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冷冽
<>王猛接过医护员递来的一件隔离服穿上，走进监护室。 进来之后王猛才现，张珂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双手只剩下一截断臂，原本张珂就偏瘦，现在更是让人感觉只有骨头架在那儿撑着。 刚才医护人员对王猛说过，张珂受伤太重，再加上张珂的基因等级问题，恐怕撑不了多久，即便用仪器这样拖着，最多也不过两天时间。最重要的是，张珂没有求生的意念。 王猛走到张珂旁边坐下，凑上去仔细听张珂要说的话，张珂现在呼吸都艰难，每说一个字都要用上不少气力，但是，张珂虽然说得很慢，声音不大，音却很清晰。 “日……记……拿……来……” “我这就去拿！” 王猛起身飞快跑出去，张珂说的日记王猛当然知道是哪本，没多时就将赵晟的那本日记拿到张珂的面前。 “最后……一页……” 王猛将日记翻到最后一页，虽然笔记簿中间有很多是空白，但最后一页却有字，那是一诗。 张珂看向一个方向，监护室外面有一个柜架，上面摆放着病人被送进来的时候随身带着的一些物品。其中便有张珂的那个小工具箱。 王猛将工具箱拿过来，医护员想将箱子消个毒，但张珂摆手，“不用！” 在王猛将箱子提近的时候，张珂抬手紧紧抓住了，轻轻摸了摸箱子，打开，在里面的一个小格边上用手指一划，解锁之后，张珂将里面的一把钥匙拿出来。那是张珂工作间的钥匙，在航母上，很少有人不用密码锁而用钥匙的。 张珂将钥匙递给王猛，放在王猛手心，工作间里面的东西张珂对别人都不放心，张珂觉得，只有王猛才会懂得那里面东西的珍贵。 由于拿掉了头部的仪器，张珂现在呼吸都相当困难。王猛要给他重新戴上仪器，被张珂拒绝了，“带上这些玩意……就听不见了。” 张珂缓了缓气，指着那本笔记，对王猛说道：“我记得你是北方人把，会不会东北地区的方言？” 王猛点点头。 张珂眼中流露出笑意，“好久没听到那个地方的方言了，用那方言帮我读一下笔记后面的那诗。” 张珂这句话说得平缓，王猛觉得，张珂是在用最后的气力说话，但是眼睛里却亮亮的，似乎看到了遥远的星光。 赵晟原本也是东北人，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自由诗人，后来赵晟的故乡因为政策经济问题一蹶不振，遇到了当时还没有成为科学家的科学院院长，被他带入科学界，成为一名生物科学家。即便后来常年在野外采集样本，赵晟还是经常写诗，每一本笔记、日记里面或多或少都会有几诗。 那时候，张珂是赵晟的朋友，学生，二人可谓良师益友，赵晟常用标准的东北话哥们长哥们短的聊着。 但是，他在那年的事件中牺牲，张珂在那之前就被调到国安五处，因此才避过了那场灾难，只不过，如果让张珂选择的话，他宁愿和那些人一起死去，那里有他的导师、朋友，甚至兄弟。 张珂现在的身体，用科学家的话，已经走到了尽头，对此，张珂已经满足了。 王猛坐在张珂的病床边，将笔记翻开，看着最后一页的那诗，慢慢读起来。 岁月逝，悲歌豪言，尽付生死间。 抬望眼，空余恨，点滴往事浸心头。 一路风雨，任凭说。 剌子花，红唇印，酒一瓶， 仰天长啸，风萧萧。 纵有几多愁，挥别尽，盈入衣袖，断青梦。 无月，无影，观自在。 桂子树，矮房旁，空怅网，缓息避凡尘。 踏向黎明，笑苍生！ …… 很标准的东北话，医护人员默契的躲到一旁，这种时候还是让二人单独相处吧，张珂听着王猛的声音，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就像一阵清风，拂过沙土遍布的地面，卷起尘埃，直向蓝色的天际，仿佛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夜雨寄北，风萧萧。 张珂眼中的光很柔和，仿佛见到了多年前的老朋友。无论世界在怎么变，只要身边的人安好，那么，一切都好，如果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即使是天堂又怎会快乐呢。 张珂的基因等级不高，只有d级，可能是由于接触过多射线的原因，张珂的基因等级滞留在d级便没有在提升了，相比其他成年人，张珂瘦得可怜。他的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被赵晟带着探索生物奥秘的时候，强大不等于快乐，活着要与知心人分享才有意义。 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 仿佛在荒凉的黑夜， 一片孤云背后， 明月射出银亮的柔光，照耀着黑夜的尽头，照亮他整个世界……” 读完诗，王猛合上这本笔记，看了看闭上眼嘴角还带着笑意的张珂，躬身行了一礼。 “一路走好。” 仪器上显示的心跳已经停止。 王猛走出张珂的病房，徐峥站在病房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徐峥觉得自己看不懂王猛，从王猛来到这一层，不论是见到监护室的张博等人，还是已经脱离危险期却失掉一条手臂的杨霖，亦或是刚刚逝去的张珂，王猛都冷静得可怕。这个人，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怎样？ 他不觉得王猛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但是相比于棉暖暖，相比李毅，王猛的冷静让人毛骨悚然，面上看不出情绪，但是对上那双眼睛，徐峥却有一种忍不住退却的冲动。他想起了前辈们说过的话：有一种人，当他们的情绪达到一种极端的时候，是与平时无异的，如果遇上这种人，不要去招惹，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猛……”徐峥想说什么，但说了两个字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张博和鬼葬他们的情况怎样？”王猛问。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医护员说有好转，只要熬过这两天就行了，这得完全靠他们自己，药剂可能会起到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大家不敢乱用药。” 王猛点点头，走过去在他们的监护室外看了看，小红贴在挡板上，看那样子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看了看情况之后，王猛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