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他看着她,右嘴角钩着,吟道:“霓裳仙子,你终于来了。老夫可是等了你许久。” “等我?”冷念寒微微笑,转身坐在侧椅上,抬头道,“我记得我与卞庄主可不是旧交。” “哦?”卞掣霜轻轻用杯盖刮浮在杯中的香茗,浅品一口道,“霓裳仙子可是叫过我一声‘爹’,难道仙子忘了?” 冷念寒一愣,继而嘴角也挂上了狡黠的笑,她格外冷静,只是眸子阴了下来:“原来卞庄主都知道。那么……” “不错。”卞掣霜打断她,道,“我一直知道你在府中,但我没有声张,我故意让你看见我和唐逸安密交。而且……”他瞬时抬头,嘴角的诡笑更深,“而且我还故意透漏给唐逸安,做引的只能是卞家饶血。” 冷念寒依旧端坐在侧椅上,只是柳眉竖起来,凉凉地盯着他。 “我就知道唐逸安不是真的安分听我差遣,他只是想从我口里得到唤醒刚阳玉的秘密。所以,我便将计就计,设下这个局。哈哈哈,果然,霓裳仙子和玉面神盗都没让我失望。”卞掣霜哈哈大笑,然后猛地抬头,脸上顿时变得狰狞,“可你们都没有算过老夫!你们不知道云慧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血没有任何用处。就算他玉面神盗唐逸安再厉害,不也只是徒有三物,而无法唤醒刚阳玉,还要因化肠绵而死。因为化肠绵根本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冷念寒捏着掌心,眸子盯着卞掣霜,问道,“那你七年前中化肠绵,为何没死?” “为何老夫没死?”卞掣霜猛地将手中的瓷杯摔到地上,瓷杯粉碎。他的脸瞬间寒意满满,起身渐渐逼近冷念寒,吼道:“那是因为我夫人以死相救!” 他一,冷念寒忽然记起,七年来确实似乎从未再见过下第一庄庄主夫人,无论英雄会抑或群英典。 她犹记得七年前她挡在卞掣霜面前,向她替他求饶。 冷念寒忽然明白一切,道:“原来你让唐逸安帮你盗取软凝瓶和镜花雪月散,是为了让你夫人起死回生?” 卞掣霜表情极度疯癫:“是的,我要救活她!我不仅要救活夫人,还要让你也尝尝嗜情之苦!” 冷念寒敛住衣袖,侧眼看着继续发疯碎语的卞掣霜,他依旧面上痴狂地笑,道:“冷念寒,你以为素纱坊主公以幻意令掩盖你的记忆,你便能逃得掉?” “你什么?”冷念寒闻言猛地回头。 冷念寒还要再问,卞掣霜忽然眯着眼睛看着她,幽幽道:“霓裳仙子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自己中了化肠绵却还活着?” 冷念寒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便不眨眼睛地看着他,等他自顾自地下去。 “要解化肠绵,是需要相爱之人换血吸毒的。而你的毒就是唐逸安帮你解的。” “唐逸安?”冷念寒忽然抓住了重点。 卞掣霜却抿唇不语,只是笑得更加狡诈。 冷念寒回到素纱坊匆匆赶赴大殿,没有任何跪拜,第一句话便是犯上质问。 “为何要骗我?” “绿霓裳休得……“ “罢了。”主公蹙眉拦住侍女,扭头看看她,沉吟道,“受人之托,但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冷念寒反问,“只有我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都判断不出什么是为我好,什么不是!” 主公没有话,只是暗自摇了摇头,良久才问道:“那你想如何?” “恢复记忆。”冷念寒答得掷地有声。 主公沉默半晌,终是点了头。 幻意令解除,记忆便一拥而回。 她想起来她与唐逸安追追赶赶的三年,不仅他玩意阑珊,她也逐渐缱绻入意。 她想起来在洛阳府后的一个月,那是她最快乐也是最难熬的时光。 最快乐因为那时一直同他在一起,晨始暮至。最难熬便是她发现了自己居然已经不知不觉中,中下化肠绵。 她想到了那是七年前的毒蛊。她七年前独扫下第一庄的之前,曾经以身试毒。她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同时尽全力解毒。一个月后,唐逸安康复,她便想就此离开,从此涯各路。 可哪知,她努力控制毒素,却依旧毒发。唐逸安也知道了她身中化肠绵。他独自一人去下第一庄求解药,却空手而归,他格外惆怅。她记得当时劝他,可他却在她没防备的情况下点了她的xue道。 她听见他道,念寒,你不能死。我一定要救你。 之后,她便昏迷了,然后便被唐逸安解毒送回素纱坊。 她知道,是唐逸安恳求主公封住她的记忆。她明白,卞掣霜告诉唐逸安如何化解化肠绵,无非是也想让她切身体会那种自己爱的人为救自己而死的那种生不如死的心情。 烛光袅袅,欲语纤长。 冷念寒看着躺在石床上的唐逸安,忽然笑了。 她想起那日在林中听到他的箫声,熟至骨髓,闻之如饴。她悄悄伸手探进他的衣服寻到那根箫。她葱白的纤指玉色的箫面上摩挲。 冷念寒嘴角含笑,轻轻将玉箫放入自己怀中,俯身在他唇边缓缓一印。 大殿之前,素色白纱悬挂在大殿筚蓬,更加空洞、萧零。 主公犹豫了许久才问:“绿霓裳,你要清楚就算刚阳玉唤醒也不一定能起死回生,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那我也愿意。”冷念寒跪在殿前,隐隐的火光透过白纱打在她的脸上,她坚定地摇头:“求主公成全。” 主公看着她藕色手臂上已经出现的暗红色印点,最终叹息。 【相忘于陌路】 一个月间,江湖上大事尽出。其中尤以刚阳玉被唤醒为最。 再次相见,她依旧披一身绿色霓裳,他也仍是一袭曜黑长袍。 他与她擦肩,迎面而过。 他未侧目,未回头,逐渐走远。 可她,却一直驻足,望他走远。 绿色霓裳随风浮起,在一片素雪白衣之中少了一瞥惊鸿,却空多了百转回肠。 倾世为媒文\/莲沐初光 【壹】 二月的江南,春寒料峭。 自打公子白走进酒馆那一刻起,胭脂就上了心。五花马,千金裘,换做哪个贼不会惦记呢。可是上前摸了一把,她才发现他竟然没带银袋。 这呆子,出个门也会忘记带钱吗? 胭脂有些沮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风情万种地上了酒馆二楼。 彼时公子白叫了二两桃花酿,一个人正喝得酣畅。她径直走过去,拈起酒杯自倒一杯,腻着媚音问:“这位公子,你那五花马卖吗?”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卖。” “这个价钱,都不行?”胭脂以手沾酒,在桌上弯弯曲曲地写画。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被她酥软了骨头。不料公子白见了,只摇头道:“白污了一杯桃花酿。” 胭脂气得七窍生烟,正欲使出一记黑风掌打晕他了事,不料他却问:“银票还是银两?” 形势急转,这桩买卖就这么谈妥了。 她让他随她去一趟城西的府邸,好将那千两的银子取走,他竟也没有半分的怀疑。看来真是个呆子,活该被她骗。 就这样走到石桥头的药坊,胭脂停了脚步,回身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上次我欠这家掌柜十两银子,今儿路过,正好还他。” 公子白不疑有他,将五花马往布坊门口一栓,悠哉地靠着一棵桐树闭目养神。胭脂心里乐开了花,走进店里对药方掌柜:“看见门口那匹五花马没有?那是我家相公的宝物,今儿换了你那株千年人参,也不算吃亏吧?” 参行掌柜将算盘打得噼啪响,最后同意了这桩买卖,撕去药斗子上的御妖符,然后取出了一枚腿粗的千年老参。 掌柜很迷信,所有珍稀药材都用了御妖符来镇守。御妖符具有强大的灵力,可以抵御大部分的魑魅魍魉,唯一的缺点是只能使用一次。如今,那张御妖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胭脂吹一口气,就将它烧成了灰。 不及掌柜尖叫出声,她一把夺过千年老参揣进怀里,幻化成一缕轻风飞出了药坊。 站在云端往下看,药坊里涌出了几个店二,扯住公子白着什么,群情激奋,大概是讨这株千年老参的银钱。争执中,有残雪从那棵桐树的枝桠上落下,成了他墨发上的一点雪白。 “谁让你这么呆的?”她格格笑起来。 【贰】 胭脂很快发现自己错了。那人不是呆子,他会使用各种幻术,道行不浅。皇宫戒备森严,竟然也挡他不住。 眼前白光一闪,他便稳稳地落在她眼前,一身雪白狐裘衬着朱红的琉璃瓦,煞是好看。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树妖,也敢兴风作浪?” 胭脂最恨别人叫她树妖,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她就是生在皇宫里的一株合欢树,左不过百余年的修为,本应是混混沌沌的,只因为曾被一缕幽魂附身,才早早开了心窍而已。 “那人参就在我怀里,你亲自来拿就是了。”胭脂掩口而笑,斜躺在枝桠上,姿态撩人。。谁料他不识风情,二话不就念起索妖咒来。胭脂见势不好,忙用了一个遁地术。 哪里想到,他的动作比她要快上百倍,一个咒诀念出,那地面便如金银一般坚硬。胭脂揉着撞痛的额头,拈指一算,大吃一惊:“你是仙?”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细长的俊目中的森寒犹如碎冰铺陈。 这分明是杀意! 胭脂吓得不轻,想逃跑,却被对方步步紧逼的杀咒牵制住魂魄。就在生死关头,他停了手,低眸看她在自己手中挣扎:“你还有什么遗愿?” “遗愿是要你死,你会愿意吗?”胭脂疼出了眼泪。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察出对方心神有所恍惚,忙虚晃一招,越上百尺空中,瞅准了皇上的寝宫一头扎了下去。 彼时正值侍卫交接,忽见半空红光乍现,来势汹汹,纷纷大叫:“有妖异,保护圣上!” 纷乱嘈杂中,胭脂化为宫灯上的一只萤虫,抬头望向宫顶,发现他已经不见。仙君不得干扰人间,这是条,想必他是有所忌惮的。 夜深了,胭脂才敢回到冷宫门前,那株合欢树下。 她将手抚上树干,那粗糙灰暗的树皮便裂了开来,露出里面的一株如豆芽般的幼苗。胭脂松了一口气,他好歹还算手下留情,没有直接劈毁了这株仙根。 她的资质太差,若要成仙,只能自己养仙根。可是这仙根忒难伺候,要用十年的雪水浇灌,百年的灵芝捣碎了做土料、千年的人参养着才校 胭脂从怀里掏出那枚千年人参,心翼翼地埋在仙根下的土壤里。倏忽功夫,那老参便被吸收殆尽。 “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可要保佑我早日成仙。”她幽叹。 蓦然,静夜中有一声异响,似是书页翻动的飒飒声。 胭脂警惕起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根下,不知是谁遗落了一本册子,正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来了兴趣,上前捡起册子,只见封皮上书三个大字:司情簿。 【叁】 司情簿是司情君的仙物,上面记载着世间男女的情爱姻缘。胭脂联想起白日情形,不由得暗暗吃惊:“他竟然是司情君?” 胭脂飞上枝头,就着月光,一页一页地翻看起司情簿来。上面的文字犹如鬼画符,她看了一会儿就晕头转向,正索然无味时,忽见有一页上写着一个名字:合欢。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一页下面的另一个名字:琳琅。 那一刻,犹如千军万马撞进脑海,她头痛欲裂,眼前旋地转。待头脑清明些,她发现自己竟看懂了那些如同鬼画符的文字。 胭脂捏着书页的手微微发抖。她早就该怀疑——作为一个道行尚浅的妖,怎会有名字,怎会懂得世事人情? 原来,自己是沾了别饶光。 这本司情簿,让她记起了一些前尘往事。当她未成人形,只是一株合欢树时,她曾见过两名女子,一个国色,一个香。 合欢和琳琅本是一同入宫的妃子。皇上对合欢的宠爱,让琳琅很是嫉恨。后来,琳琅给合欢安了一个罪名,让皇上将她打入了冷宫。合欢性格孤傲,在太监的催促下走到冷宫宫门口,抬头望见这株合欢树,忽然悲从中来,一头撞死在树上。 她的鲜血渐渐浸入泥土。而她的幽魂,也在合欢树上缠绕几日才离去。然而,就因为这不解之缘,冤魂让合欢树妖懂了人间的悲欢离合,这才开了心窍,得以幻化成人。 树妖幻化成人,自然选择了合欢的模样。她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做胭脂,却把合欢忘了个干净。“合欢死了,那琳琅呢?”胭脂急忙又看司情簿,读完那一段后,心情落入谷底。 就在合欢死后,只过了五年,琳琅也被打入冷宫。就在一个月前,胭脂还看到她从树下经过,悲切地哭个不停。但是,她和皇上的情缘未断,两人很快就能再度重逢。 “凭什么?”胭脂莫名愤慨。是合欢开了她的心窍,她自然会和合欢同仇敌忾。当下未做考虑,她便抬手念咒,在司情簿上改改画画。 她断了琳琅的情,续了合欢的缘。 【肆】 翌日,胭脂正睡得香甜,忽觉怀中一空,忙睁开眼睛,发现公子白已站在面前,翻看着那本司情簿,满脸怒容。 “树妖,这司情簿也是你能动的?”看他的样子,大概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胭脂吓得魂儿飞了一半,威胁道:“你别为难我,我也不会将你丢过仙物的事情出去。” 这司情簿是上仙们的吃饭家伙,丢了是要剔出仙籍的。现在自己拿住了他的把柄,不怕他不放过自己。 他闻言,脸色很差,但好在那股杀意渐渐消退了。胭脂大着胆子落在树枝上,咕哝道:“就为了一株人参,至于吗?我骗……还不是为了修仙?” “你为何要修仙?” “不知道,就是想修呗。”胭脂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裙上的璎珞,忽然觉察道一丝异样,杏眼一瞪:“你干嘛一直看我?” 公子白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 “后悔昨没中了我的美人计?晚了!”胭脂开始赶人,“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 他却不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特别像我认识的一名女子。” 这种老套的搭讪,她已经见识了三百六十次。胭脂正欲开骂,忽然想到这些上仙在得道之前,都是凡人。不定,自己的面容真的和他的旧识有些像? 她索性抹了把脸,变作琳琅的样子:“现在不像了吧?” 语毕,就见他脸色大变。 身后传来一声颤音:“琳琅?” 胭脂诧异,转身看到一队宫人,为首的年轻男人身穿明黄龙袍,正殷切地看着她。 她明白过来,是自己变作琳琅的模样,让皇上认错了人。 可…… 她莫名记起那本篡改的司情簿。琳琅断情,合欢续缘,如今合欢早已死去,难道是让自己应了这谶语? 可她是胭脂,不是合欢…… 胭脂正想得头痛,手已被皇上牵起。“怎么,见到朕欢喜得呆了?来,随朕回宫吧。” 她晕晕乎乎地谢了恩,抬头往上看去,公子白早不见了踪影。 【伍】 胭脂被宫女拥进宫中洗浴,香汤氤氲,好不快活。 只是,这一切本不属于她。 她多了一个心眼,拐弯抹角地打探琳琅之前为何失宠。一个比较年长的宫女道:“娘娘,皇上迷恋丹药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你以后就别劝他了,何苦呢。” 原来琳琅失宠,是因为劝诫皇上不要修道? 胭脂差点大笑出声。自己在修炼仙根,皇上在修道,两人正好志同道合。劝诫皇上?她才没那么傻呢。 夜深时分,胭脂躲开巡夜的宫人,偷偷潜入冷宫。她打定主意要留在宫里,所以得把真正的琳琅处理掉,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当她找到琳琅之后,大吃一惊。 没想到,琳琅在恶劣的环境下早瘦成了一把枯柴,看见胭脂,她失声惊叫:“合欢!你是合欢!鬼,来人啊,有鬼!” 她连忙点住琳琅的哑xue,但已经是来不及。皇宫重地,就算是冷宫,也是有守卫的。胭脂将琳琅抗在肩上,听到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犯了愁。 她道行太浅,用隐身术只能隐去一人。若是丢下琳琅出逃,势必暴露身份。她舍不得刚到手的人参雪莲。 就在宫室房门被踢开的那一霎那,有人从后面将她环住,接着身体便变成了一缕轻烟,周围的景色瞬息万变。 她知道那个掳走她的人是谁,只是来不及反抗。 等她清醒,才发现自己置身郊外,正狼狈地坐在地上,脚边是沉睡的琳琅,而公子白,就清清朗朗地站在面前。 他冷笑:“你假扮宫妃,惑乱宫廷,还想加害真正的妃子?” 胭脂争辩:“我不想杀琳琅,只想把她送走……再了,我改了你的司情簿,总要有人去断了琳琅的情,续了合欢的缘!否则,人间秩序出现异状,更是后患无穷!” “于是你就去续缘?”公子白冷笑,“还是你倾慕那个皇帝?” “这关你什么事?”胭脂反驳,却忍不住解释,“我修炼的仙根需要用奇珍异宝养着。可宫里放这些东西的地方都有御妖符,我……”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得到想要的东西。胭脂鼻子一酸,目光移往别处。 他听了,静默不语,良久才道:“你走吧,我会把淑妃送往一个妥善的地方。” 她惊得怔了半晌,想了一想,问:“你的旧识难道就是合欢?我和她,有那么像吗?” 世上没有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一个上仙,主动帮助一个妖孽,更是没有道理。 他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如果再高一点,瘦一点,美一点,就和她一样了。” 胭脂差点气歪了鼻子,拈指念起御风诀,打算回宫。然而就在此时,她忽觉一阵旋地转。 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琳琅早已醒来,已经将一张御妖符拍在她的腿上。 “合欢!你何必阴魂不散?去吧,别再缠我!”琳琅怒吼。 她无力反抗。从幻化为饶那起,她就怕极了御妖符。难道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 “胭脂!”有人在耳边唤她,声音里裹挟着担忧。不期然地,她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 悠悠荡荡,仿佛回到了最初。 记起最初,她不过是一株生在冷宫门前的合欢树妖,吸取地之精华,可惜资太差,心窍不通。 直到一日,一名宫装女子来到树下。 那女子感慨:“原来这里有一株合欢,我也叫合欢……可是我又几曾有欢颜?”完,她哭了一会儿,便撞死在树上。 开了心窍的胭脂,时常能感受到合欢的悲伤,那让她心绪不宁。后来,她索性强迫自己忘记合欢,直到看到了司情簿中的名字。 她真的不想活得那么悲伤啊。 “你不是问我为何要修仙么?”胭脂躺在公子白怀里,虚弱地,“是为了摆脱这种一张符就能把我打死的境地……”“别话,我已经用仙丹将你的魂魄凝住,还需要买一些药材为你补元神。”他。 彼时夜空的云朵散去,她仰面就着清辉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忽然觉得心安。 他眼中的疼惜,是为了她么? 来到石桥头的药坊,公子白上前敲门,胭脂忙拉住他的手腕:“你忘了?我那株千年人参就是从这家骗的!” 若是被掌柜看到她,还不立即再给她帖一张御妖符? 公子白却温声道:“别怕,银子我已经付讫,还用仙术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他们不记得你是妖。” 正话间,药坊的门开了,掌柜夫妇果然已不认识她了,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屋里。二月春寒,她裹着他的狐裘歪在榻上,感觉暖和得紧。 掌柜为她打来热水,赞道:“娘子好福气,你家相公真会疼人,抓药这种事都要亲历亲为。” 她挑眉,抬眼望见公子白手执一豆灯火,站在药斗子前辨认着药材,如墨长眉俊美飞入鬓角,忽然心念一动。 她问掌柜:“你认识我们?” “娘子笑了,前几日你还从我这里买了一株人参,是你相公用一匹五花马抵的。” 哦,原来他用仙术修改掌柜的记忆,偏偏留下了“那是我相公”这一个片段。 胭脂将脑袋往狐裘里缩了缩,偷偷地笑了。 【柒】 喝下他烹的汤药,身子果然好了许多。当然,这也因为他在药里加了不少仙力。 晨光微熹。胭脂睨了一眼微白的窗纸,对公子白意有所指地道:“我,不想回去了。” 他波澜不惊地问:“那我把真正的淑妃送回皇宫?” 她被噎得张口结舌,半晌,还是不甘心:“你怎么不问我的去处?” “问你?” “问我不回宫,要去哪里啊?” “好,那你不回宫,想去哪里?” 她脱口而出:“在你身边,与你偕老到白头。” 公子白愕然,然而眼眸里的热度是一点点升了起来。胭脂欣喜,上前:“公子白……” 他恍若梦醒,忙后退一步,冷道:“你可记得你还要修仙,而我是司情君?” “那又如何?”她愣住。 “修仙之人,不可轻易动了凡心,”他道,“我是司情君,只司情,不用情。” 胭脂并未料到,被他拒绝后的心竟是这般冷,冷到寒意遍布全身。她踉跄几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只司情,不用情!难怪我资这般肤浅!” 她念动御风诀,乘风刮出了药坊,顺便拿走了药柜上的一支上等老参。反正他还有狐裘可以抵债!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胭脂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站在云端哭起来。 回了宫,她化作琳琅的样子,躺在牙床上装病三。期间皇上来看,她懒懒地起身,被他一把扶起:“爱妃身体不适,休要多礼。” 皇上还带了太医来瞧,胭脂忙念了个障眼法的诀。妖,是没有心也没有脉搏的。 太医诊完脉象,恭谨地出了一些症状,然后挥笔写下药方。不用,定是世间最珍稀的药材吧。 可是不知为什么,胭脂总会想起那一晚,公子白执着一豆灯火为她亲自抓药的情景。 原来心病,是用最珍稀的药也治不好的。 熬了几几夜,她终于忍不住,使人备了轿辇去了冷宫。又一次站在合欢树下时,心境已是不同。 “还有一个多月,合欢花就该开了。”她喃喃地。 语毕,另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花开了又如何?” 她遽然抬头,看到公子白立在合欢树桠上,风姿超凡,而自己身边的宫女都如木头一般僵住。 好厉害的定魂术。如果时光也能从此凝结不往,该有多好。 “合欢花开,仙根便会生成,我从此可以和你平起平坐。”她始终忘不掉被他拒绝的挫败。 他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怒气。这些日子她在做什么,他心里了如指掌。当今皇上沉迷炼制丹药,她在旁边指点一二,颇得圣意。 于是一句嘲讽就这样脱口而出:“你还想着成仙?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这皇宠。” 胭脂凄然一笑:“你以为我在乎皇上?” “难道不在乎?” 她不答。那个将合欢逼死的男人,有什么好爱的? 他也默然,眼里的伤痛渐盛。 “就因为容貌相同,你当初才不忍杀我?”她哑然失笑,眼睛里带着泪光,“我猜,这伤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合欢?” 公子白缓缓地点头:“合欢是我的青梅竹马,你……和她生前的面容一模一样。” 他还未得道之时,就已经认识合欢。但他是蜀山道士,她是贵族之女,两人无法结合。最后,合欢被选为秀女。临入宫前,合欢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想做一名宫妃,享尽荣华富贵。 于是,他心如死灰,彻底断了情。 虽然早已猜到这答案,但胭脂的心还是如坠冰窟。果然是合欢,果然是爱而不得,果然是拿她当爱人影子的戏码。 原来,他不是不用情,而是情已用尽。 【捌】 回了宫,一个宫女奉上汤药,跪地道:“娘娘,皇上特意嘱咐过,要娘娘喝药。” 胭脂接过来,一语不发地将汤药倒入雕镂花盆里,用花铲撅了几下才解气。 喝药喝药,都看不出她好好的么? 宫女们惶恐地跪了一地,她也不喊起,就那样斜躺在美人榻上描画着十指蔻丹。到了掌灯时分,皇上身边的大公公谄笑着进来禀道:“娘娘,皇上今儿晚上在重华殿办宴席,要您去呢。” 胭脂这才懒懒地起身,让宫女们伺候梳洗,到了重华殿。彼时皇上已经在上座,见了她,宠溺地道:“爱妃,坐朕身边。” “皇上,这不合礼制,臣妾惶恐。”胭脂推辞,心里忍不住厌恶。 “无妨的。”皇上伸手来牵,不容她置喙。 胭脂无奈,只得坐了,强打精神看起歌舞。一个歌女身着红绫,舞姿飘逸,边舞边唱着一首《江城子》:“吐尖绒缕湿胭脂。仙家有瑞云枝。向道相思,无路莫相思。枉绣合欢花样子,何日是,合欢时。” 歌声曼妙,让她醉了几分,又记起了公子白。皇上瞧她出神,将一杯酒推至她手边:“爱妃,今夜良宵,先与朕共饮一杯吧。” 她谢了恩,举起酒樽,仰头将一杯桂花酿尽数饮下。一线清凉入喉,她顿觉几分恍惚,目光旁移,竟瞅着殿下宫柱后站着一人,甚是眼熟。此时,歌舞骤停。 醉眼朦胧中,那人从宫柱后步出,一步步走上殿阶。胭脂定了定神,才认出此人竟然是曾为自己诊治的太医!
她一悚,回头发现皇上已经离座位十步开外,正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 “国师,快收了这个妖孽!”皇上脸上的宠爱神色全无,指着自己的手颤个不停。 太医……竟然是国师? 胭脂知道不妙,正想念诀,身体却瘫软在地。不好,刚才喝的酒里有玄机! 她心中悲愤,看着国师执剑一步步逼近。只听他道:“你这妖孽,假扮淑妃,我为你诊脉的时候就已经探知你的底细!” 什么? 胭脂只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露出了马脚呵。 皇上早就怀疑她的身份,所以才请国师假扮成太医,探一探她的虚实。在确定她是妖的时候,命人每日奉上一碗掺了雄黄的汤药。可惜,她是树妖,不肯喝药,私底下也不会吃宫中的膳食,所以皇上才会想出宴席劝酒这个招数。 是她资质不够,总是识不破人间的这些弯弯绕绕。 剑声破空而来。 胭脂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利剑,闭上了眼睛。 “公子白……” 【玖】 胭脂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妖链锁在宫柱上,身边空无一人。 大殿里一片狼藉,薄帷如孤魂,被夜风吹得飞来荡去。这场景恐怖至极,她忍不住挣扎起来,但锁妖链随即发出刺目的蓝色幽光,如蛇一般缠上她的身体。 锁妖链上有涣魂咒,以她的功力根本就抵挡不住。很快,胭脂的身体就如同火烧般煎熬,渐渐变成了一缕轻烟。 千钧一发,公子白从殿门外飞入,一掌劈开锁妖链,接着盘腿而坐,伸掌用自己的仙力定住胭脂的妖灵。 “集中精力吸我的仙力,否则你的妖魂将永无再生之日!”他向她吼,眼眸里痴狂一片。 她幽幽转醒,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苦笑:“公子白,这一次,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合欢?” 他不语,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于是她终于绝望。 罢了,同样的问题,问一千遍也是同样的答案。 然而,就在此时,一群人忽然涌进大殿,为首的正是国师。“司情君正在凝聚妖灵,正是仙气最弱的时候,快将他拿下!”国师狰狞的面孔在面前晃动。 原来他们是将她做饵,引公子白上钩! 胭脂急道:“公子白,别管我了,你快走!” “我若离开,你立刻魂飞魄散。”他摇摇头,继续为她灌入仙气。她气结:“你是为了合欢,又不是为了我,何苦这样!” “我是为了你!”他吼道,眼神无比笃定。 胭脂怔住。 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国师在他身旁作了缚仙大法,用缚仙绳紧紧捆住。 胭脂哭哑了嗓子,但是一切已无转圜的余地。 【拾】 胭脂被关在宫室里整整三。宫室的四角都贴着御妖符,她逃不出去。 第四早晨,宫室的门终于开了。皇上站在门口,得意地看着她:“爱妃,朕想和你做个交易。”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看清楚我这张脸,我不是你的爱妃!还有,快放了公子白,否则私扣上仙,你罪该万死!” 皇上丝毫不以为忤,道:“我知道,你是变作合欢的样子。”抬手一扬,一幅画咕噜噜滚到她的脚下。 胭脂展画,看到画上之人正是公子白。 “这是合欢收藏的画!他和我的宫妃有私情,早违反了条!我扣了他,又如何?”皇上道,“若不是从合欢宫中发现这幅画,朕怎么舍得将她打入冷宫?” 胭脂寒声问:“那你想怎样?” 皇上眯着眼睛看她:“我要你帮我挖了他的仙根,然后我们一起成仙。”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没有选择。”皇上道。 胭脂凄然大笑,笑出了眼泪。 “好。” 胭脂被押着走进法场。公子白被锁仙绳困住,坐在法场中央,盯着她道:“你来了。” 他仿佛已经洞悉自己的目的。 胭脂走到他对面坐下,低声对他道:“等下我使用一个障眼法,交出一株仙根,他们必定会认为你仙力尽失,对你疏于防范。到时候,你一定要逃。” 他微微一笑:“好。” 胭脂这才安了心,在国师的念诀声中,开始运行法术。 法场开始运作,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犹如醍醐灌顶。胭脂猛然睁开眼睛:“公子白,够了!” 公子白淡然微笑。“胭脂,拿着我的仙根和仙力,去替行道。” 国师察觉到异样,起身拔剑奔来。胭脂遽然回身,快速地念出一个杀诀。料想不到的是,那平常的杀诀竟有非凡的杀力,皇上和国师瞬间口吐鲜血,瘫软在地上。 身后,公子白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仙力的上仙,只有死路一条。 胭脂忙不迭地从袖中拿出那株仙根,哽咽着道:“公子白,你快吃,这是我种的仙根……” 他轻轻地别过脸去。 “胭脂,”他轻声,“我们之间有一个,必须应劫,灰飞烟灭。” 什么? 胭脂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骗人,都是骗饶!我改了司情簿,才应该应劫!” “傻瓜,司情簿本来就是注定要被改掉的,”他无力地笑了笑,“合欢续缘,续的不是她和皇上的缘,而是你我的情。” 在胭脂的惊诧中,公子白强撑着力气,缓缓出了关于合欢的一牵 当时,直到做了司情君,他才明白合欢只是他命中注定的情劫,注定不得善终。于是愧疚之情让他夜不能寐。 玉皇大帝得知他动了凡心,勃然大怒。各位神君苦苦相劝,玉皇大帝才给了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原来,合欢的魂魄在树上缠绕了几日,一半魂魄被阴差索去,一半魂魄依附在合欢树上。所以,胭脂也代表着公子白的另一个情劫。玉皇大帝承诺,只要他能收了胭脂的妖魂,度了这次情劫,就可以继续做司情君。 而她无意中修改了司情簿,也续了她和他之间的情缘。只要他能将那情丝斩断,只要这世上再无合欢的一丝痕迹,那么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上仙。 可他明知道那不过是一缕魂魄,就是下不了手。 还是因为忘不掉吧。忘不掉一颦一笑醉春风,到最后一花一叶皆卿颜。前世他给不了她幸福,今生他愿意用一切去祭奠。 “胭脂,你终于可以成仙了。”公子白淡笑着伸出手去,轻抚她的脸庞,苍白的脸色无损他的丝毫风华。 “不,我不要成仙!”胭脂心神俱裂,将头埋进他的胸前,“公子白,我只要你……” 可是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哭喊声。公子白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在她的泪眼中,幻化成烟。 【尾声】 四月,合欢花开。 人人都道,那宫里的合欢树,已经成了合欢仙。只是,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那合欢花的颜色再也不是往年的妖娆艳丽,而是如雪般洁白。 就好像是,有人一夜青丝如雪。 也好像是一句承诺——与你偕老到白头。 花间一山鬼文\/木头弦 1 即墨养了一只山鬼。 这只山鬼是即墨在窗外抓到的,据她,她是来报恩的。只是山鬼的胳膊的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报恩的样子。 不过她很好养,所以即墨就当自己养了一只宠物。 即墨每早上都要练剑。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的时候,即墨的晨练就开始了。 即墨练剑的样子非常帅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举一动都带着光亮。 即墨家里的妖精们都趴在围墙上唧唧喳喳:“公子好帅啊!” “好有仙气!” “哎呀,帅死了!” …… 山鬼也掐着隐身术在偷窥。呀,上踢的动作好帅!呀,后翻的样子好帅!呀,摔倒的姿势也好帅! 山鬼爱屋及乌,觉得即墨做什么都好看。山鬼白嫩的脸红了。 即墨长剑离手,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怔忪的目光黏在那朵一闪而过的云朵上。那上面是—— 站起身后,即墨召来了侍:“你去沐家问问,她是不是回来了?” 侍出去了,即墨也收起长剑离开。 山鬼在他身后咬着指甲,这是即墨一百年来第一次没有练完剑法,他怎么了? 山鬼偷窥了即墨一百多年。 一百年前即墨还是一个清秀的妖族少年,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清俊的即墨公子。山鬼沮丧地看着自己rourou的手掌,但她却一直没有变回一百年前的模样。 想到这里,山鬼不由得有些恨族长,她明明早已成年,但却因为他又变成了幼生态。但想一想,又不是那么恨了——若不是族长,她也不会遇到即墨。 山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解开隐身术后又变得活蹦乱跳。她飞回即墨的院子,在即墨走进的一瞬间欢脱地扑了上去:“即墨即墨,你回来啦!” 即墨就蹲下来,把她抱了进去。 端出一碟梅花糕,一碟桂花糕,山鬼坐在他怀里啃梅花糕把糕饼屑弄得他全身都是。即墨把饼屑弄干净,把桂花糕送上:“你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山鬼顿时瘪了嘴,她可怜兮兮地:“即墨,你嫌弃我了吗?” “没有啊。” “怎么没有!”山鬼愤愤地指控,“今你回来了没对我笑,我吃梅花糕吃噎到了你也不给我喝酸梅汁,以前你都会帮我把酸梅汁准备好的……你肯定是嫌弃我了!” 呵呵,原来是少了她的酸梅汁啊! 即墨取来酸梅汁给山鬼顺气,山鬼气鼓鼓的,却痛快地一饮而下。即墨迟疑了一下,:“山鬼,我给你找个女主人吧?” 山鬼顿时爆发了惊动地的咳嗽声。 2 每个少年的心中,都藏着一段美好的初恋。初恋的美好在于,它停留的时刻永远纯真美好。 即墨的心里也藏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他永远记得沐娆被迫离开时,从云车的窗户里伸出脑袋,含着泪水对他挥手:“即墨你等我!我会回来,你等着我回来找你!” 那时,即墨很想把沐娆拦下。他想对她,不要去学什么妖术了,你就在这里,以后我保护你。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觉得没有谁有资格阻拦别人去努力,即使是以爱情的名义。 但现在,她回来了。 即墨看着前方,似乎看到了那个他思念了百年的妖。她眉目中带着倔犟,总是不服输地什么都要和他比。即墨淡淡地微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次,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他好看的眉眼里凝聚着坚定的光。 这道光芒太过坚定,山鬼死死抓着即墨胸前的衣服,难过地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不要哭,她才不哭咧。 第二日,即墨去了沐家。 沐娆:“好久不见。”即墨也:“好久不见。” 沐娆一身红衣,行动爽利。是记忆中的眉眼,记忆中的倔犟表情。 即墨贪婪地看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 山鬼牵着即墨的衣角,站在一边心里微酸,他从未这样看过她…… 即墨跟着沐娆进了屋,山鬼独自失落地站在青石路上。 这也是即墨第一次留下她一个人。 晚上即墨抱着山鬼回家,微笑着:“山鬼,她一点都没变。” 山鬼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哦”了一声。 即墨又:“山鬼,让她做你的女主人会很好的,对不对?” 山鬼没有出声,一动也不动的,即墨猜,她是睡着了。 从那起,即墨每都会出去找沐娆。他不再练剑,也不再喂山鬼吃梅花糕,但是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山鬼戳了戳自己瘪瘪的肚子,蔫蔫地对自己:“这样很好,我早该减肥了。” 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即墨沉着脸回来。他不再出门了,也不出去练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理。 夜里山鬼溜进他的房里,问他:“你怎么了,沐娆不想做我的女主人吗?” 问这句时,山鬼心里很挣扎,她从心底抗拒着“女主人”这三个字。 而即墨也没有回答她。 他挣扎了好久,低声对她:“山鬼,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山精?” 山精,是山鬼一族独有的珍宝,能帮助妖精很容易地渡过仙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