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的帽子

    星期天，我敞开大门在院子里安静的翻书。三爷从外面匆匆走来，他七十多岁，读过书，认识字。一辈子务农，勤劳能干，庄稼种的总比别人好，他喂养的牛也是比别人家忠实肯干的。记忆最深的是，十几岁时，要用牛拉犁开沟给庄稼施肥，父亲扶犁，我抓着缰绳领牛。我家的牛比较狡猾，干一会儿就不配合了，用角偷偷和我较劲，顶一下很疼。父亲就让我去借三爷的牛来用，三爷家牛不用我抓缰绳带，它自己就知道怎么走，这大概是主人认真又耐心驯化的结果。

    三爷常年戴一顶蓝色布帽，修长的身材，清瘦的面容，高高的鼻梁架上了老花镜。从记事到现在三十多年已渐显苍老，好像他的神态从未变化，总是认真严肃的样子，对庄稼，对牛，对人，做任何事都是一丝不苟。年纪大了，他耳朵有点贝，所以走到我跟前才开始讲话，他有点不大好意思但又是鼓足了勇气说：想央你办个事。我知道应该是他比较着急的事情他才会这样。我赶紧让他坐下让他慢慢讲，他说他在一个村子和别的老人聊天时看到别人戴了一顶黑色毡帽，是老人儿子从郑州买给他的，看起来好看，老人讲这帽子不能水洗的，要拿到谭庄街上去干洗店洗才行，还说儿子给他买的是黑的，要是灰色的会更干净漂亮些。三爷是想让我帮他想办法也能找到这样的帽子，然后再告诉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买给他。我安慰他说：可以买到的，在网上找到图片，就可以发给堂叔让堂叔买了。他听我这样肯定的回答，心就踏实了许多，点支烟开始讲关于帽子的一些事，他说以前某某有过一顶好的帽子，戴了一辈子呢。还说自己现在带的帽子，太阳一晒就褪色发红了，质量不好。又说本来堂姑说要帮他买的，被他拒绝了，他说她们经常会给他买衣服的，他认为这顶帽子就该让已经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来买。

    我拿出手机，在淘宝网上按三爷要求搜出各种帽子让他看是不是他相中的，他一个一个都认真看，帽檐小的不要，是布料的不要，造型奇特的不要，我耐心的继续找，后来搜到一个大沿毛毡爵士帽让他看，他眼睛一亮，兴奋的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那个老头儿戴的就是这顶帽子，有深灰色的吗？深灰的漂亮，57码的。我赶紧按他的要求选定加入购物车，生怕错过去找不到，让他失望了。他问我这帽子多少钱？我说一百多块钱，三爷兴奋的表情忽然暗淡下来，喃喃的说：一百多块质量会好吗？那个人说三百多块才能买到，这顶一定不是那个老人一样的帽子。我说我只是选定一个样式，买的时候肯定对比一下挑质量好的。我打电话给外地的堂叔，给他说明三爷的想法，堂叔说工作忙，回家少忽略了老人的生活，内心有点愧疚。我把样式发给堂叔，他下单在网上买了灰色的毡帽。买完三爷明显轻松了一下，很快又担忧的问，怎么去快递点拿呢。我告诉他，剩下的不用担心了，留的电话是堂姑的，到了她会拿回来的。一星期后我从外地回来，看到三爷戴上了他心仪已久的帽子，笑起来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