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关入诏狱
许尤来到正德大殿,百官分列两旁,皆恭肃垂首。一路低头行至阶前,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皇帝问:“你有何冤情要告御状?” 许尤将血书呈上,一扫皇帝沉沉的脸色,天威惧颜,吓得她直哆嗦。她感到身旁有道目光,下意识看去,钟离寂对她微微一笑,有靖国公帮她,她舒了口气,没刚才那瞬心惊了。 皇帝看完,将血书交给韩公公,凝着堂下许尤,久久不语。众人也是压抑的紧,云丞相更是冷汗直流。 皇帝问:“云大人,关于汝州梅窑许督造私通外商一案,你胆敢私自处置?” 云丞相上前,声泪俱下,“皇上,老臣正要状告许瓷,想不到此女恶人先告状,您要为臣做主,还臣一个清白与我儿一个公道。” “云大人哭什么?还令郎一个公道,这从何说起?”皇帝问。 云丞相忍痛道:“回皇上,我儿前日听说许督造烧出了‘上古八奇’之一的孔雀蓝天目茶碗,他酷爱瓷器,连夜赶去。可仆从忽然回来求救,我儿打碎了那碗就被他囚禁毒打。皇上啊,我儿满身的鞭伤,血rou交纵。那许瓷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刺死我儿,老臣的心,痛如刀割啊。” 他原本跪的笔直,说完后已是瘫跪在地,哀痛欲绝,五内俱崩,眸中的泪水淌了满面,握着象笏的双手颤抖不已。朝中见者,莫不唏嘘动容,那家中有儿的老臣更是别过脸去抹着眼泪儿,谁能禁住老来丧子,一次假一次真的打击。 皇帝微微摇头,脸色愠怒的转向许尤,道:“许氏,你这污蔑之说从何来?若有虚言,处以极刑。” 许尤一脸恨色,道:“回皇上,爹爹失手杀了云三公子。可那日家中所有家丁都看见云三公子从我家府库中走出,且手里抱着摔碎的茶碗。爹爹一生为官廉正,从无贪污,云丞相采用卑鄙手段逼我府里的账房先生做假账,诬害爹爹与外商私通。民女苟活,只为替许家三十几口伸冤啊。” 云丞相哭的缓过劲儿来,质问:“宫茗抱着摔碎的茶碗,你们就认定是他盗窃的?况且仆从说是有黑衣人故意将碗摔碎,嫁祸给他。我看是许瓷的秘密无意被宫茗发现,他才借口杀人灭口。做假账?许姑娘,你要拿出证据来。” “云丞相,你血口喷人。”许尤怒道。 皇帝一时难以裁夺,这已耽搁许多时辰,他的身子渐渐支撑不住,开始头痛胸闷。他强忍不适道:“够了,将许氏、云集天都压入诏狱,此案由廷尉负责,十日内,审毕。” 众人退朝,许尤自小长于小城狭乡,哪里见过这等大阵仗,正吓得骨颤rou惊。她被押走时,钟离寂对她说了个口型,她渐渐安定下来,随着云集天一道被压往诏狱。 云家三公子被杀,主母宋氏痛不欲生,正在大办丧事,长子云宫榷暂时告假,回家处理丧事。三日后,出殡下葬于云家墓园。 趁着天气凉爽,云迦安坐着马车,驶出城外。一路颠簸后,马车停在一处偏僻小径上,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卑族武士。 她从小径绕了个弯,来到云家墓园。云宫茗的墓前还燃着香烛,碑文崭新。 她从拎出那包碎裂的孔雀蓝天目茶碗,挖了个坑,埋在他墓前。跪下烧纸,呛人的灰烬,令她咳嗽了一阵。 “三哥,你是最爱瓷器的,这茶碗算是meimei送你的最后礼物。你曾与颜洛合谋害我入地狱,今日一命偿还,你我恩怨勾销。” 她烧完剩余纸钱,拍拍手起身离去,路过娘亲坟墓时,驻足瞧了眼。 诏狱中,左平正在审问许尤。 “许氏,你说云丞相逼迫你家账房做假账,那账本和账房人呢?” 许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被救出已是万幸,哪里还知晓别的,这些是魔骨告诉她的。 左平怒道:“你拿不出证据,则是诬告,来人先打三十竹板,若还不从实招来,则以诬告朝廷命官之罪,发配边疆黥为舂。” “大人,民女绝无虚言。”许尤焦急,却无可奈何,靖国公说要帮她,可都三天了也不见人影。 狱卒正压着她,要进行笞打。忽然有人来报,“左平大人,外有一人,自称许家账房,要来做证人,告云丞相。” “带进来。” 白先生虚弱的走来,脸色惨白,跪下行礼。 “你就是账房?那账簿呢?”左平问。 白先生从怀中掏出账簿,交给左平。左平大人瞧着两本账簿,一本是真的,一本是云丞相命他造假的,他又将云丞相杀他灭口的事说出。 左平心中有数,又将云丞相带来。他跪在堂下,见到账房时,心下大惊,他竟没死?可他明明亲自探了他的脉搏!那账簿自己也收走了,怎会出现在左平大人手里。 左平将账房所说复述一遍,问:“云集天,这账簿,人证都一一俱全,你可认罪?” “老夫不认,这一定是他们恶意污蔑,请大人明察,不要被贼人蒙蔽了。” 左平命人将他们带下去,将记录的供词送给廷尉李简。 李廷尉看着状纸,道:“去按照账簿所记,查清楚许瓷到底是和内官交货还是外商勾结。加派人手,严加保护那证人。” 左平领命退去。 云丞相在牢中,正想不通那账房先生是怎么一回事,眉头忽地一直跳个不停,这是要出大事!该如何自保?难道他躲不过这劫了? 云家也是一片愁云惨雾,宋氏日日联络朝中好友,希望他们出面帮忙求情,云宫榷也在调查其中真相。 魔骨匆忙赶回行宫,这几天他忙的脚不沾地。 “小姐,账房白先生已经送进宫了。” 魔骨那日一刀刺中他心脏下两寸,造成假死的假象,骗过云丞相,后将白先生带回鬼门医治。而在他接过白先生的账簿时,动作极快的将早已备好的假账簿和它掉了个包,云丞相拿到的是动了手脚的假货。 “嗯,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云迦安来到香剩阁,秘密会见钟离寂,她见阮宇跟在他身边,微微有些诧异。 阮宇刚从外面回来,一抬头就见云迦安进来,有些慌张地行礼,“参见宗主!” 云迦安并未让他起身,缓步绕过他坐在桌边,喝了口凉茶,道:“我鬼门是否太过亏待下属了?阮副堂主竟是脚踏两条船,一心侍二主。” 阮宇立马跪下,抬头看着云迦安冷冷的双眼,鼓起勇气道:“阮宇自知有愧宗主,可我堂堂男儿,有一展宏图的志向。靖国公就像天空,能令我这大鹏展翅高飞,我从未像如今这般自豪!宗主要责罚请不要连累我娘亲。” 云迦安扭头瞪了眼椅在窗柩旁看好戏的钟离寂,看他那得意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人贵忠贞,鬼门和靖国公,你只能选一个。” “靖国公!”他毫不犹豫回答。 云迦安定定看着他,“为何?” 他想了会儿,道:“遇知音,自难弃。” 知音?人生百年,能遇知音,当是一大幸事。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活在孤芳自赏里。 “即刻起,阮宇不再是我鬼门中人,若窃取鬼门情报,必将倾我鬼门全力诛杀。明白吗?” “明白!多谢宗主。” 钟离寂‘啪啪’开始鼓掌,调笑道:“小美人好大度,他将来若成了鬼门劲敌,你可不要后悔?” 云迦安不搭话,她不是没想过这问题,阮堂主对鬼门十分了解,他这儿子也不赖,可她不想杀无辜之人。 她让阮宇起身,冷声道:“不用谢我,谢你娘亲!”她想起自己自幼丧母,不想让阮堂主中年丧子。 阮宇不明其意,但恭敬退去。 钟离寂在窗边乘凉,道:“云集天在朝中势力雄厚,朝中要员不停替他求情,许家冤案不一定能扳倒他。” “不一定。云集天审判许瓷一案,本就是违背律例,况且他造假账簿,诬陷许瓷贪污私通,已是不小的罪过。且许瓷是当地的清官,为人乐善好施,汝州穷苦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只要利用他们的报恩之心,那许家冤案可翻,云集天也可扳倒。”云迦安道。 “那你准备怎么利用他们的报恩之心?” 她道:“这就得看你的属下办事能力如何了。” 钟离寂疑惑地看着她。 “让阮宇去汝州,他喜欢许二小姐,那帮她也会尽心尽力。去让那些受过恩惠的人写份请愿书,再由他们中德高望重的人带入京来。皇帝为了稳定民情,必定不会姑息,那些右派也没法求情。” 钟离寂深深地看着她疲惫的脸色,问:“小美人,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可都是机密。 “鬼门难不成是摆设?” 她这几日一直在派遣京州和汝州两处的鬼门堂主,明着暗着调查关于许瓷的一切。为了想对付云集天的法子,连着好几日都浸在密报中,未曾合眼。 二人不再言语。 钟离寂手指一转,一杆玉笛横陈指尖,莹润的白玉笛身迎着日光,映在他修长十指上,显得越发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