迩和安东尼不再选择靠近黑骨的地方，而是选择去砍击骨头和赫姆血rou相连的地方。 “唰。” 赫姆想要甩开两人，但他迟了一步。 两把剑同时将将最后连接的血rou完全地切了下来。沉重的腐化左臂跌落在了冻土的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灰尘。 赫姆退后了几步，怔怔地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手臂。 “轰。” 在赫姆想要伸手去拿的一瞬间，巨大的火球便猛地再一次袭来。没有了巨臂抵挡的他只得再次往后退去。 燃烧的火焰将手臂上面仅存的血rou全部烧灼成了焦炭，只有那根黑色长骨还留在那里。 “一切都结束了，赫姆。你放弃挣扎吧。” 此时艾萨克和勒福也站了过来，五人呈现出包围的趋势。 “真是有趣。” 赫姆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约瑟，刚刚这个人还倒在地上差点没命，但现在他却成为了打败自己的关键人物。 “这是命运吗？” 赫姆微微抬起头，目光穿过了厚重而高耸的灰色石壁。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厚实的云积压在不远的天空。 “那就只有把我的一切先给伟大死灵了。” “什么？你要做什么？” 听到赫姆这样说，约瑟的心里又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嘶。” 赫姆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剩下的右臂撕开了自己前方的长袍。 已经开始腐烂的苍白色皮肤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但是皮肤上面的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魔法阵。不断交织穿插的魔法纹路在逐渐黯淡的天空下闪着淡紫色的光辉，交错的纹路基本上遍布了赫姆整个身躯。 赫姆轻轻抬起手，慢慢地想要触碰那个魔法阵。 “就是那个法阵，能量就流向那里！” 约瑟听到勒福的喊声后没有迟疑，直接猛地冲上前想要将赫姆的右手斩下来。 但是还是迟了一步。 “本来想着解决你们之后再好好准备的，但现在只有动用备用方案了。” 赫姆说着抬起了头，开始浑浊的目光看着迎面冲来的约瑟。 “永别了。” 在赫姆的手触碰到那个法阵之后，魔力开始顺着指间缓缓流向法阵的最核心之处。 随着魔力在一瞬间的涌入，魔法阵重新发出了耀眼的光辉。 之前那些跳下高台的死灵法师尸体在恐怖魔力的牵引下缓缓漂浮起来，他们流淌出来的黑色血液也在魔力的催动下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 黑色的河流汹涌地流动着，每一次荡起的水花都像是一段恶梦的幻影。 不断流动的河流开始汇聚到一个地方，血液混杂着魔力，全部朝着赫姆的方向涌去。 “小心！这些黑血有腐蚀性。” 看着周围被黑色血液逐渐腐化的石头和泥土，勒福大声提醒道。 在众人开始躲避的时候，黑色的潮流已经到了赫姆的身边。它们轻轻托起了赫姆的身躯，然后将他高高举起。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阵……” 艾萨克咬牙说道，刚刚那些黑血碰到了他的盔甲。只是在一瞬间坚固的金属甲胄便被血液通化成了水流，随着潮流一同流走了。 强大的魔力在汹涌的黑色血液之中猛烈地冲撞着，最后彻彻底底地没入了赫姆的身躯之中。 他的身体是怎么装那么多水的…… 艾迩看着漂浮着的赫姆，但现在已经没有经历在来思考这些没用的了。 “快点逃离这里，”勒福大声地提醒道，“这里的魔力浓度高到超乎想象的地步了。” 随着水流的汇聚速度越来越快，赫姆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逐渐扭曲起来。随着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赫姆已经变得像一个巨大的rou球，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 在所有人都在往出口跑的时候，在最后的艾迩突然感到身体一震。 在自己的背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只是一眼，就让自己的全身开始预警起来，身躯里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嘶喊。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艾迩控制不住回头看了看赫姆之前的位置，但那里早就没有赫姆的影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扭曲的血rou，它伸出了数条粗大的rou触手紧紧拉着周围的灰色岩石，就这样盘踞在半空。 无数的眼睛在上面疯狂扭动着，无数的嘴巴不断开合，突出已经碎掉的骨头。 然后那个东西也看到了艾迩。 “嘶。” 巨大的触手猛烈地拍击过来，将周围的灰色岩石直接打碎。无数的碎石块掉落下来，激起了飞扬的尘灰。 “艾迩！” 约瑟在瞬间调转了回来，将坠落的石块全部斩碎。 “该死，这东西在阻碍我们离开这里。”艾萨克焦急地抱怨着。 约瑟低头像是在想什么，然后他抬起了头。 “我去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 “什么？你疯了？” 看到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约瑟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我的速度是这里最快的。” 说着约瑟走到勒福的身边轻轻拍了勒福的肩膀两下，“你们要相信我，我肯定能在入口倒塌之前离开的。” 勒福看着约瑟微微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约瑟！” 在约瑟正准备转身的时候，艾迩忍不住叫住了他。 约瑟往前了一步，轻轻揉了揉艾迩的头。 “小子，放心吧。你看每次我不是都能创造奇迹吗？” 约瑟垂下眼看着艾迩黑色的眼，就像十七年前的那样。 “这次也一定可以。” “约瑟……” 艾迩还想说什么，但约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勒福拉住了还想跟着约瑟走的艾迩，“走吧，我们必须相信他。” 在和其他人分开后，约瑟拔出了杜兰达恩。 耀眼的剑辉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烁烁，约瑟抬起头看着正在疯狂破坏四周的怪物。 “嘿，赫姆！” 仿佛是因为体内还有赫姆的一丝意识，约瑟的这一喊声让怪物停下了破坏，转而看向了下方的约瑟。 无数的浑浊眼珠在一瞬间转向了一个方向，它们死死地盯着下面这个渺小的人类。 如果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看到这一幕绝对会被吓至崩溃，但约瑟毫无疑问不是这样的人。 “你知道自己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吗？” 也不知道怪物有没有听懂，但是攻击接踵而至。 “轰。” 接二连三的巨大触手拍击在了约瑟站在的地面上面，脆弱的土壤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破坏，在拍击的一瞬间就像液体一样迸发成了碎屑。 约瑟早已在攻击到来之前跳动到了半空，看着迎面刺过来的触手，约瑟只是轻轻一侧便躲过了攻击。 “唰。” 将手中的杜兰达恩刺入了滑动的触手之后，约瑟顺势攀爬到了触手的上面，开始朝着本体奔跑起来。 “嘶。” 怪物的无数张嘴巴都开始愤怒地嘶吼起来，然后再次扭动身体，将触手用力挥来。 约瑟提剑砍断了几根血rou触手，此时的他已经来到了怪物的面前。 得把这个怪物带到远离艾迩他们的位置，这样他们就能更安全。 低下头看着不断翻滚着血rou的巨大身躯，约瑟只感觉到一阵浓烈的恶心气味环绕着自己。但约瑟没有迟疑，将杜兰达恩狠狠刺入了怪物庞大的身躯。 “啊。” 随着利刃的刺入，怪物开始痛苦地翻滚起来，庞大的身体将四周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但正如约瑟预料的那样，怪物开始朝着其他地方移动起来，正好远离了其他人。 但在约瑟认为一切都快结束之后，怪物突然停下了翻滚。 只在一瞬间之内，怪物的嘴里开始疯狂涌出成堆的骷髅，海啸一样地淹没了怪物身体的每个角落。 “什么？” 约瑟离开拔出了剑，然后再次猛然跳起。 看着下方再次剧烈变化的怪物，之前的血rou身躯已经完全被一层骷髅骨架的海洋完全包裹住了。此时怪物的身体又变大了一圈。 流动的骨头以怪物为核心，开始塑造着各种恐怖的形状。在形状不断变化的时候，约瑟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世界的深处缓缓浮起，顺着这个怪物的身躯到达了这个世界。 在黑影和骨架相聚到同一位置的时候，整个死亡之地都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灰色的岩石就像是风中的芦苇，在一阵阵的抖动中碎成了一块又一块。但是没有等石块落到地上，便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化成了灰。 在之前艾迩经过的那片树林中，无数躲藏在洞xue里面的生物开始疯狂地冲出了曾经庇护的家，但在它们的不断奔跑过程中，身上的血rou开始不断融化，直至它们只有一层腐烂的血rou包裹着它们的骨架。 震动没有消失，而是传遍了整个北大陆的北方。 所有生灵都在这一刻抬起了头。 阴影开始利用骨架不断衍生，脆弱的骨架在祂的手中变成了最美妙的艺术品。在塑造出垂下的十对骨翼之后，笼着的血rou开始和骨架交融，成为了头部。 约瑟想要在半空中发力远离这里，但随着一阵对于血rou和骨架的吸引，约瑟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向着怪物的核心靠近。 “约瑟！” 艾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朝着约瑟大声地喊道，“你快逃！快逃！” 如果不是勒福一直拉着自己，艾迩现在已经再次冲了回去。 看了看在远处呼喊的艾迩，约瑟又看了看下方还在汇聚的巨大生物。 约瑟笑了起来。 随着约瑟手中一道银光一闪，一个东西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无数翻腾的触手，穿过了逐渐倒塌的灰色岩石。 就这样滑翔着，如同月光一样飞到了艾迩的身边。 这是约瑟唯一一次“失误”，投出的剑没有刺中任何敌人的身体，而是避开了所有的阻碍物。 剑刃如同挽歌一样刺破空气，从艾迩的耳边划了过去。 如同宿命一样，艾迩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身旁入手坚硬但留有余温的物体。 是杜兰达恩。 “约瑟！父亲！不！” 约瑟最后一次怀念地看了远处的艾迩。 双手作刃，直直地刺入了身下的那个巨大生物的体内。 疯狂涌动的骨架淹没了他的身体。 祂也在一瞬间睁开了眼，两团灵魂的紫火开始重新在骨架构成的眼眶里面燃烧。 祂不是怪物，但也不是生物。 祂是神。 祂展开了翅膀。 祂跨越了千年的光阴。 圣奥日王国历325年夏末秋初，死灵神【奥西塔纳】再次降临到了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