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朔郡失守
“我每年都会悄悄来祭拜我娘,因为云集天不允许任何人来祭拜,哪怕是给坟土翻新。我不敢带酒菜、纸钱、甚至连上柱香都不敢。云集天很狡猾,若是被他发现蛛丝马迹,我便不能再出门,当然也少不了一顿打骂。哪怕是现在,我同样不敢,否则他会怀疑我没死。但我知道娘亲不会怪我,因我把心带来了,形式甚无意义。” 她双膝下跪,对着墓碑重重的三叩首,在微微潮湿的青砖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抬头时额头红了一小块儿。 “魔骨,告诉我,娘亲二十年前来南国,发生了什么?” 魔骨也笔直跪了下来,溅起一些水珠,“小姐,魔骨是十来岁才被族长收养,对于长公主也只是听莎夜主子提起过一次,只知道她的身份,其他的真不知。” 她相信魔骨是真不知,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罢了,既然无从下手,就只能期望那老妇依然活着等她去救了。 兰城太守府内宝鼎名香,鼎中轻轻吐出乳白的烟雾,萦绕在香几上。盉崖正在考虑军队缺粮的问题,副将派人来报,朔郡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机不可失!盉崖下令,即日起在城中征粮,七日内交一万石。随即城中咒怨之声漫天飘飞。 兰城本就靠近边塞黄土,粮食仅是温饱有余,被这么一折腾,家无儋石,非得饿死不可。上令下行,负责征粮的军士,强行索取,遇到犹疑不交的民户,直接杀了。不过五天,粮食已经收集的七七八八了,但物极必反。兰城百姓揭竿而起,抗击征粮士兵。 “将军,百姓聚众反抗,怎么办?”士兵来报。 盉崖正在府中和离幻用饭,刚吃完,他漱漱口,道:“屠城!将这消息传到天苍。” 离幻略一思索便知其意,只是有些不忍,毕竟那是近十万百姓的生命。盉崖看透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头,“成大事者不可心慈手软,反正是我的罪孽,老天要罚就让我盉崖一人承担好了。” 离幻感激的看着他,盉崖所做的一切是在帮他。“你是想利用容慈,让他们内战?” 盉崖点头,“这是其一!其二嘛,就是给我军将士出口窝囊气。”他将一封密信给了密探,故意让密探透露消息给容慈。 这一夜,云朵稀薄,高阔的夜空中悬挂着忽闪的星星,偶尔划过一颗流星,绚丽!危急! 宋国因风琊战败而士气低落,而转移颓败士气的方式,就是对内屠杀! 野兽般疯狂的砍杀揭开了夜幕。士兵们挥舞着戈矛刀剑,朝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而去。‘嗒嗒嗒’的马蹄声,预示着死神的逼近。满城的惨叫哀嚎,血流成河,火把映照着刽子手们的脸,血淋淋的毫无人性,只有兵器砍rou的痴狂,血液喷溅的快感与恶魔为祸的叫嚣。 这是人间屠宰场!这是南国史上最黑暗的一夜! 兰城四处被严密把守,插翅难逃,足足杀了两天一夜,十万百姓积尸成山,所有士兵处于嗜血野兽的状态,为了防止瘟疫,物尽其用。盉崖下令,炼制人鱼膏!虽说人鱼膏是古墓中做长明灯用,可平日里炼炼油,打仗时也可作武器。能用的死尸基本都被扔进青铜锅里熬油去了,整个兰城散发着一股人油的香味,西风吹来,整个大豪和天苍都是那屠杀的血腥味儿...... 容慈早已收到兰城‘密探’传来的情报,得知兰城遭到屠城,而盉崖即将发兵朔郡,但平安一无所知。容慈将情报在手中揉碎捏烂,仿佛这不是一张纸而是平安! “老东西,等着吧,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容慈暗中部署,连夜发兵援救朔郡,想从绕道从侧面进攻兰城。他平安的一支军队不是在朔郡覆灭了么,那就让他扳回一局。只要他先攻下兰城,再告平安一状,那大司马大将军的位置就是他容慈的了。倒是,整个朝野还有谁敢和容家对抗? 容慈亲自挂帅夜里急行军,卯时三刻左右,容慈军队到达朔郡的山脚边,只要绕过这座山,再行进十几里就能到达朔郡了。这是座U型山口,而他们正好处在凸出的外延。 天昏地暗,破晓之时,山间透着丝丝橘红的光芒,在远处一轮暖阳冉冉升起,但光线无法抵达背阳的山脚。 “快,加紧速度,辰时之前抵达朔郡。”副将吆喝了一声。 容慈鎏金铁质铠甲在晨曦的光线中泛着寒芒,身后是步兵和辎重。叮铛响动的铠甲和‘哒哒’的马蹄声惊扰了两边树林中栖息的鸟儿,扑棱棱的震动翅膀,一片白鹭啼叫飞过,雪白的婀娜身姿在迷蒙的晨昏中格外醒目。 老人常说这夜色将尽,晨曦将出之时,鬼门关大开,是百鬼入地府的时辰,千万不得乱跑,且要远离有水的地界,免得被钓水鬼给钩了去。 容慈军队已经绕过凸出外延,走到陡直的路道上,路道一边是山体,一边是深且窄的河水。河边笼罩着层层水雾,更加迷蒙,远处响起万马奔腾的声音,在摇摇晃晃的水雾中似有千军万马的幻影。士兵开始窃窃私语,这怪力乱神之说可是军中禁忌。 容慈也有些慎得慌,歩军中叽叽喳喳议论声越来越响,都在讨论着是不是钓水鬼来了。这钓水鬼尤其喜欢血腥气重,身负人命的主,他们军人哪个不是尸堆里爬出来的。 “肃静,继续行进,谁在提提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就地给我推下去淹死。”容慈怒喝。 军队行进至城门不远处,忽地身后传来十分真切的铁蹄跺地之声,一队骑兵从后而来,是盉家军,人马皆披铠甲,挥舞长枪而来。容慈后方步兵赶紧掉转,与之对抗。双方交战,铿锵刀鸣。容慈部署阵法,前方朔郡城门大开,守城士兵鸣起号角,一队朔郡军士急忙赶来。 “给我杀,前方城门已开,杀光他们。”容慈以为胜利在望,留下副将和盉家军战斗。自己率领剩余部队与赶来的军士汇合。 “你们朔郡郡守呢?”容慈趾高气昂的问着马下的军官。 军官抬头朝他笑了笑,“这就送您去见他。”军官一动手,一柄飞刀已从容慈咽喉处划过,一片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日出之光迎着鲜红驱散了黑夜的诡异,壮烈而温暖。容慈用马鞭指着军官,重复着:“你...”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头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身后的士兵开始哗乱,纷纷举起兵器进攻军官,军官一声“全歼”,身后的朔郡兵卫开始迎战。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开始交战,盉家军几番搏杀,容慈手下副将率领残余士兵投降。而城门边的军队没了容慈首领,早已是一盘散沙,一击就破。 投降的俘虏被绳子缚成一长串儿,往朔郡城里带,至于死了的直接扔进那河里,让他们做下一批的钓水鬼。那窄窄的河水倒是容量极大,一千多具尸体扔进去就像精卫填海,偶尔几具顺水飘下,多数是沉了底。后来朔郡百姓说,那沉下去的都是做了怨水鬼了。 方才来的,的的确确是朔郡的郡尉士兵,只不过是盉崖下令副将没有坑杀的那一半,他们被招降用来引诱容慈军队,借机剿灭容慈。本想着可能容慈不上当用不着,如今看来是留对了。这是盉崖的殊死一搏,若是败了,他们也该退兵了。可风水轮流转,老天还是帮他的。 离间计可是屡试不爽的官场法则,不怕你敢斗,就怕你没胆上钩。当时也有将领劝过容慈,这事儿要和平安大将军商量,万一路上有闪失他们担待不起。但容慈有胆无谋,最终自掘坟墓。 “报--朔郡失守。容慈将军阵亡,他被枭首挂在朔郡城门上,天苍数千精兵全部被俘坑杀。”士兵十万火急的向平安汇报。 平安今晨才得知所有的事儿,立即派兵守住天苍,可天苍面临盉崖亲自领军攻打的危急,猝不及防,在即将攻下时,平安的军队来了,将他们打回兰城。 平安面色青黑,浓眉紧皱,一脚将留守天苍的容慈部下偏将给踹飞,那人吐了几口血,勉强跪地求饶。 “该死的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给了盉崖喘息的机会,朔郡失守,接下来风琊就危险了。立即派兵援助风琊。”平安发怒,指着偏将,“你们这些废物看着主子找死,不知道阻拦吗?不知道来汇报本将军吗?这么重要的事,你们藏着掖着,现在看看是什么结果?要你们何用,将容慈剩余手下全部发往兰城前线。” 去往前线攻打兰城基本就是等于去送死了。 绿柏只看不言,容慈为人刚愎自用,他手下人谁敢进谏劝他?这些人没错,错在择主不明。 “老爷,接下来容家那边怎么办?” 平安眉头紧锁,容慈死了,容家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容秀那老家伙一直想找机会扳倒他,这容慈又是他苦心栽培的接班人,这下篓子捅大了。 “想办法封锁消息,先竭力打退宋国军队,容慈的事班师回朝再说。” “恐怕来不及了。”绿柏道。 盉崖枭首南国征西将军容慈,二战大捷的喜讯八百里加急传回宋国王宫,龙颜大悦,皇帝慰问的军饷也在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