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变化

    “夫人——”见萧宁走远了，李嬷嬷才抬起头来试探的喊道。

    “行了，现在雍王拥兵自重，老爷要我们忍耐。”秦氏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慕清幽还是能从她略显生硬的语气听出来她的恨意。

    慕清幽冷笑一声，只是被人拂了面子你便如此，若是要你同我母亲一般……想到自己的母亲，慕清幽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与苦痛，满心的仇恨此时正如跗骨之蛆般一点一点把她吞噬，揉碎，灰飞烟灭。

    秦氏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立马会意的站起来走到慕清幽身侧，身子福了福，“是老身管教下人不严，让姑娘看笑话了。”

    “嬷嬷言重了，清幽出身微贱，不比府里的小姐们尊贵之躯，所以并没有受惊。”慕清幽一边佯装极力掩饰紧张一边颔首还了礼。

    果然，李嬷嬷眸子里的鄙夷随着眼角额皱纹加深了几分，在她看来，慕清幽小门小户出身，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当然想掩饰自己的惊讶与害怕。

    “进了慕府你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慕清幽了，这种自卑自贱的话以后别说了，若是你以后有幸进宫就更要百般忌口，免得让人看轻了我慕府中人。”秦氏转过身来，头上的珠翠微微晃动，一双美目流转，说不尽的威仪，“当然了，要你一时改过来也是不能的，所以我和老爷才商量着把你接进京来不是？”

    “夫人说的是，是清幽失言了。”慕清幽不卑不亢的低头行了个礼，语气说是不恭敬却又带着几分恭敬，说她恭敬却又听不出真心来。她心里不禁冷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慕华韵当年怕母亲拂了他尊贵的脸面，就狠心把我母女扔在后院柴房任人驱使打骂，今日你又怕一个小门小户的我给你护国公府丢脸了是吗？好！很好，若是你不这样，我还觉得奇怪呢！

    慕清幽又怎能看不出来，秦氏虽然表面客气，但看自己的眼神满是不屑，这种眼神她至死也不会忘记，因为二十六年前的她，也是这种眼神，一分不变！她永远忘不了，当母亲被带到他们面前，慕华韵连看也不看一眼，只说了一句，“来了就好，见过我夫人吧。”之后便是秦氏这种眼神的打量，连母亲的行礼也置若罔闻。这是自己痛苦的开始，更是母亲痛苦的延续与加深，自己又怎能忘？

    “好了，老爷今儿个到六王府看戏去了，你暂且是见不到了。李嬷嬷会先带你去住所，先安定下来再说吧。”秦氏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立马会意。

    “请夫人先行，老身带姑娘过去就行。”

    “嗯。”秦氏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然后走到慕清幽身前，“模样虽好，只是这身打扮未免太素净，也太上不了台面，宫里慕贵妃知道你今儿个要来，遣人赏了东西下来，等会我让人送到你房里。你记住，慕府上下，包括贵妃娘娘对你都是寄予厚望的，以后若真能飞上枝头，可不要忘本才是。”说着牵起慕清幽的手拍了拍。

    “清幽不敢，夫人与贵妃赏识清幽，能让我到这天子脚下走一遭，清幽已是感激涕零，自然不敢忘恩。”

    “这就是了，也不枉贵妃和老爷对你的期望。”秦氏似乎很满意慕清幽温顺卑微的样子，对着李嬷嬷点点头后便领了人走了。

    “夫人慢走。”李嬷嬷赶忙拉着慕清幽低头俯身退至一旁，待秦氏的人走了后才起身。慕清幽身边的平儿看得一愣愣的，心里直犯嘀咕，李嬷嬷这前后判若两人啊。

    “好了，姑娘见了夫人也算是见了真佛取了真经，就随老身到你的住处看看吧。”

    “有劳嬷嬷带路。”

    “好，姑娘这边请。”李嬷嬷自顾自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对慕清幽说道，“姑娘既然来到咱们府里，而且日后也是要进宫服侍贵妃娘娘的人，那老身就要和姑娘说说规矩了。”

    “清幽小家燕雀，什么都不懂，自是要劳嬷嬷赐教。”

    “咱们慕府，自开国以来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尊贵。圣上的先皇后啊，就是咱们慕府的小姐，当然了，这也是过去了，先皇后战功赫赫，可惜忽然暴毙，圣上思妻情切，只能把先皇后永贡太庙，把咱们大小姐封为贵妃，咱们老爷也尊为国丈。”李嬷嬷顿了顿，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有一样你们可要记得，在这慕府里，是不能提先皇后慕宁的，这是大忌。”

    慕清幽一直安静的听着，心里却止不住的冷笑，暴毙？思妻情切？永贡太庙？呵，他们这么做难道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那个……为什么不能提？我小时候常听人说先皇后骁勇善战，而且聪明绝顶，皇上的江山有一半是皇后打下来的，如今又为什么要这么紧张的绝口不提呢？”慕清幽还未开口，平儿先试探性的问道。

    慕清幽挑挑眉，也不开口阻止，反而是望向李嬷嬷，没想到她一听到平儿的话脸色嗖的一声变了，如临大敌般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快速的捂住平儿的嘴，“哎哟我说姐儿啊，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莫说你，就是老身我，也是不敢这样公然说出这样的话的呀，要是被那起子有心人听去，连我都要跟你们一起受罪了！”

    平儿被捂得难受，却又开不了口，只得眼巴巴的望向慕清幽。慕清幽知道，这些老嬷嬷向来心狠手辣，对人下手从不手软，所以眼见平儿被捂的透不过气，只好冷冷的拉下李嬷嬷的手臂，“嬷嬷莫怪，平儿这小妮子向来嘴快，她也是无心的。”

    “无心也罢有意也罢，老身今儿个就把话说在前头，先皇后虽然战功赫赫，可也是野心勃勃，若不是突然暴毙，恐怕这大魏朝半壁江山都要被她夺了去，皇上念在夫妻情深才追封为孝仁皇后，所以啊，在这慕府里可千万提不得这几个字。”李嬷嬷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句话，意思就是要让她们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知道了……”平儿吃了亏，也不敢再多嘴，只好悻悻的应道。

    “野心勃勃？”慕清幽怔了怔，元晟这招实在太过阴险，既给自己加了罪，又全了他忠义情深之名。他们这样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怪不得敢这么对自己的母亲。元晟啊元晟，你自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我还有回来的一天吧！前世我有眼无珠，错付终生还落得个不得好死，今生必定要一一讨还，覆地翻天，让你们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不是么。”李嬷嬷似乎不愿多说，只随口应了一句，“好了，不说这些了。姑娘，这就是你的住处了，看看可还合心意。”

    慕清幽这才注意到，跟着李嬷嬷绕过慕府后花园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所在。清水粼粼，桃林簇簇，沿着小路一路深去，一座古朴的小阁楼立于池边。倒是一处清雅的所在，只是自己记忆深处，慕府何时有过这样一个地方？

    “这本来是桃苑戏台，上个月老爷特地命人整修给姑娘住呢。”李嬷嬷把手摊了摊，“姑娘看看可还喜欢。”

    慕清幽脑子里已经清楚分析了这里的地势，远离前厅，地处偏僻，的确是个控制自己这样人的好地方，既不碍眼，又能在势力范围之内。“挽月阁，名字倒清雅，有劳嬷嬷替我多谢夫人老爷了。”慕清幽装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姑娘喜欢就好，进去看看吧。”