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人的赠礼‖

    夜色深沉，柔弱的月光与路灯的微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夜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孩子的窃窃私语，空无一人的街道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走过。

    偌大的别墅漆黑一片，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楚宇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走了进去，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进肺里，似乎在里面瞬间结了霜，周围深邃的黑暗中只有大厅内的挂钟还在一分一秒的走动，咔咔作响，寂静的令人心悸，明明一家人在这里生活，却显得毫无生气。

    楚宇没有打算开灯，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很清楚的看清周围的环境，他习惯了这么晚回到家，是说这里还能被称作家的话。

    穿过客厅，楚宇顺着楼梯准备上去，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哥，你回来了？”

    “小栩？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楚宇循着声音转身望向沙发。

    楚宇退回客厅中央，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形的轮廓，刚刚走过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区域除了他以外还存在第二个人，楚宇不禁有些惊讶，他甚至没有听到呼吸声。

    “哥，mama今天有些累，所以我让她早点睡下了，而我一直在等你。”楚栩坐着没有动，也没有看向楚宇。

    “这样吗？是有什么事的话要说？但是明天再讲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上去休息。”楚宇语气轻柔，声音在空气中渐渐传开。

    “是啊，一点五十，已经很晚了，哥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偷偷回来，就好像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哥哥，不是这个家的人，还是说你已经觉得这不是家了。”明明是那么忧伤的话，楚栩却异常平静的说了出来，“哥，我们聊聊好吗？”。

    “好，我去开灯。”楚宇说。

    “不用开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就挺好，你坐过来，我们聊聊就好。”楚栩叫停了哥哥。

    “好。”

    楚宇走了过去，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楚栩开口问。

    楚宇并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他还在斟酌着措辞，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

    “是一个死要强的人吧，拼了命的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觉得那些只能由自己去做了，理所当然的拒绝那些爱着他的人，独自踏上可能回不了头的道路，因为不想连累，所以决定一个人抗下所有，明明那么爱自己的孩子，但为了守护那些秘密可以毫不犹豫的撇下他们，只是因为保护好那些秘密就等于保护好了这个家庭。”

    楚宇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轻声述说着，他也许是已经猜到了，总有一天他要面对的那些问题，他总是要讲出来的，楚栩长大了，或许那一天已经来了，原本他想的就是楚栩什么时候问，他就什么时候说，秘密这种东西，终归是藏不住的。

    楚宇已经藏了十年，他尽力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还是哥哥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和我谈起爸爸呢，和我一直以来想象中有些不同，但又差不了多少。我心中的父亲应该是一个充满责任感，为了正义可以奋不顾身的形象，毕竟爸爸是人民警察不是吗？应该会受人敬仰吧，在单位里也和同事们相处融洽，对人时常挂着亲切的笑容，笑起来应该像旭阳般温暖，可哥哥说的就好像爸爸是一个孤独的勇士的感觉，像电影里拍的那样，是无名的英雄，很多事都那么无可奈何。”楚栩躺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好在又大致相同，因为他是爸爸，所以他会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保护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他顶着，mama从来都是回避我的这些问题，因为每次问她都很难过，那种难过是别人看不出来的，她是笑着伤心的，所以越来越长大我就越来越不敢去问，可我还是很想知道，在我还未出世前就‘抛下’我们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始终相信着，那些他其实都做到了对不对。”

    “是啊，他都做到了，对自己的家庭而言，和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伟大，作为警察而言，他贯彻了他所坚持的正义与责任，他确实为正义做到了奋不顾身。”楚宇顿了顿，继续说，“但要说受人敬仰还谈不上，毕竟他一直想要做的都是一个‘寂寂无闻’的英雄。”

    “听起来我们的爸爸相比作为人父其实还是作为警察更多啊！而我却没能继承爸爸的优点，在学校他们都说我是一个阴柔的男孩子，我在想什么是阴柔？应该是说我相比男孩子而言更多是接近女孩子吧，说白了我就是一直羸弱的男生呗。”楚栩无声的笑了笑，“我也很想像哥哥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坚强自信，可以不断战胜困难，同时帮助身边也遇到困难的人，受欢迎，成绩好，走到哪都是人群的中心，浑身散发着光芒，作为你的弟弟，我好像要差很多啊，和那些崇拜着哥哥的人一样，我也一直都是哥哥的忠实粉丝啊，从小到大我都受哥哥的照顾，是在你的光芒下长大的，所以后来的我拼命地追赶那道耀眼的光，希望有一天能和哥哥并肩站在一起，可哥哥身上的光芒巨大到像是要把我湮灭，可我禁不住还是向往它，依赖它。”

    楚栩语气逐渐微弱，他双手捂住脸庞，尽管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仍旧在掩盖自己的悲伤，许久他才再度开口。

    “可是直到有一天，在你内心深处某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昔日的光芒褪去了，那轮明日好像从此再也没有升起来过，我看到了光芒背后那个真正的身影，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那般脆弱不堪的模样，恍若一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待烟尘散去，只留下孤独的少年，独自存活。”楚栩说，“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把自己困死了，你外表依旧坚强无比，如磐岩坚壁，只是连同左侧胸口里的心脏也一起化石，所以才感觉不到难过是吗。”

    “所以在你眼中，现在的我原来是这副模样吗？或许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楚宇说。

    “也就是说，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亡魂吗？”

    “或许吧，很抱歉，让小栩失望了，一直以来，小栩敬重的，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哥哥消失了，留下来的或许只是一副躯壳，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哥哥我已经很高兴了。”

    楚栩突然笑出了声，悄无声息的客厅，那类似嗤笑的声音久久回荡，透露着这个少年的无奈。

    “哥哥你觉得这还是个家吗？人说到底还是群居动物，但不是说人聚在一起就叫家，如果是这样的话，敬老院和孤儿院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一定要有爱啊，有爱才有温暖，这样才叫家。”楚栩像是在叹息，“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冷冷清清，一个人坐在黑夜里，守着时间，听着滴答滴答声，日复一日的等着某个人，今夜是我在等哥哥，哥哥你又是在等谁呢？”。

    “更多的时候你把这里当成一个住所，只因为这里有我和mama，对于你而言，这是你放心不下的。其实哥哥你对我的看法还停留在从前，关于家里的事说实话你现在已经不需要cao太多心了，相对于哥哥你每天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今天的聚会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我问过了，你平时兼职上班的时间其实少的可怜，其余时间宁愿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也不愿意回到这里，这间房子更像是你束缚自己的锁链，你一直在逃避，可无论逃多久多远，你总会再次回到这里，就像今晚这样，可这里并没有给你带来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