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甘甜

    品酒师丝毫没有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拿起桌上的红酒，拇指扣入瓶底凹陷处，食指、中指、无名指托在瓶侧，一只手将瓶子举起。看着瓶子上的酒标，他喃喃地道：“公元纪2014年的哥特城堡，你小子太狠了！”

    青年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我看到还有一瓶本源年的。”

    美食家眼神一凝，“那你怎么不拿拿拿瓶本源年的啊，那可是StephaneDerenoncourt的封手之作啊！”

    青年正气凛然的道：“做人留一线，我可不想被品酒师列入黑名单。”

    美食家似笑非笑的将二十根蜡烛排好，“放心吧，别人或许会，但我们总还是不会的。”

    品酒师没好气的道：“我欠你们的？”“毕竟酒友难得嘛！”

    咖啡师在一旁看着美食在在忙碌，便回头问道：“你不去安慰人家真的没事嘛？”

    青年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咖啡师看了看青年继续说道：“钢琴家人家挺好的，你没来之前谁不知道人家钢琴家是朵冰山上的雪莲根本不会参加此类的聚会。可你到来之后呢？她常常……”

    品酒师看着眼前的红酒对着青年淡淡的说道：“珠宝师，我知道你走不出那道坎，我也没有指挥你强制去做什么的权利，可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无论做什么决定，在将来千万不好后悔。”青年苦笑一声，端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大口。

    过了许久，钢琴家收拾好了妆容慢慢的座回了自己的位置。对着三人沙哑的说了声抱歉。青年递了一杯温水送到钢琴家面前说到：“漱漱口，调整一下心情，不然会影响这瓶的体验。”

    品酒师见钢琴家回来了，就开始几人倒酒。暗红色的酒液滑入杯中，很稳，没有溅起半分涟漪，酒香并不算太浓郁，似乎所有味道都被锁死在了那晶莹剔透，宛如鸽血红红宝石一般的酒液之中。品酒师的手没有丝毫震颤，四杯酒倒的极为均匀，都是横向两指的高度，rou眼完全分辨不出差别。

    青年看着酒，美食家却看着面前硕大的火腿，他们的眼神同样痴迷。二十根蜡烛密集而均匀的排列，正好比那方形空磁盘略小。美食家的右手在蜡烛上方扫过，二十根蜡烛几乎同时亮起，火苗不高，但明亮。

    美食家捏着磁盘边缘，将它平放在烛火上，让烛火的外焰灼烧着盘底。咖啡师道：“你累不累？你自己的火不行吗？”

    美食家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所以说你没品位。如果不是运气极好，你是不可能喝到今天的酒和吃到这样火腿的。我的火是阳火，燥热、暴烈。烛火是阴火，柔和、温润、均匀。我现在需要的是后者。”

    咖啡师有些不服气的道：“为什么不可能？我不信！品酒师，他说的是真的？”

    品酒师没有吭声，他捏起面前的高脚杯，捏住的是下面长长的水晶柱，将它高举过头，接着灯光，看着杯中鲜红通透的酒液。

    咖啡师又扭头看向青年，“美食家鄙视我！他有什么理由那么说？”青年的目光也在酒杯上，他的动作几乎和品酒师一样，拿着自己的杯子，看着那杯中的晶红。“他说的对，而且当然有理由。品酒师不说，是不想伤害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算作对你刚才挑事的报复。”

    “好，你说。”咖啡师不服气的说道。青年淡笑道：“想学习知识是要付出代价的。把你杯中酒给我，我才告诉你，不然叫什么报复？”

    咖啡师有些羞恼的道：“好，如果你的理由能够说服我为什么不配，我这一杯就给你。”

    青年将自己的酒杯放在桌面上，然后眼神却看向品酒师，“不许抢哦。他是问我的，谁让你刚才不说。”

    品酒师叹息一声，“他肯这样出让一杯天珠，这其实就已经是很好的理由了。”

    青年微笑道：“但这却并不足以说服他，因为他可以说自己的求知欲比品味美酒更强。”拿起钢琴家面前水杯，喝了一口温水。青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过也没在意，青年的目光终于转向咖啡师。“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是咖啡师。尽管你很懂美酒，也懂得美食，但你终究是一位咖啡师。”

    咖啡师有些茫然的道：“这算什么理由？”青年道：“这当然是理由，相比于红酒，你更爱咖啡。请问，你每天要喝几杯咖啡？”咖啡师伸出三根手指。

    青年道：“喝咖啡已经成为了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习惯，越好的咖啡，香味儿越是悠长、浓郁。但是，它也会侵占你的味蕾。在品尝一款顶级的红酒之前，为了能够感受它全部的馥郁芬芳，至少三天内不能吃任何味道重的东西。咖啡、茶、巧克力这些是绝对禁止的。否则，你的味蕾就会被占据，哪怕用白面包去试图吸走这些味道，多少也会有一丝残留。会影响美酒对你灵魂的升华。是对它的亵渎。”

    青年停顿了一下，微笑的看着咖啡师，“那么，三天内，你喝过咖啡吗？”咖啡师苦笑道：“当然喝过。”

    “谢谢。”青年优雅的拿起他面前的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将原本自己的杯子递给了钢琴师。

    品酒师叹息一声，轻轻晃动手中杯子，送到鼻端轻闻一下，顿时，他眼神中的严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醉、是沉浸。

    青年晃着手中的杯子说道：“果然是苦涩的味道。”清晰可见的从他的眼角留下了一滴眼泪。

    品酒师半晌之后表情才恢复正常，“石榴红的光晕，层次明显；典型的波尔多独特的香气，玫瑰花瓣的气息；轻巧和谐，口中感觉强度比较收敛，一丝甘苦但有着极为悠长的微甜。”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青年，“你很会选，这瓶酒刚好在适合今天的配菜。”

    钢琴家淡淡的尝了一点，“花香和辛香的融合，优雅愉悦；口中显现出惊人的流动性和和谐，红果和樱桃气息，丰富细腻的甜腻；我很喜欢这款酒！我想，未来三天时间里，我的味蕾甚至是牙龈里，都将是它那美妙的味道，有三天不能喝酒了。”

    咖啡师看着他们的表情，忍不住道：“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品酒师，再给我一点。”

    品酒师叹息一声，道：“本来那盘白面包是为你准备的，让你吸一下味蕾上的杂味儿，再加上罗曼尼·康帝本身味道强劲，你也勉强可以品尝一下。可是，你自己的已经输给了珠宝师，我本来也只打算分享那一杯给你。所以，抱歉，今天没有你的了。”

    美食家收回烛火上烘烤着的盘子，将它放在桌子上，拍了拍咖啡师的肩膀，道：“这才是珠宝师的报复。这家伙很记仇的。”咖啡师扭过头，恶狠狠的看向青年。

    青年将再次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戴维斯小姐那天去了我店里，虽然她没有说买东西，但从她的眼神中我能看出她对我那款粉钻的喜爱。”

    咖啡师脸上表情一僵，幽幽一叹，“你赢了。”

    青年向他示意，咖啡师的表情恢复了淡定，“不过我不会就这么走的，酒虽然没喝到，但这火腿我还是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