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求援

    沈夫人沉吟半晌，似有无限心事，汪骁欲要再问沈三劫来历，却怕她仍旧不说，戒色僵立在侧，一言不发，也在琢磨沈三劫怪状。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屋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庄院里，早有仆役点上了灯笼，但灯笼虽多，却照不透深邃的黑暗。在这黑暗中，藏着虎视眈眈的沈三劫。庄院中的仆役、婢女，心中都害怕至极，但却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这一夜，整个寒玉山庄，都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下。

    汪骁照看着戒色，轻声说道：“小师父，在下连累你了。”

    戒色缓缓摇头，说道：“善哉，善哉。这都是缘法所至，小僧该当有此一难，不关施主的事儿。”他顿了顿，又道：“沈夫人，小僧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沈夫人从沉思中缓过神：“请讲！”

    戒色问道：“小僧要离庄，继续苦行，不知为何沈管家不允，还重手伤了小僧？此后，沈管家几次出手伤人，均是因有人要离开。其中缘由，沈夫人可否透露一二？”

    沈夫人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戒色道：“沈夫人，难道有何难言之隐吗？”

    沈夫人道：“哎！小师父，仇少侠，不是老身不愿相告。实在是说给你们听，立时就会引来杀身大祸。你们还是别问了。”

    汪骁和戒色面面相觑，各自叹了一口气，便不再问，屋中重又陷入沉寂。三人一直枯坐到子时，蓦地里电光一闪，轰隆隆一声大响，一个霹雳从云堆里打了下来，将整个庄院瞬间照亮。

    片刻后，只见庄院一角火势冲天，庄院里随即大乱，只听得有人大叫：“走水了！走水了！”紧接着，婢女棋语慌忙来报：“夫人，厨房和粮仓失火了！”

    沈夫人说道：“慌什么慌，快着人救火！”

    “夫人，来不及了。方才那道闪电，直霹在几缸香油上，瞬间卷起了漫天火势。现下，火势正自凶猛，根本近不得前！”棋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这……这……这天降霹雳，难道是咱们沈家……”言下之意，竟是沈家被老天诅咒，这才降下霹雷。

    “夫人，不好了！”棋语话未讲完，又一婢女急急来报：“两个马夫想趁乱逃走，被沈三劫在门外杀了。连同马厩中的几十匹良驹，也全都被毒死了。”

    汪骁恨恨说道：“沈三劫好阴毒！他这是要困死大家！”

    沈夫人沉声吩咐道：“棋语、画意，莫慌！你们带人先去，务要把火势控制住，别再引燃其他宅子。记住，千万别再放人出去，免得枉送性命。”棋语、画意领命，匆匆而去。

    汪骁凝眉说道：“夫人，如今沈三劫已无半点人性，我们必须同仇敌忾，方能度过难关。事到如今，难道夫人还不相信我们？还不愿将实情相告吗？”

    沈夫人想了想，缓缓道：“哎！好吧，我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夜，温儿被金蟾咬中后，我和老爷便赶去他房中。不一会儿，沈三劫也到了。当时，老爷正在查看温儿伤情，哪知沈三劫一到，温儿便吐出了许多秽物，弄得房中满是呛鼻的甘辛味。沈三劫闻到这股味道，立时便似变了一个人，竟突施重手，将老爷打伤。沈三劫出招犹如厉鬼，我根本来不及阻挡。此后，我接过沈三劫，借助老爷宝枪，这才将他制伏。再后来，老爷给了我一粒丸药，也就是明心丹，我给沈三劫服下，他神台恢复清明后，跪下来不住磕头认罪。老爷也没有怪罪，便让他出去了。”

    汪骁和戒色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进来后，就没见过沈庄主，原来是被沈三劫偷袭重伤了。”

    沈夫人道：“正是。等查看老爷伤情时，我才发现，老爷已受了重伤。他胸口的黑色掌印，比戒色师父的还要大上两圈。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老爷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说沈三劫用的是毒血掌，以纯阳内力打出，正被《寒玉心经》真力所克。当下，老爷教了我诸多法门，要我运功助他拔出毒气。谁知，过了一个时辰，老爷胸口掌印只稍稍变小，便再无变化。老爷说道，十多年来，这是沈三劫第一次用毒掌，加之他邪力入侵、意识全无，出掌之时用了全力，将他体内淤积的毒质，全部倾泻打出，以至于如此。当时，老爷忧心忡忡，似乎藏了不少心事。老爷又说，要拔出毒气，须得闭关三日。这三天里，他若不在，恐怕无人能够克制沈三劫。”

    汪骁问道：“此话怎讲？”

    沈夫人道：“这便是事情关键所在。老爷闭关前，和我交代，此事万万不能和他人透露。”

    她眉头微蹙，旋即舒展开来，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说道：“老爷说，寒玉山庄今日大难早有先兆。今年二月，阳春飘雪，上下失守，地不奉天，必有天地暴戾之气化为疫毒，以致民冰夭亡，这便是疾疫灾了。果不其然，昨夜温儿被金蟾所伤，蟾毒也就罢了，却怎么会演变为瘟疫？此后，沈三劫先杀薛老伯、马夫等人，又伤了戒色师父、婢女书墨，盗走了寒星玉冰枪，这不就是刀兵灾吗？更奇的是，天降霹雳，不偏不倚正落在厨房之上，连粮仓都未幸免，现在恐怕早就被烧干净了。过不了几日，倘若没有粮食，大家都会饿死在这里。正应了饥馑灾。老爷前日曾言，沈三劫一生厄运连连，总归要落到三劫之上。这不，真应了疾疫、刀兵、饥馑三劫了吗？”

    “阿弥陀佛！沈夫人，三劫这样解释，是否太过牵强附会？”戒色通晓佛法，对于三劫自然了如指掌，他道：“《长阿含经》有云：人寿由八万四千岁起，每过百年减一岁，减至十岁止，再由十岁起，每一百年增一岁，增至八万四千岁，一减一增，为一小劫。如此，合二十小劫为一中劫。又历成、住、坏、空四个中劫，为一大劫。在住中劫时，每一小劫中有饥馑、疾疫、刀兵三灾。这才是三劫三灾。”他满脸严肃，说出一番佛法道理，将众人唬的一愣一愣，半晌竟无人答话，也不知是否听懂了。

    汪骁见戒色一脸认真，怕他钻了牛角尖，遂出声拦道：“戒色师父，咱们暂且不要争论了，且听沈夫人再说。”

    戒色赧然一笑，也意识到自己太过迂腐，便不再说话。

    沈夫人这才说道：“其实，沈三劫身上还有诸多秘密，但老爷说，这个秘密事关武林安危，越少人知道越好。其余的他再也不肯多说。最后，老爷告诉我，沈三劫体中有剧毒，需每日服用明心丹压制，此外，还需以冰魄寒意日夜消磨。如今，沈三劫已将寒星玉冰枪夺走，老爷又在闭关疗伤，寒玉山庄恐怕已无人可以打得过他了。”

    汪骁说道：“夫人，何不请出沈庄主，由他主持大局？”

    沈夫人轻轻摇头道：“老爷身受重伤，正值疗伤紧要关头，倘若现在打扰他，怕会走火入魔。哎！前日，老爷将明心丹和宝枪交给我，只说有了这两样，就不必怕他。谁知，竟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戒色忽道：“阿弥陀佛！小僧记得恩师说过，当年何有道来犯，正是天泉寺和寒玉山庄联手，才将魔教击退。即是这样，天泉寺中必定有人，可以降伏沈三劫！”

    沈夫人道：“我清楚记得，当年是了尘方丈和宏济大师下山，帮着寒玉山庄抗击外敌。”

    戒色摇摇头：“哎！方丈大师也在闭关，我师父却被持戒殿禁足，这可如何是好！”

    汪骁道：“夫人，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与其在这里被困，倒不如冲将出去，到天泉寺搬来救兵，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戒色附和道：“天泉寺是小僧师门，我随仇少侠一同去！”

    沈夫人说道：“可你们根本不是沈三劫对手。只怕刚出院门，便会被他所伤。不如这样，你们留下，老身去上山求救。”

    汪骁说道：“万万不可，夫人一走，寒玉山庄立时就会大乱。夫人说过，沈三劫热毒发作，已大不如前。我和戒色师父，也未必就逃不出去。”

    沈夫人说道：“也好，那咱们三人一同出去，我去引开沈三劫。你们两人借机逃出山庄。如果不能请来救兵，那就速速逃命吧。”她暗道：他们二人，如能借此机会逃走，也是好的。

    汪骁和戒色点点头。三人商议已定，赶忙起身离开。

    此时，山庄大火已被扑灭，但兀自有滚滚浓烟升起，混着米面的焦糊味，笼罩在庄院上空，经久不散。

    浓烟中，四处都有仆役走动，他们捂着口鼻，行色匆匆，又不时的剧烈咳嗽，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慌张，想是他们看多了生死，已经慢慢麻木。

    三人本欲去找沈三劫，虽知他躲在暗处窥视，却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只好向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