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至强法师犹天

    潺潺的溪流弯弯曲曲的向王城深处流去。顺流而行的扶苏渐渐走出了灯火明亮的区域。就在他刚刚走到幽暗中时，天上的云好像被一只手扯开了，露出皎洁的月光来，将扶苏眼前的路映得一片清亮。

    扶苏向天空投去感激的目光，让云空深处的聆薇一阵心跳。“他看不到这里，他不会发现我。”聆薇这样想着，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当扶苏嗅到湖水的气息时，他眼前的景像渐渐开阔起来。明亮的月光下，一片泛着薄薄银光的广阔而宁静的湖面，呈现在扶苏的面前。

    “这就是希泽湖！好美呀！”扶苏一时看呆了眼。

    湖水是那样的平静，就像一面镜子，清晰的倒映出天上的影像。明亮的圆月倒映在湖水里，周围浓密的被染上银边的云，好在悬浮在水中一般。而在湖面的中间，耸立着一个黑色的，树林密布的小岛。小岛也倒映在水里，就像浮在月亮旁的仙境。

    当扶苏走近湖水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一个有着黑亮而微卷头发的小男孩。

    “你好，好久不见。”扶苏对着自己影子说。影子不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扶苏又向四周看去。周围的湖岸上长满了几近人高的苇草，在月光下泛起灰白光，像一片灰白色的海洋。有微风吹过，苇草便荡起波浪来。

    扶苏站在苇草的波浪里，心旷神怡的看着眼前的美景，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几乎要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就是在海浪里摇晃。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听到周围有轻轻的笑声。“好像苇草们会笑一样。”扶苏这样觉得。

    “苇草们在笑，”聆薇满心欣喜的喃喃自语道，“我听到它们在笑，它们是真的喜欢扶苏。”

    一阵划水的声音，让扶苏从沉醉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在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小船，在向他划过来。有一个人笔直的负手站在船头，面对着扶苏。随着小船的靠近，扶苏渐渐看清，这个人，却是那个在竞技场里遇见的怪老头。

    “我等你很久了，孩子。”怪老头温声说道，“上船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扶苏恍然大悟：“哦，今天就是你在我耳边说，叫我到希泽湖来的。”

    怪老头微笑点头。他依然是衣衫敝旧，却笑得那样亲切，像久违的亲人一样。扶苏不假思索的跳上了船。

    船向湖心的小岛驶去。扶苏站在船上，惊讶的看着小船的四周，然后问道：“没有人划船？”老头微笑不答。扶苏又问：“那这船为什么会动？”

    老头看着扶苏，脸上的神色变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在他身上弥散开来。然后，老头言简言赅的说了四个字：“老夫犹加。”

    扶苏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衣衫敝旧，容貌平凡的老头，有些结巴的道：“你，你，您，是犹加大长老？”

    老头不答话，只是随手一挥。扶苏顿觉好像自己被托上了半空。他低头一看，便发现这整条船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离了水面，却在空中无声的滑行着。而湖面仍旧平静，好像这艘小船，压根也没有在湖面上行驶过一样。

    扶苏张大了嘴，却惊骇的叫不出声来。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的问道：“犹加大长老，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犹加再次挥了挥手。船无声无息的落回到湖面上。他向湖中央的小岛指了指，说：“我带你去见一个老前辈，比我厉害得多的老前辈。”

    扶苏又一次被震憾了。

    比犹加还厉害的前辈！要知道，犹加已经是铁竺国最强大的首席大法师了。就算在整个七国大陆，他也算得上排名前十的超级大法师。比犹加还厉害的人，那几乎只有传说中的神了！

    扶苏艰难的吞咽下口水，再也不敢出声，满怀敬畏的看着眼前这座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大的岛屿。“我这个梦，越作越离谱了呀！”他暗自想到。

    船靠上了小岛的岸边。犹加手不伸，脚不动，像会飞一样飘落到地面上。而扶苏也跟着跳下了船，然后跟着犹加走进了密林的深处。

    小岛上的树林长得长茂密，月光几乎不能透进林子里来。犹加虽然对这林子里的路径很熟悉了，可他还是不声不响的随手放出两个光球，一上一下的绕着扶苏身子转动。这样一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犹加在林间走得很快，扶苏要快步才能跟上。而那两个光球便自动跟着扶苏向前移动。扶苏好奇的想用手去抓那两个光球，可是手才伸出去，光球好像有知觉一样，飞上飞下的躲着扶苏的手，他总是没有办法抓到光球。

    走了好一阵，犹加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到了。”扶苏凝眸向前看去，就看到在前面十多步远处，伫立着一块黑乎乎的巨大石碑，而在石碑的背后，有着一片柔和的光芒在移动。

    扶苏好奇的盯着那片会移动的光，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过了片刻，那片光移动到石碑的前面，柔和的光芒顿时装满了周围的空间，而扶苏也借此看清了光里的东西。他又一次惊讶的合不拢嘴——笼照在柔光里的，是一只巨大无匹，深身长毛飘逸，头顶着巨大的美丽犄角的四蹄动物。

    “麒麟神兽！”扶苏终于叫出声来。正是那只带着琉卡和竺枝到疏离大草原，救回了扶苏的神兽麒麟。当初神兽将扶苏等人带回了竺柳城，便即自行离去。扶苏当时心情郁郁，并没有留意神兽的去向。这时再次见到这神威凛凛的神兽，心里亲切感油然而生。

    一只同样头顶犄角的小兽，从神兽身后窜出来，蹭到扶苏的身边。正是那只在大草原救了扶苏一命，又驮着扶苏回到王城的麒麟幼兽。几个月不见，这只幼兽身量长了不少，抬头间身高超过了扶苏。扶苏很是欣喜，伸手搂着幼兽的脖子，对它道：“原来你在这里。”

    幼兽低下脖子，在扶苏的身上蹭了蹭，眼里满是笑意：“我跟着大人回到这里，这些日子过得很好。”

    怪老头犹加向麒麟神兽恭敬的鞠了一躬，道：“希泽大人，我遵照您的吩咐，将扶苏带来了。请容许我暂时告退。”

    神兽摇了摇头，突然口吐人语，道：“不必走，你和扶苏一同留下吧。”犹加默然点头，一脸的凝重。

    神兽缓缓走到扶苏的面前，身上发出的柔光几乎要把扶苏笼罩进去。然后，它用巨大的眼睛盯着扶苏。与它相比，扶苏身形实在是小了点，即使向上伸直双手，扶苏也只是将将够得上神兽的脖子。

    站在神兽面前，扶苏忽然体会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呼吸不由得也急促起来。而那只幼兽也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我是希泽，我已经活了一千两百二十三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这一次，神兽没有发声，却通过眼神向扶苏发话。

    “怪不得，希泽大人，怪不得这里叫做希泽湖，原来是因为您住在这里。”扶苏看懂了神兽的意思，大声的回答。虽然犹加没有明说，可他已经知道，犹加所说的比他还要厉害的前辈，一定是眼前的这只神兽。早在疏离大草原，扶苏就已经见识过了神兽的强大。

    “我听说，你可以和动物们交流。看来好像真的是这样。”神兽依然通过眼睛传递它的意思。

    “是的，大人，我天生就可以和动物们交流。在大草原上，羊、月狼、狗、鼠，等等。只要我见过的动物，我都可以看得懂它们的意思。而奇怪的是，动物们也能听懂我的话。”

    神兽忽然闭上的眼睛。过了片刻，它又睁开巨大的眼睛：“刚才我说了什么？”

    扶苏有些莫名其妙，只好茫然的“啊”了一声。

    神兽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是从它的喉间发出了叹气的声音，它的眼睛里随即透出一丝失望。

    扶苏看懂了，于是问道：“您对我失望了，是吗，希泽大人。”

    希泽开口说道：“不，是我期望太高了。知道吗，你是我在一千两百年来，遇到的第二个可以和其他种族的生灵交流的人。我有些心急了。看来，你还停留在只能通过眼神才能交流的阶段。”

    扶苏吃了一惊，道：“我是第二个？那么，谁是第一个？”

    神兽没有回答，眼神里满是追忆。旁边的犹加却回答道：“是我的祖先，他的名字，叫做犹天。”

    “犹天！”扶苏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他还是犹加大人的祖先，他一定很厉害。”

    “他是我见过的人类中最为强大的法师，”希泽的声音再度回响在密林里，“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强大到和他相提并论。”

    “而且，”希泽继续道，“他和你一样，也是个没有灵宫的人。”

    扶苏身躯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眼前巨大的麒麟神兽。

    “这就是我让犹加带你来这里的原因。”神兽希泽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说……没有灵宫，也可以，可以……”心中涌起的巨大希望和狂喜，让扶苏连说话也变得艰难起来。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希泽面无表情的看着扶苏，“因为犹天大人最终的修炼之法，根本无人知晓。”

    扶苏一愣，好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落下来，满心的希望之炎一下子又熄灭了。

    旁边的犹加却开了腔，他一付悠然神往的语气道：“根据传说，犹天先祖掌握了灵力源泉之秘，从而可以动用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成为空前绝后的强大法师。不过，这只是传说。因为在千年之前，犹天先祖却莫名其妙的被击杀了，因此，他的修炼之法，根本没有流传下来。”

    扶苏着急的问：“天，还有什么人，可以击杀这么强大的犹天大人？”

    犹加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是个谜，千年来，谁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不过……”犹加看了看希泽，道：“希泽大人，我们家族中传说，如果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破解犹天先祖陨落之谜的，那一定是您，希泽大人。因为据说，在千年之前，您一直是犹天先祖最信任的伙伴！”

    一听到这话，希泽庞大的身驱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浑身散发出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了一下。等光芒重新焕发的时候，希泽也长长的叹了一口的气，满怀悲伤的道：“最信任的伙伴？嘿，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说法了。不过，这倒是真的，因为，我可是亲眼看着犹天大人死去的啊!”哀伤的神情浮现在希泽的巨脸上，连它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这一下连犹加都被深深震憾了：希泽是看着犹天先祖死的！这意味什么？这意味着，希泽一定知道很多有关于犹天先祖的秘密！千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犹加和扶苏都不敢出声，默默的等着希泽发话。

    过了好一会，希泽才从哀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它道：“其实，有很多秘密，藏在我的心中很久很久了。也许，现在是将它们说出来的时候了。”

    希泽四蹄一屈，巨大的身躯趴了下来。接着，两个木墩出现在扶苏和犹加的身后。

    “坐吧，”神兽道，“慢慢听我讲，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万米之上的云台，聆薇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的听着希泽和扶苏、犹加的对话。

    “那些秘密，就要揭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