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父之国,天下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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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五日,终于收到从漠北传来的消息,长孙狄大败,武川镇失守,柔然大军逼**城。元瑜和西凉签订了城下之盟,割让河内郡,西凉左部帅姚吉亲赴盟会,拿到了河内郡的民户谱牒和郡县图。 这是西凉立国以来未有之盛事,姚吉的名望随着元瑜的退兵到达了顶峰。以此为凭借,月痕再次出现在沮渠乌孤面前时,张掖公的封号和世袭罔替的尊荣,让他再也无法拒绝,当即歃血为盟,愿尊姚吉为主,甘为前驱,誓死追随。 月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卢水胡收入麾下,然后再马不停蹄转道长安,从宦者骆训处得到确定消息,凉主姚琰病的很重,最近七日接连昏迷了两次,御医须臾不敢离开。太子姚晋掌控御朵卫,隔绝内外,严密封锁关于姚琰的病情,不许宰臣面圣,瞧那架势,估计随时准备奉旨监国。 月痕星夜出京,急速前往轵关,然而途中惊闻江夏王安休若举兵讨伐楚主,宣布其十七条罪状,颜婉cao刀的《传檄京邑》的雄文随着露布四方咸知。她命人抄来看时,见里面有“割梁州于凉”的话,登时惊诧莫名。 梁州向来是江夏王的囊中物,年前为了取信楚主,江夏王将梁州交还金陵,怎么突然会说楚主割了梁州给凉国呢? 月痕满腹犹疑,等赶到轵关,和温子攸碰面,这才知道凉主姚琰看似脑抽的命令姚吉出兵挑起和北魏的战事,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算计。 太子姚晋其实早在月痕和沮渠乌孤见面时就已经带领三万御朵卫经子午谷秘密前往梁州,梁州的重镇之一,安康城太守没有抵抗,率众投降,然后御朵卫顺汉水西进,沿途城郭无不望风而降,只用了十余天,就抵达了梁州的州治南郑城。 新任梁州刺史全安是楚主安休明的心腹,派他来当梁州刺史,既为了收服梁州上下为己用,也为了在荆州上游插一把刀子,让江夏王如芒在背,必要时可以顺流而下,和金陵城夹击之势。可全安志大才疏,平日里好夸夸其谈,问起政事兵法,无不头头是道,真做了刺史,除了求田问舍,面对忠心于江夏王的那些骄兵悍将,根本没有任何手段来制衡,最后干脆做起了缩头乌龟,反正只要他不专权,那些人也不造反,双方各行其事,维系着明面上的和谐稳定。 谁也没想到西凉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挑衅北魏的同时,派兵南下入侵了梁州。更没想到的是,梁州的将军们仿佛被集体夺魂去了,遇到姚晋和御朵卫比遇到亲爹还亲,箪食壸浆,以迎接王师的姿态,将所有重镇拱手相让。 南郑城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荆州的州治,南郑城防守严密,又驻扎着最精锐的白马铁骑,是除过青州军之外拥有最多骑兵的都督府。然而一夜之间,城门大开,州治陷落,姚晋攻入府城,斩杀全安,余者不问,白马铁骑退守沔阳,并上表投降。 随之全境臣服,姚晋留下其同胞兄弟姚丕率一万御朵卫镇守南郑城,班师回京,声势更盛过姚吉,毕竟姚吉只拿下了北魏的一郡,而姚晋占的是南楚的一州! 正当西凉陷入两子夺嫡的危险之中,远在钱塘的徐佑拜读颜婉的檄文,一日夜间看了不下十遍,还是忍不住赞赏道:“颜婉真乃奇才!单这一篇檄文,可胜过十万精兵!” 张玄机坐在妆台前,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由清芷仔细的梳理着,美丽不可方物的俏脸倒映在铜镜里,眸子尽是温柔的神色,道:“说起颜婉,还有个逸闻趣事。颜父是光禄大夫颜晏之,先帝在时曾问颜晏之:‘卿家四子,婉、策、禅、越,谁人可承卿风?’颜晏之答道:‘婉得臣笔,策得臣文,禅得臣义,越得臣酒’,这颜婉厉害之处,就在那一支雄笔。” 徐佑大笑,道:“果然知子莫若父!” 他实在爱煞了这檄文,又轻声念道:“夫运不常隆,代有莫大之衅。爰自上叶,或因多难以成福,或阶昏虐以兆乱,咸由君臣义合,理悖恩离。故坚冰之遘,每钟浇末,未有以道御世,教化明厚,而当枭镜反噬,难发天属者也。先帝圣德在位,功格区宇,明照万国,道洽无垠,风之所被,荒隅变识;仁之所动,木石开心。而逆贼安休明乘藉冢嫡,夙蒙宠树,正位东朝,礼绝君后,凶慢之情,发于龆昪,猜忍之心,成于几立。逆贼安休远险躁无行,自幼而长,交相倚附,共逞jian回。 …… 先旨以王室不造,家难亟结,故含蔽容隐,不彰其衅,训诱启告,冀能革音。何悟狂慝不悛,同恶相济,肇乱巫蛊,终行弑逆,圣躬离荼毒之痛,社稷有翦坠之哀,四海崩心,人神泣血,生民以来,未闻斯祸。奉讳惊号,肝脑涂地,烦冤腷臆,容身无所。 …… 大将军、诸王幽间穷省,存亡未测。顾侍中、梁左卫、冯屯骑,另有其他三十多位良臣,皆当世标秀,一时忠贞,或正色立朝,或闻逆弗顺,并横分阶闼,悬首都市。宗党夷灭,岂伊一姓,祸毒所流,未知其极。 昔周道告难,齐、晋勤王,汉历中圮,虚、牟立节,异姓末属,犹或亡躯,况幕府职同昔人,义兼臣子。所以枕戈尝胆,苟全视息,志枭元凶,少雪仇耻。 …… 故传檄三吴,驰军京邑,远近俱发,扬旍万里。楼舰腾川,则沧江雾咽;锐甲赴野,则林薄摧根。谋臣智士,雄夫毅卒,畜志须时,怀愤待用。先圣灵泽,结在民心,逆顺大数,冥发天理,无父之国,天下无之。羽檄既驰,华素响会,以此众战,谁能抗御,以此义动,何往不捷!况逆丑无亲,人鬼所背,计其同恶,不盈一旅,崇极群小,是与此周,哲人君子,必加积忌。倾海注萤,颓山压卵,商、周之势,曾何足云。 …… 诸君或奕世贞贤,身囗皇渥,或勋烈肺腑,休否攸同。拘逼凶势,俯眉寇手,含愤茹戚,不可为心。大军近次,威声已接,便宜因变立功,洗雪滓累;若事有不获,能背逆归顺,亦其次也;如有守迷遂往,党一凶类,刑兹无赦,戮及五宗。赏罚之科,信如日月。原火一燎,异物同灰,幸求多福,无贻后悔。书到宣告,咸使闻知。” 詹文君推门进来,促狭的倚在门框,笑道:“还没睡呢?没打扰两位的好事吧?” 张玄机眉眼轻挑,道:“文君可是孤枕难眠?不如今夜也歇在此处,想必夫君很是乐意的……” 徐佑忙不迭的点头,道:“乐意之极!” 詹文君白了他一眼,道:“孟子曰‘同乎流俗,合乎污世’,正是为你二人而设!” 三人肆无忌惮的调趣,倒把个白纸样的清芷戏弄的浑身发软,手里的玉梳掉落地上,羞的脸蛋通红,低着头不敢看徐佑。还是张玄机心疼她,回头笑道:“你先下去吧!”清芷应了声,小脑袋几乎要钻进胸口,急匆匆的跑掉。 徐佑走过去,打横里抱起詹文君,扔到了榻上。詹文君拉近衣襟,骤然散发出来的春意惹得屋子里愈发的燥热,道:“夫君要做什么?我可是有正事来寻你的……” 徐佑的大手从脚踝处慢慢攀附,道:“再有十几日就近中秋,为夫想着给夫人做件衣裳,这不得量量尺寸么?就是天大的事,也比不过夫人为大!” “痒……”詹文君笑着缩脚,佯嗔道:“托买吴绫束,何须问短长。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张玄机从后面趴在徐佑背上,白耦似的玉臂环着脖颈,笑的直打跌,道:“文君这是抱怨夫君不记得她的尺寸呢,看来平日里抱的太少,也量的太少了……” 詹文君在床笫间终究抵不过张玄机,耳垂仿若新熟的樱桃,红的鲜艳欲滴,躲过了徐佑的手,拉着锦被盖住了双腿,轻啐道:“就你整日惯着夫君的奇怪癖好,若真的效仿桀纣,瞧你哭还是不哭?” 张玄机雅致之极的转了个身子,半躺半坐的靠在了徐佑的怀中,小衣遮掩不住的起伏婀娜,羞怯和妩媚,青涩和成熟,夺天地造化的融合为一处,她对着詹文君轻吐兰气,道:“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绝美的容颜充满了无敌的诱惑力,连身为女子的詹文君都无法抵抗,嘤咛一声,连头都钻进了被子里。 这两人一个唱起了古乐府,一个唱起了子夜歌,无不是应景而贴切,却又将小儿女的情态一览无余。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徐佑屈指弹灭了灯烛,什么北魏柔然,什么西凉夺嫡,什么荆州起兵,什么颜婉雄文,哪里比得上此时此刻的郎情妾意? “呜……先别,我们都作了诗,该夫君了,若是作的不好,今夜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一个乐府,一个子夜,一个四时歌,这次倒是齐备了。那月光也悄然移开了窗帷,捂着眼睛躲进了乌云之中,看那厚重的云层,想必这南北千万里,会是一场无法预计的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