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星之夜
窗外银月如流水，辉光交融在天与地的交接处，闪烁的银粉轻洒而下，幻梦般的景象就此被拉开。 梦里，是他的故乡和童年，精致的院子里，宽敞的木桌上是父亲，他翻过发黄的羊皮卷，水泡破裂间，又是广袖襦裙的女孩子捏着青花的茶盏，碧绿的叶尖饱满的水珠砸进素白的茶盏……梦中景象恰似流水不可挽回，铜镜之中，只有月光冽如寒霜。 梦境消散，姬禹不知不觉地起身，房门外，是只有鲜红与翠绿的花园。 世界那么安静，姬禹一人穿过小树林，犹如一场特别的冒险，柔软的草地，随意的脚步，夜色多情而笑，天地之大，好像只有他一人。 尽头的湖泊站着一个少女，天宇的浓黑反而衬出她肌肤白如轻雪，就像素白世界里绽放的鲜花，这份明媚瞬间温柔地点亮了夜色。 就像传奇故事里的情节，夜晚出行的少年奇迹般地邂逅命运的安排。 尽管朝如晨曦灿烂，夜似月色落寞，但此时此刻，他们的确感到了相遇的喜悦。 你忘记我了吗？ 那份流淌的无声无息里，西娅的声音格外清脆：“睡不着觉吗？” 西娅的存在为冰冷的夜染上温度，听见这样平静的问候，姬禹突然很想对她说点什么：“殿下，我是为了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皇帝的候选人，可是那种事我根本不了解啊。选择我，洛丽玛丝家族会失败吧。” 像蝴蝶地舞动，西娅轻盈地跃过草丛，温暖的气息一点点接近，她抱住了他。 西娅抚摸着不懂事的孩子：“想要给予爸爸和mama幸福，这是姬禹的期望。面对着群王盛宴，你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因为这就是永灵树之血的本能，渴望俯视世界，支配一切。以前，有个人告诉我，既然被命运这样选择，那么就一定存在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没有关系的，我会成为你的剑，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姬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人的拥抱还有她温柔的话语，因为此刻他太无措了，为什么会同意参与皇帝的竞争，为了爸爸？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到最后，他所做的一切又是值得的吗？ 但是在这个被星星遗忘的夜晚，姬禹的心确实受到了少女的抚慰，如果是和这样的少女一起，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吧。他情不自禁地这样想到。 巨大的世界好像就在这个安静的拥抱里了，清风从湖面跃过，拨乱郁郁的草丛，他听见了水流潺潺的声音，少女急促的心跳声，还有花朵甘甜的香气…… 很多年之后，在巍峨宫殿中看到的每一片没有星星的夜空，他都会想到那个说要成为他的剑的公主。 少女的恋心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式而存在的呢？是甜蜜的告白，还是沉默的凝视。当与那个人相遇的一刻，她曾经暗淡的世界瞬间变得五光十色起来，心里，梦里，眼睛里，都是他的一举一动。世界上居然有这样让人焦躁而又甜蜜的心情吗？如果为了这份心情，献上一切也不是错误的吧。 “睡得好吗？”她的笑容在晨光中绽放，就像山巅的朝阳，缓缓铺开盛大的画卷。 “西娅，这是要做什么？”姬禹穿换上了一身制服，紧身长款的设计，深黑色的礼服上镶嵌着银色的勾边，袖口处是一对精致的蓝宝石袖扣。 “有一个地方，姬禹应该去看看。”西娅神秘地说。 黑色高塔门口的骑士恭敬地跪下，乌黑的铠甲似山般沉稳。 “这里是赫斯提亚国最高的建筑物观天台，只要登到顶层，就能看见首都的所有景色。”他们沿着蜿蜒盘旋的台阶向上攀登。 顶层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块过份巨大的窗户，透过窗户，姬禹看见了赫斯提亚首都的全貌。这是一座磅礴华丽的城市。 “在东边，是居民区，人民都很努力地生活着，那里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独特的发明，有趣的食物，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在西边，是贵族区，大家很矛盾，他们中有许多人选择放弃了义务，但其中也存在想要尽一份力的人，这是个奇怪的地方呢。在北边，是中央大圣堂的分部圣堂，无限的梦幻，信仰的巅峰，强大到足以覆灭世界。”西娅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充满了无限的耐心：“在南边，就是我们离开的王宫，，一个有花也有血的地方。” 东边的温馨祥和，西边的歌舞升平，南边的雍容有序，世界非常平稳地运转，依靠着人类的智慧吗？但是不甘心啊，烈火熊熊燃烧，整片大地被焚成一片焦黑，已经没有生命存在了，天宇黑暗，雷光闪烁间，降下太古的利剑，世界被四分五裂，这是最黑暗的世纪，看不到曙光的存在，唯一的色彩是红色，红到刺眼的鲜血，洒满他的全身，雷电咆哮间，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痛苦，痛苦到想要扭曲一切：“这不是我想给予人类的世界……” 红色！姬禹的大脑清醒过来，西娅依偎在他的身边，少女的身体柔软得像轻絮，皮肤又是异常的温暖，姬禹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腕，冷冷地凝视着她红色的长发，那是…皇的暴虐。 少女小声地叫痛，却做不到挪动手腕。 时间一瞬间停滞，观天台像独自被遗留在时间之外，绝对的……停止，连时间都为之让步。 “就算是两千年，也无法原谅吗？”窗台上的青年淡淡地叹息。 他复杂地看着痛苦的少年，小心地用针管把深红色的液体注入姬禹体内。 “这就是赫斯提亚，我的国家。”西娅像是宣誓般说，“我希望，它能成为你的力量，保护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好奇怪，时间上似乎有异变，是发生了什么才对。姬禹微微皱眉，“西娅，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西娅的脸色一瞬间苍白：“我的话……” “怎么了？”姬禹迷惑起来。 “没什么，只是阳光很刺眼呢。”西娅看着高悬在空中的太阳，温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