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湘南铁扇
唐福说出了他的秘密。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都只不过是难言之隐。 每个人都有秘密,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秘密。 将自己的难言之隐说出来,有时候,比死更难受。 幸好的是唐福在很多年前,已经死去。 或者说,他的灵魂已经死去,他的这幅身躯只是秘密的载体。 没有了秘密,他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 司马流星道:“所以你说这个范笑三是假扮的?” 唐福道:“一双毁我容颜的手,我怎么会忘记!” 司马流星道:“但是,但是…” 唐福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会在唐家,为什么我会看得出这个范笑三是假扮的,对吗?” 司马流星一时语塞,只好点头。 追忆前尘,西域,狂沙,斜阳碧草落霞红。 昆仑魔人,手持钢刀,血溅白马。 人死,人还在。 杀人,终受害! “当年,我与两位兄弟在西域杀人无数,曾为了一个中原女子而杀死两个男人,这两个人,一个叫做范康,一个叫做范正航。” “是范家堡的人?” “是范笑三的大哥与三弟,那个女人是范正航的妻子。” 回忆往事,唐福的脸上的表情时喜时怒,时悲时哀,变化不断,他的内心此刻百感交集。 “我的两位兄弟将那个女人先jian后杀,而我就负责将范康与范正航的尸首抛下大海。” “后来,一个姓范的小子硬闯昆仑山,打伤数十个弟子,我和两位兄弟知道此人必定是来寻仇,于是我们就三人合力打算置他于死地,偏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练成范家堡的绝学‘破碑手’,武功奇高,我们合力都伤不到他分毫。” “这个人,想必就是范笑三吧。” “不错。” “后来呢?”司马流星问,仿佛听着唐福的话,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一幅幅画面。 “我的两位兄弟武功虽高,亦被范笑三打断胸骨,当场毙命,他知道我并没有jianyin他的弟妇,就放我一马,但是一掌打在我后背,伤及五脏六腑,心脉尽断,只留下一口气息。” 唐福道:“正是因为这一掌使我的武功全失,而且加速我的身体变老,之后的日子,我连一只狗都不如。” 唐福继续道:“我的容貌在半个月内衰老了二十年,我自己看到都吓了一跳。” 司马流星道:“没想到‘破碑手’竟然如此厉害。” 唐福沉默,司马流星又问:“你为什么会来到唐门?” “因为机缘巧合,唐门主救了我,他以为我是被山贼洗劫的老人家,于是好心收留我,更巧合的是,我当时衰老的样子与他死去的下人唐福长得非常相似。” 司马流星道:“所以,你就干脆改名换姓,叫做唐福,打算这一辈子留在唐门。” 唐福点点头,道:“唐门主是我再生父母,我理应报答他的恩情,我武功尽失,不能再为祸人间,倒也算是件好事。” 司马流星道:“勿论你以前做多少错事,既然你一日是唐福,我还是继续叫你唐总管。” 唐福道:“今日我将秘密告知司马少侠,希望少侠可以为我保守。” 司马流星叹了口气,苦笑道:“正如你所说,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阿福看得出,少侠当三少爷是真朋友,你并无加害他之心。” “我也看得出,唐总管你是全心全意服务唐家。” “正因为这样,三少爷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 司马流星道:“你的意思是?” 唐福道:“我早就说过,这个范笑三是假扮的,真正的范笑三右手的无名指是少了一截的。” 范家绝学‘破碑手’是纯阳纯刚,至猛至烈的武功,范家世代修炼的人,身体都必定发生异变,五指必有一指截断,作为凝力聚气之用,而范笑三断的是右手无名指,只不过这个秘密一直以来都无人所知,因为‘破碑手’的破绽正是此。 司马流星道:“而我看到的右手修长有力,无名指并无任何缺憾。” 两人同时失声道:“糟了!” 此时,华迎雨走入内堂,目睹唐福与司马流星的神色慌张,便问:“福爷,司马少侠,何事惊恐万分?” 唐福道:“噢,四夫人,只是些闲事。” 司马流星道:“四夫人,请问比武是否开始了?” “我进来就是告诉你们,少倾已经上阵了,老爷叫两位出去。”华迎雨道。 “有劳了,四夫人。”说罢,司马流星一支箭般冲出内堂,直奔擂台。 既然台上的范笑三是假扮的,那么真正的范笑三现在身在何处? 天戚门究竟酝酿一个什么阴谋? 唐门主既然临时换人,对方竟然会如此顺利答应? 这次失算了。 少倾会有危险! 该死,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一边跑,司马流星的内心就不断发出疑问。 疑问得不到解答,就会变成担心。 担心是多余的。 上了台,即使知道自己会死,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就是擂台战的残酷与魅力所在。 唐少倾已经站在台上了。 范笑三也在台上了。 “范堡主,请!” “唐公子,请!” “且慢,有擂台战怎么可以少了我。” 门外,一位蓝衣鹤发老者朗声道,然后凌空一飞,脚踏众人的头顶,稳稳地降在擂台下方。 “放肆,你是谁,竟然乱闯唐门!”唐世立大声喝道。 只见蓝衣老者手持一把铁扇,指着唐世立道:“连我都不认识,世侄,你真是笨到家了。” 唐世立极其好面子,被人当中羞辱,怒不可遏,三式挥手就是‘追命血煞’。 蓝衣老者大笑,道:“好啊,老夫都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今天就陪你玩两手。” 他散开铁扇,双手运劲,铁扇凌空旋转成一个正圆,瞬间挡开了唐世立的攻势。 “铁扇十式!”唐超群惊道。 “识货,唐超群你还认得我吗!”蓝衣老者笑道。 “铁扇,蓝衣,鹤发,你…你是路…”唐超群道,一时间想不起此人的姓名。 “路大哥来了,小妹失迎,真是抱歉。”华迎雨道。 蓝衣老者一见华迎雨,本来煞白的脸庞都泛起红晕。 “华小妹你还是风韵犹存,绝代芳华,魅力不减当年。”蓝衣老者笑道。 “路大哥真会开玩笑。”华迎雨道。 唐超群左思右想,一段记忆骤然冲上脑,大喜道:“啊,我记得了,你是路不通,路兄弟。” “别来无恙吗,路兄弟!” “本来是无恙的,现在就有恙了!”路不通拿着铁扇挠挠后背,一脸漫不经心道。 路不通道:“你的宝贝儿子,连我都不认识,你这个当爹真不像样!” 唐超群正色道:“立儿,赶快给你路伯伯赔罪。” 唐世立马上改了一幅面容,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 路不通不屑道:“哼,一个人,两幅面孔,跟你爹一个样儿。” 唐超群尴尬地笑笑,连司马流星都感到惊奇,这个人竟然连唐门主都不怕,反倒是唐门主尚且要忌他三分。 华迎雨忽然道:“路大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 路不通道:“东南西北风,胡乱吹一通,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华迎雨道:“好好好,你先坐着,唐门今天有大事,稍后我们再叙旧。” 路不通拍手大笑道:“我就是知道有擂台战,我才跑过来的,不然我现在还在捉那五个混蛋呢。” 唐超群道:“路兄弟,此番到蜀,有要事办?” 路不通道:“有,但是不告诉你。” 唐超群面露尴尬之色,却又无可奈何。 司马流星问唐福:“此人是哪一号人物,连唐门主都要给他面子?” 唐福道:“此人是‘湘南铁扇’路不通。” 路不通,此路不通,天理难容。 司马流星道:“果然是怪人取怪名,路不通,路既然不通,又怎么算得上是一条路呢?” 唐福道:“怪人出怪招,江湖上能打赢或与他打平手的人不出五个,连老爷都未必有把握胜过他。” 司马流星双手交叉,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唐福道:“不见怪,此人犹如天外神龙,不见影踪,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司马流星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范笑三的眼神有些奇怪。” 唐福道:“没错,他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