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如归去
实力这种东西不是谁看起来比较凶就比较强，郎思聪走在大街上也就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真发起怒来竟然比满身纹着龙、手中拿着刀的暴徒还要有气势。 口罩男身子骨不够结实，刚打个照面就被掐着脖子扔出去老远。黑胖子倒是皮实许多，挨了郎思聪三巴掌硬是没倒，甚至还回了一拳在他脸上。不过这并改变不了他被一脚踹翻在地的命运。整个过程一点也不精心动魄，校门口的中学生打起架来都比这更惨烈几分。 韩思怡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多的是得救的解脱，还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郎思聪不懂怜香惜玉，用茶几上的餐巾纸擦着手淡淡道：“看到来的是我而不是王惊蛰，心里不好受了？” 见她不答，郎思聪也没作多余的解释，毕竟这不是他的女朋友，王惊蛰惹出的祸事总得自己来收拾残局，他一个外人插嘴，不方便。 “你也别那么大怨气，惊蛰现在绝对不是在花天酒地。”郎思聪叹了口气，沉声道：“他这种人拼起来把自己命都不当回事，感情这玩意，拴不住他。就说今晚，运气好的话他也得挨几刀，若是运气不好…王惊蛰这个名字说不准就要刻在墓碑上了，顾不上你也正常。” “他今晚到底去干什么了？”韩思怡尖尖的下巴上挂着泪珠，哽咽问道。她无条件地信任着王惊蛰，却也没料到王惊蛰这一手玩得这么大。 “他啊…”郎思聪拨通了一个电话，看着阳台上挂着的一盆吊兰怔怔出神：“想替你搏一个前程。” 不过多半是失败了。 钱书成当上公安局长一年都没有过今晚这般焦头烂额的情况。南京人这性子虽然剽悍，却也比较遵纪守法，一直以来也没发生几宗大案子。偏偏今晚连着接到了好几个夜总会附近械斗的报警电话。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被砍的那位还是京城郎公子的兄弟！这个消息着实把刚刚爬上床准备睡觉的钱局长给吓得不轻。 老钱不是靠关系上位的草包，立刻派去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安抚伤者，同时表示将部署警力全力破案。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多半也只能抓回来几个没来得及开溜的炮灰，最核心的那几位爷有一万种方法撇的一干二净。这位正义感十足、发誓打击一切犯罪的局长面对这种情况不止一次的扼腕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真正让钱书成彻底抓狂的是刚刚接到的那个电话：郎思聪自称在某小区擒获两名持刀歹徒！ 虽说他对这位小爷的身手很放心，不过刀剑不长眼啊，郎思聪想做见义勇为好市民不打紧，可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钱某人的局长位子也就坐到头了！同行都说老钱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但毕竟是打拼了大半辈子，从子弹眼里扣出来的地位，给谁都不乐意就这么拱手让人。 “我说郎思聪同志，你下次可千万别做这种事儿了，坏人自然有我们人民警察去抓，还不劳您亲自犯险。”最后钱书成决定亲自开车去看一看情况，事关这位公子哥的安全，除了自己，交给谁办都觉得不放心。 “嗨，钱叔，怎么我见义勇为还要被你批评教育？你说我这得多委屈？”郎思聪知道这位局长和那些藏污纳垢的官员不同，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份恭敬：“我还指望组织能给我点奖励呢。” “你赶紧拉倒！城东的那起械斗和你朋友脱不了干系吧？你还琢磨着拿一面南京好市民的锦旗？” “得得得，我也就跟您随口这么一说。”郎思聪撇了一眼抱着双腿失魂落魄的韩思怡，叹了口气：“我那朋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钱书成狠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出窗外，恨恨道：“那孩子中了不少刀，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他自己命硬不硬。我已经让小缪去医院了解情况了，具体怎么样我们见面再细谈。”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到卡洛尔里发生的一切，不管那儿发生着怎样惨烈的明争暗斗都已经与他们的圈子毫无关联。今晚过后南京不会再有让王惊蛰立足的地方，作为局外人，他们只能报以唏嘘。 庆幸的是第二天公安局前去调查时得到消息：孙研焘被一位开粉色奥迪车的年轻女人救走了，看样子没受什么重伤。这让宿舍里仅剩的两位公子哥安心不少。 王小寒在病床前守了一天两夜，终于在半夜三点钟时等到了王惊蛰睁开双眼。 “姐…我渴。”病房里没开灯，但王惊蛰知道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的那个人是谁。 王小寒拧开手边的保温杯，凑到他嘴边轻声道：“润一下嘴巴就好，别喝太多。” 王惊蛰一向不听她的话，咕嘟咕嘟牛饮半杯才又缓缓侧躺下去，背后的伤口受了牵扯立马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姐，你都臭了。” 算起来王小寒从淮安赶到南京也有五天没洗澡了，加上她看到弟弟浑身是血的被送进手术室时哭的那叫个撕心裂肺，内衣都被汗湿了好几次，味道肯定不是很美妙。 王小寒没心情和他斗嘴，伸手替他理了理被血污粘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刘海：“jiejie怕一转脸就看不见你了。” “哎，”王惊蛰叹了口气，艰难翻过身去不让她看自己的脸。说实话他最不愿意让自己的jiejie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王惊蛰心思不复杂，雄心勃勃准备干出一番事业，结果刚刚起步就被人撵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躲在jiejie的羽翼下。他那颗不高贵也不廉价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姐，我是不是挺丢人的？” 王小寒摇了摇头。她是真不觉得王惊蛰丢人，满打满算还不满十八岁的一个孩子，有魄力去染指南京底蕴最深厚的几家夜总会之一，还差点得手了，何等奇智？ 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被苏北土皇帝公孙静柏视为眼中钉，一想到他心里就堵得慌，何等威风？ 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身中十四刀，除了第一刀被偷袭，印在了背上，其余十三道刀口全部正面接下，何等英勇！ 她已经过了感情泛滥的人生阶段，不会把心疼挂在嘴上，但当看惯了人性丑恶、人情冷暖，王小寒只会把对弟弟的珍惜更加深刻地埋藏在心里：“惊蛰，跟jiejie回家吧。” 一如几个月前那个懵懂少年说出这句话时的万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