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谁是谁非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娇艳，霞光点点绽放出万道光线笼罩在青山绿水之中，谢钰张开五指，捕捉着那若隐若现的光芒，刺眼的太阳似乎就是慢慢开始燃烧起来的火球，在缝隙中周而复始地出现，消失，青苔石上，正有数只蚂蚁奋力地滚动着缴获品，沿着假山之上涓涓流淌的水道前进着。 偶尔有不知名的花瓣飘落，悠悠忽忽打着转，不疾不徐地落到石面上，清风吹过，它又翩翩飞舞，粉红色的花蕊在金色的光芒下散发着诱人的蓓蕾，挥手朝上，顽皮的花瓣顺着指缝来回绕着，五指微抬，它也随着劲力上升，在下坠，好似充满了眷恋，又充满不舍，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面渐渐枯萎。 他笑了，喃喃道：“月儿，花飞花舞，短暂光阴，就如同人一样，他会借着风势飞得很高，可若没有这五指的接触，它便会一落到底，慢慢地被过往的脚印埋没，枯萎，像吗？” 紫月眨动着大眼睛嘟着嘴道：“奴婢不知少爷在说什么。” 蚂蚁终究看不见，带着战利品跌入了水流，可它们依旧锲而不舍地紧咬不放，终究流入了不远处的水塘，水面冒出一连串的气泡，鱼儿张开大口就吞了下去。 “罢了，罢了，瞧你说话的那口气，怎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 紫月知道在说什么，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到少爷似乎在冷落她，心里也惶惶不安起来，要是惹怒了主子，被分给了别的院子，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不安地搓弄着衣角，抬眼偷偷看看少爷低声道：“奴婢放肆了，以后在也不会想那些事情，只要服侍好少爷就知足了。” 谢钰听言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意思又被这小丫头误会了，现在她心里满是为什么不通房，不通房，可又怕惹恼了他，只道是这位爷不喜欢而已，倒也懒的解释，也好叫这个宠坏了的丫鬟收敛些，只有好处没坏处。 “走快点，走快点，回去好生埋了管事，这些银两也够你们婆孙吃用一辈子了。”远处传来人声，谢钰向前走几步，绕过假山，便看见前面走来三人，前面的是前院管事谢宁正带着一名老妇和十岁左右的低头少年匆匆前来，不由假装咳嗽了下，他听的明白，这老妇和少年应该是内府里八爷爷谢冲管事谢守义家人了，哦！就是前几日惨死在池塘的那位。 谢宁好精明的人，见有人咳嗽，赶紧上前行个大礼道：“见过九少爷，紫月姑娘。” “快，这是九少爷，还不快磕头。” 老妇年纪坡大，手上又牵着孙儿，赶紧颤抖地跪在地上道：“老奴见过九少爷。” 少年也是有些害怕地跪在地上见了礼，始终低着头。 谢钰上前搀扶起两人道：“地上凉，老人家还是起来说话吧。” “谢宁，这是...........” 谢宁心中恼恨，本想着走大道人多，便带着这两位冤家从小门过来，穿过花园，在从偏堂的暗门出去，谁也看不到，八夫人可是交待了几次，还是撞见人了，愿这爷不要多事为好。 他赶紧笑着回道：“少爷，这是府中的官奴，小的这就带他们出去。”说完，便要走起。 “慢着。”谢钰挥下手示意对方停住道：“我刚才不是听到什么银两也够祖孙吃用一辈子了？莫不是谢守义管家的家眷吧。” 谢宁久经阵仗，见事情瞒不住，赶紧上前附耳道：“少爷，这事不好管，八夫人那边都交待了，莫要难为小的。” 族中二哥谢重也曾说过此事要不了了之，见那老妇丧子，又有个孙儿抚养，倒不是他心软，只是如此人命之事，确消失在银两的光泽之下，虽然说这个时代奴仆的命不值钱，尤其这官奴，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聪慧些的，就如同谢守义一样，做个管家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八娘煞费苦心如此这般呢？ 谢钰两根手指搓着下巴上毛茸茸的胡渣道：“小子，你叫什么？识字不？” 那少年本低着头，听见这话，明显地一哆嗦喃喃道：“回...回少爷，小奴叫谢铮，不..不识字。” “谢铮？铁骨铮铮，那你可会武？” “少，少爷，小奴会点武艺。” 谢钰笑了下，上前去双手拍拍这小子的肩膀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谢铮摇摇头，声音更小道：“小奴不敢....怕吓着少爷。” 老妇“噗通”跪下哽咽道：“孙儿面目丑陋，就不要看了，万一惊吓了少爷，我们罪该万死啊。” 谢钰不由有些奇怪，扶起老妇，回头瞪下挤眉弄眼的谢宁，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缓道：“面丑就不敢抬头，你是要这样做一辈子人吗？” 谢铮连退两步，咬牙道：“少爷，不要逼....逼迫小奴！” “抬起来。”谢钰声音抬高了八度。 “不~小奴宁死也不抬。”不知这小子哪里来了胆气，竟然恶狠狠地说出来。 谢宁顿时气的七窍冒烟，谢钰可是府中嫡亲，最尊贵的一脉，就算八夫人事后追究，也奈何不了地位上的偏差，顶多丢尽脸面而已，一个死奴才竟然敢顶撞，抬脚上去就把谢铮踢翻在地，少年措不及防，打个趔趄，甩头就撞在后边的山石之上，登时血如泉涌。 老妇哀嚎一声就扑到孙子的身上，颤抖不停地扶住那依然低垂的脸庞泪如泉涌道：“不要欺人太甚，我儿被人打死，我们连尸首都见不到，你们还要怎么样，还要怎么样啊..啊...啊..” 那干瘪的嘴唇里空洞洞的，厉声嘶吼的神情狰狞恐怖，看的谢钰心中一颤，眼看谢宁又要抬脚，闪身挡住怒斥道：“住手。” 谢宁气吼吼地后退几步，狠狠地瞪着祖孙二人。 谢钰俯下身，双手托住少年还在流血的脸庞，慢慢地想要抬起来。 谢铮似乎起了必死之心，那跌倒在地紧抓草束的双手突然一动，捏成拳头，虎虎生风地直捣对方胸前。 谢宁顿时吓到半死，大喝道：“敢尔！” 紫月更是心悬半空，双手掩面。 老妇泪流不止，脸色煞白地想要挡住拳头，“啪”“啪”两声脆响，众人皆惊，定眼一看，确都放下心来，只见谢钰硕大的双掌同时接住拳头，心中不由暗赞：“好大的劲。” 少年瞬间仰起头就要挣扎，吓得老妇拜倒在地抱住谢钰的大腿哭泣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孙儿无知，要杀要剐我来受，我....来.....受....” 好恐怖的脸，谢钰终于看清了，少年左半边脸完全不见眉目，脸蛋，连同唇rou都消失不见，深深地塌陷下去，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数颗牙齿敞漏在外，那创伤之后的道道粉红色嫩rou上又被刚才的撞击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冉冉流下，可右边的面容确很是清秀，如果挡住左脸，只看这边，也是个容貌不凡的少年郎了。 谢铮鼓足着劲想要拽回拳头，那让人心悸的脸上充满愤怒呐喊道：“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是你们害死了爹爹，是你们害死了爹爹。” 谢钰心都碎了道：“月儿，拿你的丝帕来。” 谢宁倒是见了这少年好几次，对这面容倒也不怕，眼看少爷没有生气，倒也放下了心道：“这.............” “你忙你的去吧，八娘要是问起，你就说这祖孙俩现在充入我院为奴，她们定会守口如瓶。” 谢宁不由苦了脸道：“少爷！这..........要是让外人看见，怕会笑话咱家没下人可用啦。” 谢宁苦涩地笑了，伸手接过骇怕的月儿手绢，少年抽回拳头，本要击打，听到那话，不由楞起来，任由对方轻轻地擦拭着血污，然后把手绢掩在伤口上，拿起他的手按在上面，扶起老妇回头道：“还要我怎么说，你要不走，我便去说。” 谢宁浑身打个冷颤，心中暗骂这两个惹事精，行个礼，小心地退走。 不用想，定是这八娘做下了见不了人的破事，先杀了谢守义，在用重金封住祖孙二人的口，倒不是他想揽上这事，只怕这二人进了他的院子，那院子的主人便要寝食难安了，想起来，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爽意，害人的家伙们。 老妇显然也听到刚才的话，抱着孙儿哭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不要惹上这是非，我们祖孙被夫人去了奴籍，又给了一大笔银钱，放我们出府，寻得地方，替我儿拢座坟，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凄凉不凄凉，让他听了都心酸，想了想道：“婆婆，外面世道混乱，谢铮年少，而这脸面，你们定要躲避着人生存，不说这小子将来老死山中，想娶门媳妇替你家传宗接代都要吓死人，前路漫漫何其难。” “你们脱了奴籍，就是自由人，我本不该阻拦你们，可一旦出了谢府，没人庇护，那么多的银两迟早遭人窥视，引来祸事，不如就住在这里，我教这小子识字，教他武艺，好歹有个依托。” “不要以为是我一时动了善念，不如这样，我认谢铮为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