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分道扬镳
一天后，激流堡，傍晚，海风吹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微凉如洗。 奥斯自醒来后便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其实又不是在看天花板。他的眼前无时无刻不在出现的画面，是湿地中的尸横遍野，是残肢断臂，是鲜血肆流。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奥斯掌握了什么样力量，无论他经历了多少次一对一的战斗，当他亲身参与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后，当他失去了这个世界的亲人和亲密战友后，他仍是出现了战争后遗症。 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又“吱呀”一声打开了木质房门，四个年轻人进到屋里发现了醒着的奥斯，立刻高兴地围了上来。 “主人，你终于醒了！”特洛伊说道。 “主人！” “主人！” “主人！” 奥斯收回了望向天花板的视线，眨了眨眼，调整了一下焦距，便看到了他这四个久违的小伙伴们，然后在特洛伊地搀扶下坐了起来。 “后来，怎么样了？”奥斯问道。他最后的记忆是为奥妮克希亚治疗龙王战刃的伤势，又和恢复人族形态的奥妮克希亚一起昏迷了过去。 特洛伊四人骤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压低了声音，尽量在用平静的语气分别叙述道：“联盟胜利了。” “和龙喉氏族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再后来，整个湿地发生了地震、塌陷、和海啸。” “今天上午，矮人的狮鹫骑士们去侦查过了，兽人已经不见了，现在的湿地也已经完全被鱼人占领了，矮人们估算那数量至少超过三十万。” 奥斯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有伤亡统计吗？” 房间内霎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特洛伊、特洛格达、塞斯、马库斯四人全都深埋着头，不敢回答，也不敢和奥斯对视。 “有伤亡统计吗？”奥斯重复问道，好似是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罢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特洛伊四人仍是没有回答。他们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白了，本该是无所畏惧的青年，此时却仿佛是在害怕那一串串数字。 “吱呀。” 木质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了，一大群矮人跟着洛萨爵士和克罗米走了进来。 洛萨爵士甫一进屋，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这是怎么了？” “爵士，有伤亡统计吗？” “……”洛萨爵士竟也为之一怔，然后才轻吐一口气道，“有。” 在这一刻，奥斯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大哥穆拉丁、布莱恩小弟、尤雷加尔大叔、努埃恩和戈斯鲁姆兄弟俩，等等，他们的表情非常的不自然，就连克罗米的脸上也出现了黯然之色。 洛萨爵士和奥斯对视着，他看出了奥斯眼神中的坚定，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轻伤，四十二人。” “重伤及致残，两千零一十六人。” 话音落尽，洛萨爵士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阵亡……” “阵亡，六万一千一百三十四人。” 奥斯的眼前猛然变得一阵发黑，大脑几欲晕阙，惹得一片惊呼！ “奥斯！” “奥斯大哥！” “王！” “主人！” 奥斯撑着床铺，望向洛萨爵士的双眼中流露着悲伤、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自责和愧疚，不一而足，他多么希望洛萨爵士是在骗他！ 良久，洛萨爵士轻声说道：“部落最初发起冲锋的四万多名战士，其生还者预估不足千人，联盟又击杀恶魔无算，也击败了卡扎克。” 顿了一顿，难以描述洛萨爵士此刻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我们，胜利了。” 区区胜利两个字，让奥斯的呼吸顿时为之一滞，目光也跟着呆滞了下来。然后，他“砰”地一声用力地握拳砸穿了床铺，嘴唇更是被他自己咬出了鲜血：“给我取一套甲胄来！” 众人听得一愣，都以为奥斯是要去找燃烧军团复仇。 穆拉丁更是大步蹿到了床边，摁着奥斯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四弟，你想要干什么去？听我说，你还没有恢复呢！” “啪。” 一声轻响，一滴鲜血从奥斯的嘴角滴落，染红了白色的被单：“给我找一套甲胄，我要去祭拜将士们。” 矮人们的目光全都望向了洛萨爵士，而洛萨爵士却说道：“在暗影能量的作用下，我们没能收敛将士们的遗体，地震和海啸也让我们仓促地撤回到了阿拉希。现在，整个湿地就是联盟的陵园，那上空满是联盟将士的英灵。” 一场大战，联盟和部落在湿地那片沼泽地中，留下了超过十万具尸体。而暗影能量地腐蚀和侵袭，更是让其中的大部分尸体直接化作灰灰，融入了沼泽和海洋。 奥斯被大哥摁在床铺上，他的双手颤抖着，睚呲欲裂：“老爹呢？” 穆拉丁回答道：“暂时安置在这里，二弟说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送老爹回奥达曼。” “二哥人呢？” 尤雷加尔大叔回答道：“库德兰在天上不愿意下来，比尔在陪着他。”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房间内压抑极了。 最终，洛萨爵士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联盟要在激流堡召开第二次四族会谈，安东尼达斯和雷克斯率领肯瑞托议会，还有凯尔萨斯王子和克拉苏斯阁下，正在准备传送魔法阵。阿基巴德也暂停了格雷迈恩之墙地修建，他宣布将会派遣一支六千人的增援部队，由大领主文森特·高弗雷率领南下。” 仅仅一天的功夫，在北方人族六王国中，大战的伤亡被诸位陛下有意识地掩盖了！而大力宣传地，是剿灭超过四万兽人战士的辉煌胜利，是击败半神级恶魔领主的伟大胜利！ “奥斯，你要尽快养好伤势，并以矮人王的身份参加这次会谈。今时不同往日，见过了燃烧军团的强大，联盟会真正的团结起来。” 然而，就在洛萨爵士打开房门的时候，奥斯竟是挣脱了大哥的手，赤着脚下了地，沉声说道：“不！我不会再参加什么会谈了！我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矮人们被奥斯的变化和气势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洛萨爵士则是转回身问道：“错？” 此时此刻，奥斯心里的计划已经愈发地明朗了，他原本还不太能下定的决心，也终于坚定了起来：“我在见过龙鹰之灵加亚莱，并和森林巨魔的半神化身们交过手后，自信地以为半神是可以被击败的！可我错了！” 奥斯的声音越来越狰狞，近乎于咆哮：“六万！一千！一百！三十四个鲜活的生命！就因为我这该死的错误，永远地留在了湿地！” 洛萨爵士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怒喝道：“我们战胜了那个恶魔！” “我们没有！”奥斯反驳道，字字泣血，“我们甚至没有办法重伤他！真正击败他的，是另一个神灵！” 洛萨爵士愤怒了，他快步走到奥斯的身前，瞪着奥斯吼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见到那个恶魔是不可战胜的，然后选择逃跑吗！？还是去告诉我们的子民们，告诉他们联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没能起到一丁点儿作用！？” 奥斯，无言以对。 洛萨爵士抬起双手，用力地摁着奥斯的肩膀：“我告诉你，三千年来，人族从来不会选择逃跑！因为我们一旦选择了逃跑，我们就注定会失败！丢掉了勇气和信念，人族失去的虽然不会再是生命，但却是未来！” 奥斯一把甩开了洛萨爵士的手，他无法认同六万多名联盟将士的死亡，换回的团结和未来！他更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他自己：“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这代价太大了！” 洛萨爵士毫不退让地说道：“有战争！就会有伤亡！这是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争吵声远远地传出房间，在门外，梅尔拉斯、爱维尔、帕索妮亚，还有大皇家剑士团的十二名亲卫，眉头紧锁地望着被关上的房门，不知道内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年龄最大的尤雷加尔劝说道：“这场战斗，我们全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蛮锤更是失去了自己的国王，这足以让我们审视和警惕过去的观念和做法。但是，王，大元帅，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的敌人仍在企图毁灭世界。” 奥斯没有再多说什么，同样的，洛萨爵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两人的分歧说到底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立场问题，只是因为这场战斗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奥斯产生了心魔。 随即，奥斯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自己的物品，然后便穿着一身病服，赤着脚往外走去。而他在和洛萨爵士交错的刹那，轻声说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牵扯进和半神的战争。” 屋外，冷冷的雨瞬间打湿了奥斯的头发，浸透了毛料材质的病服。 一众矮人和洛萨爵士、克罗米追了出来，洛萨爵士怒气上涌地追问道：“普通人！？什么是普通人！？你别忘了，奥斯，你是矮人之王！难道你要抛下你的王国，抛下联盟和战友们吗！？” 奥斯没有回身作答，青金色的光芒突然爆裂、绽放！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天神下凡，化身为钻石般的钢铁巨人！ 闭上双眼感知方向，屈膝，弹跳。 就在奥斯准备离开之际，克罗米那柔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坏人，你……你要去哪儿？” 奥斯的动作僵硬了下来，他回头看向克罗米，目光中夹杂着抱歉和纠结之色。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句冷冷的话，飞跃离开：“去找屠魔杀神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