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幽火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又弥漫着厚厚的迷雾，再加上风中水汽蕴含的腐败味道，让汪骁一时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计较何夭夭的眼神，来到这个鬼地方。就算当时不参加课考，恐怕殷冷剑也不敢杀了他，神龙堂堂主汪宏山可是他的父亲，难道殷冷剑会为了一个狗屁课考，得罪神龙堂不成？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凝儿既然将众人打落，就肯定留有后招，十成十是没有办法顺着原路折返。况且，这里的河岸似乎没有边界，广阔的叫人难以置信。 无奈，汪骁只好在河岸上四处瞎转，盼着能够见到一同落水的几人。但过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倒是看到河岸的淤泥中，不时有微弱的红芒闪动。 这些红芒似是按照一定规律分布，每隔十几丈便有一处。他一时好奇，走到近前俯下身子观瞧，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败味道，立时窜鼻而入。 只见放出红芒的是一颗颗人头骨，在白净光滑的骨面上，刻着几行古老的字符，笔画弯弯曲曲，似是很早以前的文字。随着红芒闪动，这些字符仿佛活了一般，如同蚯蚓样蠕动着，说不出的怪异。 这红芒微微，并不刺眼，也没有什么热力，但却隐隐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汪骁目不转睛的看着，觉得这种气息熟悉无比，可到底如何熟悉，却又没有任何印象。 看过半晌，他咽下一口口水，赞叹道：“前人大智，当真不可小觑。这必是圣教大贤留下的某种阵法！” 正在感叹之间，却又见一片红光闪动，原来是一柄断剑，插在头骨旁边的淤泥中，仅有不到一寸的剑刃露出，正反射着红芒。 随后，他又在其余头骨边，发现了相同的断剑。 借着微弱的红光，缓缓向前寻去，短剑越来越多，而且，足有半人高的骨头棒子也开始陆续出现。 越往深处走，这些骨头越多，而且还有许多散落在地的巴掌大的黑色鳞片，以及细细碎碎的人骨渣子。 此时，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汪骁只顾埋头向前走，可每走一步，便多了一份忧心。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个古老的战场，虽然不知发生在何时，但看着散落满地的断剑、断骨，当时的情形必是恐怖非常，触目惊心。 就这样又走了许久，一座丈余高的石砌平台出现在汪骁面前。这座平台之上，人头骨更多，红芒已经连成一片，散落在无数的黑色鳞片、碎骨和一座巨大的骨架之中。这些残骸和人骨有着明显区别，质地坚硬似是坚石。 那座巨大骨架横卧在平台上，在脖颈处被斩断成两截，骨骼上的巨大创口，看着是那么的狰狞。它的四肢张牙舞爪，似是死时痛苦不堪，极不甘心。和汪骁差不多高的头颅里，有两团长明不灭的琉璃般的幽火闪动，火光幽幽，似有魔力，让人一看，便再也不忍将目光移开。 汪骁痴痴的看着两团幽火，只觉匪夷所思，喃喃自语道：“在平罗洲大陆上，时常有妖兽出没的传闻，但却从未有人见过。难道这里的骨架，就是很早以前死去的妖兽不成？这里面的幽火，不知存在了多久，怕是已不下千年，这可是天才地宝！倘若能够取走炼化，有朝一日，必是名震天地的一件法宝啊！” 他伸出双手，抚摸着眼前的巨大头骨，只觉温润如玉，隐隐似还有半点莹白光芒闪动，和寻常骨骸的灰白相比，不知要好了多少。 他摩挲着，轻轻感叹道：“能够杀死这等妖兽的人，该当拥有怎样的修为？怕是魔圣一级的高手才能。哎！可惜，如今我连练气第一层还未修成，更不要遑论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婴变、破虚、顿空了。但是，既然叫我看到了，那便是我的造化，嘿嘿，今日小爷就将你取走。” 呼！ 可就在汪骁伸手之时，突然刮来一阵风，那两团幽火晃动，似是眼看就要熄灭一般。 “混沌真火，离体自散！小兄弟！不可妄动！倘若惊醒了这个大家伙，你可走不了了！”这声音嗡嗡作响，似是从淤泥中传出。 汪骁一听，头皮立时发麻，他颤声大叫道：“谁！你是人是鬼，有种出来，别吓唬小爷！” “小兄弟有胆来灵狱，还怕什么鬼啊？嘿嘿！”说罢，平台旁的淤泥突然陷落，立时便是一阵紫光大盛，一道身影赫然缓缓飘起。 汪骁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满面笑容的老道士，这人一身青衣，眉如弯月，额下三缕长须，身上气息云淡风清，恍若神仙中人般飘然，一派仙风道骨风采，不借助一点外力，从石台上空飘然而下。 那道人朝着汪骁微微一笑，点头道：“果然是在这里，也不枉贫道费尽心机进来，终于见到你了。” 这番话虽然说的平淡，却难掩一丝兴奋，似是这道人专程到此处等候，一时让汪骁提防之心更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来见我？这是什么地方？” 那道人若有所思，并未作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端详起平台上那具骨架，半晌，这才缓缓说道：“贫道是谁，无关紧要。你只要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墓地，一个巨大的墓地。这里面所有躺着的人和志士，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亡。正因为有了他们，才会有后世千年的安宁。小兄弟，你未脱轮回，前生因果自然不得而知。这个巨兽，名叫‘混沌’，死于天降青石之日。” 又是该死的天降青石，又是该死的轮回之说，这个纠缠了汪骁十余年的梦魇，似是除了他以外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不禁勃然大怒：“老杂毛，你说什么轮回？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道人“嘿嘿”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说了，便不是天意了。小兄弟，我在这里等你，只是为了让你通过灵狱课考。” 汪骁更加不解：“帮我？你为什么帮我？我凭什么让你帮我？” 那道人懒得解释，只道：“小兄弟生自轮回，贫道也自有业果在身。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任谁也不能绕过去。闲话少说，你还是跟我来吧！” 说罢，这道人一摆宽大道袍，一道紫气凭空出现。在汪骁“啊”的一声惊呼中，这团紫气已抢至他身前，一息间已将其包裹住，任他如何挣扎，也终究没能逃出。 这时，他大声念起咒决：“九岚依心，浮云法地，天地云泣，山骸五闭……” 随着如同轰雷般的咒语声响起，汪骁眼前轰然亮起一阵耀眼蓝光。紧接着，澎湃的海浪声响起…… 那个熟悉的梦境，在此时重现了。 “嗷！”在蓝色的漩涡中，一声怪叫声响起，片刻后，一个狰狞至极的怪头从水幕中钻出。 说不清楚这个怪头，究竟是什么动物，它一只眼睛已经爆裂，正流出蓝色血液，另一只眼睛狠狠地瞪视着，四只锋利獠牙从大口中露出，口涎从獠牙上不断滴下。黝黑色的皮肤上，满是一颗颗鳞甲，便是人间传说最凶恶的鬼魂，只怕也没有这只怪兽如此丑陋狰狞。 “混沌！”不知何故，汪骁口中竟喊出了这个名字，他平静的看着这个巨大的怪物，目不转睛的和它对视着。 在混沌只剩一只眼睛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满是哀怨和仇恨，在他一生中，从未感受过这种眼神。 这眼神，让他心中有了些许不忍。 “小兄弟！这只混沌兽，是遗祸人间的妖兽，你要杀了他！”道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汪骁只觉得，他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混沌的脖子，伴着阴冷的气息，蓝色血液从妖兽眼眶中汩汩流出，流到他的手上，灼热，guntang。 混沌拼命挣扎着，嗷嗷惨叫着，锋利尖锐的rou掌胡乱挥舞。但是，紧紧过了片刻，它就停止了挣扎，残存的右眼幽蓝色光芒，不断变淡，血丝渐渐蔓延开来。 终于，它垂下头颅，气息全无，幽蓝色的眼眸彻底黯淡。 可当汪骁松开双手时，却看到虎口处蕴积的蓝色鲜血，正沿着他的肌肤纹理浸润着，一阵火辣辣地痛楚直钻入心，渐渐的，竟和他的手掌融为一体。 “破！”那道人一声爆喝。 汪骁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看向平台上的骨架，只见那两团幽蓝色的火光，却已消失不见。 道人似是耗尽了全身真力，满头大汗淋漓，他虚弱说道：“你这个小子，可真沉！此事已了，贫道再无牵挂。不过，小兄弟，贫道要提醒你，今日发生之事，任凭和谁，也都不能说。如今你未脱轮回，处处都是劫难，倘若有人知道你的身份，立时便有性命之忧！” 汪骁待要说些什么，那道人却已转身离去，旋即，一首长歌响起：“千年妖神立，重阳正图开。乾坤道法下，朱陵真气来。中天九龙堂，倒悬八景台。云度天龙降，星移空殿徊。紫鸟多延寿，童子向蓬莱。逍遥闻三道，彻悟度七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