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遥远何处是归途‖

    白天大海碧空如洗，平静而又温柔，蔚蓝辽阔，而夜晚的大海黑云密布，海浪常常凶猛如狂兽，有如塞壬的歌声般神秘，又暗藏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

    此刻汹涌的浪潮声涌进夏芊的耳朵里，直穿神经，她极度抵抗的捂住了耳朵，下意识将头缩靠在楚宇背上以躲避这形如恶鬼的吼叫。

    楚宇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讨厌与人接触而躲开，在见到夏芊痛苦的模样后，环手将她护在身前，将脑袋贴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不用怕，都是海上常见的自然现象而已，有我在呢。”楚宇有些生硬的说着这句话，他过去从未对人说过这种类似安慰的话，所以他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讲，他不懂怎么安抚一个人，他只是知道眼前这个女孩貌似很痛苦，而自己要保护好她，仅此就足够了。

    “丫丫的，这搞不好今晚要出事啊，出门他娘的忘了看黄历了。”萨奇望着四周的海面，脸上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嘴边开始怒骂，“运气不会这么差吧，再遇上海啸可是个大麻烦。”

    在他们面前耸然是一巨物，但也算不上什么吨位特别大的货轮，也就中小型这个样子，只是与这艘渔船放在一起相比显得相形见绌了。

    “我先上去吧，到了上面我好拉你们。”说完萨奇便上前。

    楚宇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本应该喊住萨奇提出自己先上的，楚宇不敢确定这家伙先上去会不会耍阴招，但介于夏芊目前的状况，他的确需要上面有人搭把手。

    萨奇单手翻过护栏，货轮上面的人顺势扔出绳梯，那家伙抓住梯子用力扯了两下试过安全性后便往上爬，手法极其熟练，看样子确实是在海上漂泊多年的老船员，仅仅十几秒的时间，这家伙就已经上了船，站在上面回过头冲楚宇大喊，但海浪声太大，楚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大概是让他也赶快上来的意思。

    楚宇摸了摸夏芊的脑袋，轻声问，“感觉怎么样，现在我们得爬上那艘船，你可以吗？”

    夏芊使劲摇晃着脑袋，在清醒了一些后勉强可以站稳，“放心，我没问题的，本姑娘哪有这么脆弱，我很强的好吧，你还是我救的呢你忘了。”

    “你怕海啸声，之前为什么不说。”楚宇皱眉。

    “说了你就不会让我跟着来了，我又不傻，本想着运气应该没这么差吧，谁知道还真让我给碰上了。”夏芊咧嘴笑了笑，笑的很是无力，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此刻虚弱到近乎苍白，犹如纸片人一般。

    “真是乱来。”楚宇望着夏芊的神情中闪过担忧，他很少会因为一个人流露出这种陌生的情绪，因为他自己始终感觉不到。

    楚宇从肩上放下背包，取出那把漆黑的长刀，在狂风中拆下紧裹着刀鞘的白色绷带，斜挎在背上，楚宇顺带还拿出了登山用的绳索，当时由于空间足够大于是就随手装上了，此时刚好可以用来运行李。

    他用绳索的一端将旅行箱牢牢绑住，用力朝着轮船甩出有抓钩的一端，精准无误的咬在了轮船的栏杆上。

    他是准备让萨奇先将箱子拉上去，他和夏芊则爬梯子上去，因为人远比箱子灵活。

    “待会儿上去的时候我在前面，你跟在后面抱住我，这样会轻松一些。”楚宇翻过栏杆，一手牵着夏芊同时抓住梯子，两人开始慢慢往上爬。

    楚宇将刀背在肩上，留出一个方便拔刀的角度，他的包里还带有一根登山绳索，所以他并不担心萨奇会突然割断绳梯，如果他敢这样做，那么楚宇一定会同时出刀取下他的小命。

    而预想的这些都没有发生，人总是对有防备的事充满信心，因为你早已做好了应对，但意外不会，往往最悲痛的结果都来源自它，而它通常连后路都不会给你留。

    就在即将触顶的时候，楚宇身上的重量却在一瞬间消失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那一刻他反手挥向虚空正好抓住了夏芊的手，在狂风与浪潮声中，女孩垂闭着双眼，整个人轻盈的像是风中的花瓣，在虚空中飘荡着，摇摇欲坠。

    可紧接着急剧的重力带着楚宇的身体重心下沉，他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都没办法调整回来，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的抓住那双手，因为他另一只手正死死的捏紧梯子的一端，期间任由楚宇如何大声的呼喊她都听不到，只是不断的埋没在海潮声中。

    很多次他都想要借助梯子摆动的惯性让自己可以牵引住夏芊，但却并没有奏效，天然纤维的材质让这种梯子可以很结实耐海水的腐蚀，按理说它的韧性会很出色，但在楚宇的几番尝试下感觉随时都会断裂，柔韧性也比想象中差很多，他几乎没有办法找到着力点，估计这梯子和这艘船的年龄差不多大吧，楚宇这样想着意识开始逐渐模糊，渐渐地手变得麻木，力气似乎就要耗尽了。

    他很努力的睁开眼看着夏芊，失去意识的她此刻宛如狂风中飘逸飞舞的柳枝，那么肆意那么美，楚宇开始觉得这个女孩倔强到让人心疼，虽然自己有时候也这样，但他并不想让无关者看出来。

    但她和自己的固执不一样，明明害怕海啸却瞒着不说硬着头皮跟上来，身体虚弱到哪怕随时都会昏倒还强撑着说没事，连勉强挤出的笑脸都在让你相信她，可她自己看不到那个笑容其实有多糟糕，这算什么？凭什么？自己的命就这么不重要吗？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当时明明就很担心她，明知道她是在强撑，却还是笨蛋到让她抱着自己往上爬，连最基本的安全防护都没有，这么想自己可真是混蛋，早就应该把另外一根绳索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萨奇什么的都见鬼去吧，说实话自己也不是没其他办法对付他，也好过现在这样，一起挂在船边进退两难，像极了风干的腊rou。

    想到这楚宇自嘲的笑了笑，不知是过了多久视线里陷入一片黑暗，也算不上是黑暗，就是很模糊，但还能看的出波涛的海水，突然耳边围绕着一片嘈杂的呼喊声，但他只听清了一个人的，那是萨奇，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原本黑漆的海水突然变成了白茫茫一片，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始终在大声的叫喊着：不要！不可以！绝对！不能放手！

    是啊，要是放手了，就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要失去了。

    现在寻找那些空白的东西也没有机会了吧，还记得你说过要找到存在的意义，否则连活着都那么可笑，可现在我们就要死了。

    就连手指间最后一丝温暖也快要消失不见，那是女孩的手，在瞬间脱落。

    恐惧在瞬间惊醒了楚宇，那种醒来后像是失去了什么的感觉，意识的深处，女孩蓝白色的身影在楚宇的视线里逐渐模糊缩小，直到再也看不清，一切似乎都无法挽回，他开始感到剧烈的心痛，有些东西是他不能失去的，死都不能。

    楚宇放开了早已没有知觉的左手，手上尽是鲜红的血迹，却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狂风中他张开双臂，像是要全力的去拥抱什么，任由身体急速的下落。

    最终周围彻底陷入黑暗，两个纤弱的身影双双坠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